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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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八章 人和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7

  下午,孔雀河靜悄悄的。
  只有駱駝山的烽火臺上還有人眺望著遠方,更遠處還有探馬來回。而營地裏的絕大部分人都已早早睡下。
  居中壹頂帳篷裏,朵思蠻正在縫補李瑕破損的戰袍。
  雖說是公主,她擠奶、剪羊毛、縫衣服的手藝卻很好,兀魯忽乃從小就告訴她,她往後要嫁的丈夫壹定會是個統帥,她要照顧好後勤,那自己也必須要會這些。
  帳簾掀開,見李瑕走進來,朵思蠻立刻上前抱住他,熱情且毫不掩飾她的心意。
  “我的丈夫,我好想妳。”
  “才半天沒見。”
  “那也是好想妳,我們現在睡覺嗎?”
  “嗯,睡吧。”
  李瑕攬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作為安撫。
  她像壹匹小馬駒或是小狗,總是需要這樣的撫摸才覺得滿足,才肯從他懷裏起開。
  “今天也不脫盔甲嗎?隔著盔甲,抱得不舒服。”朵思蠻在氈布毯上與李瑕壹起躺下,又道:“想要貼著妳。”
  “等這壹戰打完,快了。”李瑕道。
  今夜便是他與合丹的決戰。
  “說好了要帶上我,我射箭很厲害的,壹百多步就能射中獵物的眼睛。”
  “好,妳就跟在我身後。”
  朵思蠻不甘心地又往李瑕身上蹭了蹭,試圖把手從甲胄間伸進去。
  “額吉說我們還不是夫妻,還沒有做夫妻間的事。”
  “妳額吉還說什麽了嗎?”
  “她害怕襲營會折損太多的勇士,她想讓我給妳生個兒子。”朵思蠻毫無保留地便將這些都說了出來,不依不饒地繼續問道:“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做夫妻間的事?”
  “等等吧,等回了長安?”
  “為什麽要等?”朵思蠻追問道。
  這位蒙古少女待他百依百順,但就是有些壹根筋,像是認定了要做什麽壹百頭牛都拉不回。
  “到時候看看妳發育好了沒有。”
  頗下流的壹句話,若是那位麻速忽來說,大概會十分嚇人。
  李瑕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來,卻只讓朵思蠻感到不服氣。
  她又蹭了蹭,隔著盔甲終究是不能拿李瑕怎麽樣。
  “睡吧,睡醒了我幫妳把妳的盔甲也穿上。”
  朵思蠻這才聽話,又湊在李瑕耳邊表達了壹句思慕,這才老實下來。
  李瑕知道她沒有馬上睡著,也不管她。
  他其實很享受少女的溫柔,但眼下想的更多的還是戰事。
  壹旦輸了,那位馴順聽話的盟友兀魯忽乃,立即就會背叛;這營地裏現在聽他指揮的兩萬人立即就會成為他的敵兵;合丹會不惜壹切代價追殺他,然後殺進玉門關……
  只有勝者才能享受到壹切,壹切也都歸勝者所有。
  敗者沒有尊嚴,甚至沒有性命,壹無所有。
  無休無止的戰亂,命運只能交托給勝敗決定,壹刻也不敢放松……細想來這是很殘酷的壹件事。
  但李瑕能適應。
  他從小就喜歡決勝負。
  “必須勝。”
  腦子裏這般想著,他很快就睡著了。
  壹覺睡得很香,再睜眼已是入夜。
  “妳醒了?”朵思蠻也馬上翻身起來,拉起他的手,道:“幫我穿盔甲吧……”
  ……
  “都起來!”
  剛睡醒的戰士們從帳篷中走出來,不少人都還揉著眼。
  “來,打我壹巴掌。”
  有惡漢打了個哈欠,招了招同伴。
  “用力,用力,老子困得厲害。”
  “啪!”
  狠狠的壹巴掌摔下,也是那漢子皮糙肉厚才挨得住。
  “囊死給!”
  “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這些戰士卻顯出如狼似虎的兇狠。
  他們原先未必有這種氣勢。
  但經歷了壹番挑選,裝備了好的物資,打了幾場勝仗,獲得了壹些戰利品,不少人便囂張起來。
  再加上被故意灌輸了壹些想法,便有種“秦王很強,跟著秦王的我也很強”的意識。
  他們各自吃了奶酪、肉幹。
  每人還有壹口酒暖身子,大漠上的夜裏實在是太冷了。
  簡單地進了食,兩萬士卒個個翻身上馬,齊集在烽火臺下。
  很快,李瑕、兀魯忽乃並肩走上了火烽臺。
  “勇士們!”
  開口激勵士氣的是兀魯忽乃。
  她也披著盔甲,頭盔下的皮膚重新顯得粗礪起來。
  不是裝裝樣子的,她壹旦上了戰場,確實是壹個勇猛的戰士。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依舊鏗鏘有力。
  “屬於妳們的水草豐茂的伊犁河流域被敵人搶走了!妳們像喪家的狗壹樣被攆出了家園,妳們的女人正睡在敵人的帳篷裏,牛羊正在被敵人享用,而妳們還在這大漠上吃沙子,妳們都是窩囊廢嗎?!”
  被罵壹罵,這些剛睡醒的戰士們馬上就精神了。
  哪怕是那些隔得太遠的,聽前面的人轉述了可敦的話,也立即羞憤難當。
  “殺回去!殺回去!”
  當權者分得清忽必烈與阿裏不哥,這些普通人哪分得清?
  他們壹直以來都只是在當權者的驅使下戰鬥,說什麽就是什麽。
  此時在他們看來,占據伊犁河流域的每壹個都是強盜。
  “殺回去!殺回去……”
  呼喊聲中,壹道道目光又看向了李瑕。
  這些戰士們心裏都明白敵人的兵力眾多,需要有強者帶領他們去取勝。
  識別強者、追隨強者是動物的本能,他們下意識地就能分辨出站在高處的兩人中誰更強。
  這也是兀魯忽乃的無奈。
  她處在這樣壹個世道,不論做得再多再好,當有壹個更高大、更強壯、更威武的男人站在她身邊,眾人的目光還是容易移到這個男人身上。
  李瑕說不出比兀魯忽乃更激勵士氣的話。
  但他駐紮在駱駝山的二十日並沒有閑著,他已能夠更加順暢地指揮這些戰士。
  他還幾次襲擾合丹,戰果雖小,但卻能通過壹點點的小勝鞏固信心。
  此時,李瑕迎著這些目光,舉起了他的長槊。
  “必勝!”
  他有很多必勝的理由。
  因為阿裏不哥之死,合丹未戰先怯,氣勢已失;蒙軍戰力參差不齊,互不熟悉;反觀他占據了主動權和有利地勢,士氣正旺……
  不過,不必與士卒們說這些理由。
  說得多了,顯得他在說服他們。
  他只要命令他們,並讓他們知道這壹仗“必勝”就可以了……
  胡勒根驅馬在戰陣中穿梭而過。
  作為最早壹個追隨李瑕的蒙古人,如今身處在九斿白纛之下,胡勒根的心態已完全不同於幾年前的勉為其難。
  經過了充分的自我說服,他就像是李瑕最狂熱的信徒。
  而在面對察合臺汗國的戰士時,他又像是壹個布教士。
  歸義營的騎兵在他的指揮下散開,繼續鼓氣。
  “二十天了,躲在下遊的敵人還是那麽的怯懦,他們畏懼我們,不敢走近我們的駐地,知道為什麽嗎?”
  “秦王戰無不勝!”
  胡勒根驅馬而過,揚起彎刀,虔誠又熱烈地喊道。
  他所過之處,壹個個戰士隨著他高喊起來。
  “秦王戰無不勝!”
  “……”
  兀魯忽乃微微皺了皺眉,不太喜歡這個氣氛。
  李瑕顯然是有意搞這種個人崇拜,但問題在於這是她的軍隊。
  偏偏決戰在即,她拿這個男人無可奈何……
  ……
  漫天星光,九斿白纛已緩緩向前。
  兩萬兩千名騎兵掠過無垠的大漠。
  他們並沒有披甲,而是將盔甲武器都放在另壹匹馬的馬背上,以節省體力。
  將近壹百裏的行軍距離還是太遠了,且大漠過於空曠,雙方又對峙已久,合丹派了足夠多的探馬散在營地周圍。
  襲營很難實現。
  李瑕不宣而戰的目的只在於掌握戰場的主動權,打合丹壹個措手不及。
  路途非常好走,壹馬平川,方向也容易辨認,順著孔雀河直直東進就可以。
  到了醜時,他們已行軍七十余裏,在離合丹大營還有二十余裏之處停下來休整。
  此時合丹的探馬已經發現了這支騎兵,已開始瘋狂地向回奔跑,吹哨示警……
  遠遠地,還能聽到風吹來前方的呼喊聲。
  “敵兵來了!敵兵來了……”
  李瑕沒有著急。
  他也很想要直接沖鋒、踏營,可惜沒有高山密林的掩護、不能在距敵更近處休整,戰士們已行軍太久,人與馬的體力不支很難直接沖鋒。
  因此,他有條不紊地下令讓戰士們下馬進食補充體力,披戴盔甲,餵馬……
  做完這壹切已到了寅時。
  原本是壹人四騎,現在載人、載物行軍而來的馬匹都被留在了後面,每個士卒都換了壹匹馬,壹人二騎,再次啟程。
  馬匹沒有疾馳,而是小跑著向前。
  “嗚嗚嗚……”
  前方的號角聲越來越響,仿佛像是合丹大營正在提醒著這些戰士“我們發現妳們了!別過來!別過來!”
  又行軍十余裏,終於,前方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那是合丹派出的第壹隊來迎擊的士卒。
  他們來得很快,也來得很急……
  李瑕立即下令道:“傳令下去,河西軍迎敵,其余人就地休整。”
  他傳令的方式有好幾種,令旗、號角、火光。
  但現在還未開戰,有充裕的時間讓傳令兵去完整傳達命令。
  因此,相比於對面的鑼鼓喧天,這壹個兩萬人的大陣顯得有些安靜、沈默。
  李瑕策馬在中軍偏前的位置,身邊是兀魯忽乃。
  朵思蠻、木八剌沙則分別跟在他們身後。
  選鋒營如今已僅剩七十余人還保護在李瑕周圍,而陸小酉將近兩千人的河西軍在最前方。
  很快,前方有齊吼聲響起。
  “殺敵!”
  這是漢語的呼喊,兀魯忽乃如今已能聽得懂。
  她踩在馬蹬上站起身,用望筒向東看去,只見兩千騎已躥了出去。
  雖是深夜,卻能感受到他們壹往無前的氣勢。
  她知道他們很強大,除了更堅硬的鋼刀、更厚卻更輕便的盔甲,他們還強在令行禁止,這才是散漫的遊牧民族比不過漢人軍隊的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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