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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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蓮開並蒂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7

  有詩雲曰:
  芙蓉池裏葉田田,壹本雙花出碧泉。
  濃淡共妍香各散,東西分艷蒂相連。
  唐·姚合《詠南池嘉蓮》。
  臨近傍晚,處理完上午積攢的所有家務之後,薛寶釵再壹次尋到母親院裏,這回倒是沒撲空,但等她走進臥室時,卻發現薛姨媽和王夫人正在床上抵足而眠。
  寶釵探頭打量了半晌,瞧這姐妹兩個睡的實在香甜,最終還是沒忍心吵醒她們,遂悄默聲退到外間,找當值的老媽媽詢問道:“太太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這時候睡下了?”
  “也就小半個時辰前吧。”
  那老媽媽道:“原是要去知會小姐的,可太太和姨太太進門倒頭便睡,估摸著壹時半刻未必能醒過來,所以就先沒驚動您。”
  說著,又補充道:“我估摸著,太太應該是這陣子勞心費力的傷了神兒,如今大爺的婚事終於落了挺,這壹松懈自然身心俱疲,料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小姐用不著擔心。”
  這個理由倒也說的通,很多人在承受壓力後驟然松懈,確實會出現類似虛脫的情況。
  但是……
  薛姨媽如此倒罷了,王夫人明明是昨兒才來的,因什麽也睡過去了?
  再有,先前焦大哥所通報的消息究竟是什麽,母親和姨母下午又究竟去了何處?
  這些謎題非但沒有解開,反而隨著薛姨媽的沈睡,變得愈發撲朔迷離。
  不過心頭有百般疑惑,薛寶釵總也不好去驚擾母親,於是看了眼臥室的方向,又丟下壹句:“太太醒了盡早知會我。”
  然後便自顧自出了院門,轉奔二房那邊兒。
  若論對事情的了解,自然是以兩個當事人為最,焦順那邊兒寶釵有所顧忌,但薛蝌這邊兒可沒什麽需要避諱的。
  當然了,為了不再重演上午那尷尬的壹幕,她並沒有直接去薛蝌院裏,而是去找了薛二太太。
  薛二太太正領著寶琴合香,見她自外面進來,忙招呼她落座,又命寶琴把雜七雜八的材料收走。
  “這是給薛蝌準備的凝神香?”
  薛寶釵撚起壹支,順勢問道:“他如今可清醒些了?”
  “哥哥早醒過來了。”
  薛寶琴搶著答話道:“方才還讓人傳話,說是等洗漱完就過來。”
  薛二太太則問起了大嫂:“妳母親呢,可找見了?”
  “也早回家去了。”
  薛寶釵因心中存疑,便用春秋筆法搪塞道:“畢竟前前後後忙了這麽些天,媽媽多半也早乏了,我便沒去打攪她。”
  因不知自家大嫂如今正與王夫人肩並肩睡的昏天黑地,薛二太太也未曾聽出什麽不對來,當下點頭道:“那等妳兄弟來,妳有什麽只管問他就是了。”
  薛寶釵所來就是為此,自然不會客套推托。
  三人談天說地,又等了約莫壹刻鐘的功夫,才見薛蝌捶著腰眼無精打采的進門,等發現除了母親妹妹之外,堂姐也在場,他這才勉力提起了精神頭,但看起來還是有些萎靡不振。
  眾人都知道他緣何如此,薛二太太沈了臉有心呵斥幾句,但礙於侄女、女兒在壹旁,到底不好深究這等陰私,於是便沒做聲,只等著寶釵發問。
  寶釵先關心了他的身體狀況,然後話鋒壹轉,問起了今兒在夏家的見聞,以及兩人緣何都喝的酩酊大醉——焦順喝醉還情有可原,薛蝌卻是奔著查缺補漏去的,按理總該保持清醒才對。
  薛蝌被她問的面色壹垮,猶豫片刻,卻是轉頭看向了壹旁的妹妹。
  寶琴壹瞧他的眼色,當即明白了什麽,小嘴壹撅起身道:“我還不樂意聽呢!哼,我找鳳姐姐玩兒去。”
  “別在外面瘋跑,過會兒該用飯了!”
  薛二太太追著交代了壹句,轉回身又催促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還不趕緊跟妳姐姐說清楚。”
  “這個……”
  薛蝌撓了撓頭,不是十分確定的道:“我也說不好,但多半是夏家的酒有問題——我只吃了三杯,而且用的還是小酒盅,便再怎麽烈的酒也不該如此。”
  “夏家的酒有問題?”
  薛寶釵翠眉壹挑:“這是何意?屋裏又沒外人,妳心裏怎麽想的只管明說就是。”
  薛蝌只好道:“我們喝的酒裏,似乎是有下了催情的迷藥——也虧得焦大哥反應快,當機立斷拉著我請辭,這才沒鬧出笑話來。”
  說到這裏,他又撓了撓頭,含糊道:“中間好像還發生了些什麽,只是我迷迷糊糊的,實在是記不清了。”
  縱使之前已經有所推斷,但聽了薛蝌這番話,薛寶釵壹時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夏家的人是瘋了不成?
  不然好端端喜慶日子,怎麽會給送婚書的賓客下藥?!
  她們這麽做又圖個什麽?
  這時薛蝌又遲疑道:“我瞧著,倒未必是夏夫人的意思,若不然她怎麽會毫無異樣的喝下那酒?也或許,是他們家有人不希望這樁婚事順順當當辦下來,又或許是希望能借機讓夏夫人背上惡名,趁機奪權?”
  說著兩手壹攤:“大宅門裏這樣的事情多了,尤其是夏家這樣沒有男丁撐場面的,莫說旁支兄弟子侄,就府裏下人起歹心,誣陷寡居主母與人通奸,然後趁機謀奪家產的也絕非個例。”
  他這壹番剖析,倒成功把薛寶釵的思路給帶偏了。
  無它,全因感同身受爾。
  想當年薛姨媽急著進京,還不就是因為擔心轄制不住亡夫留下的班底,想要拉榮國府和王太尉做援手?
  這些年,若不是壹直寄居在榮國府裏,各地商號還不知要添多少是非呢!
  而薛蝌也有著類似的經歷,這壹說自然引發了共鳴。
  不過還沒等姐弟兩個往深裏分析,外面忽就傳來了薛蟠的大嗓門:“嬸嬸,薛蝌在不在?”
  薛蝌應了壹聲,他便大步流星闖了進來。
  見了妹妹也不奇怪,直接扯住薛蟠催促道:“趕緊的,我在前院擺了壹桌,請妳跟焦大哥喝回魂酒,焦大哥早到了,如今就差妳了!”
  薛蝌掙不過他,被拉扯的踉蹌不已。
  薛二太太忙道:“他才剛醉成那副鬼樣子,妳怎麽還喊他吃酒?”
  “所以說是回魂酒嘛。”
  薛蟠不以為意的回頭沖嬸嬸笑道:“不過您放心,焦大哥也說了,明兒還有公務要處置,晚上這場只喝些不醉人的甜酒,全當是暖壹暖胃口。”
  薛二太太這才放心,任由他拉走了薛蝌。
  回頭待要和寶釵搭話,卻見這侄女翠眉緊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十分為難的事情。
  想到她素日裏就為這個家勞心費力的,不由勸慰道:“妳也別想太多,等明兒瞧妳母親是什麽計較,也或許焦大人那邊兒知道的更多更詳細呢。”
  薛寶釵聽了微微頷首,旋即起身告辭道:“那我就先不打擾嬸嬸了。”
  薛二太太又把她送出了門。
  等到了外面,薛寶釵剛剛舒展開的翠眉,立刻就又糾結到了壹處,思慮良久,她忽然轉頭吩咐隨侍在側的鶯兒:“妳去前院瞧瞧,看焦大哥是否已經醒了酒,若瞧著不對,速速回來報我,免得哥哥胡鬧惹禍!”
  等鶯兒答應壹聲去了,薛寶釵愈發坐立難安,全不見素日裏的鎮定自若。
  蓋因她方才突然萌生了壹個極其荒誕的念頭,荒誕的甚至讓她以為自己多半是瘋了,若不然,怎麽會懷疑母親和焦大哥……
  偏這念頭壹起,若不查證又實在難安。
  好容易等到鶯兒去而復返,她立刻開口追問:“如何?”
  只短短兩個字,聲音竟就顫的不成樣子。
  “焦大爺好著呢。”
  鶯兒連忙回稟道:“我去的時候,他正跟大爺推杯換盞呢,瞧著紅光滿面精神抖擻,倒是壹旁的二爺面有菜色,也不見喝酒吃菜。”
  薛寶釵長籲了壹口氣,然後就覺得天旋地轉腳下發軟,錯非是鶯兒扶了她壹把,險些直接癱倒在地。
  “姑娘!妳、妳這是怎麽了?!”
  鶯兒慌急道:“要不要我派人去請大夫來?!”
  “不用。”
  薛寶釵勉力擺了擺手,只覺得身上無壹處不軟,卻又似掀翻背上的大山壹般輕快。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媽媽和姨媽怎麽可能……
  就算是其中壹人與焦大哥,也不該兩個……
  呸呸呸~
  自己壓根就不該往這上面想!
  雖然王夫人的情況,依舊沒有個合理的解釋,但薛寶釵卻已經對此釋然了。
  畢竟薛蝌都成那副癆病鬼樣子了,焦順倘若也曾做過什麽,又怎會是紅光滿面精神抖擻的樣子?
  只能說薛寶釵雖然聰明,但畢竟是待嫁閨中的少女,在這方面天然就短了見識,不明白人與人的體質不能壹概而論,有些人在極度……
  好吧,其實也沒多極度,主要是前後順序的問題,若是王夫人在前薛姨媽在後,也或許就沒有或許了。
  話說李紈和王夫人在別的事情上或許水火不容,單就這上面,婆媳兩個倒真印證了‘不是壹家人不進壹家門’的老話,壹個是美人蟒、壹個是坐地虎,壹個纏綿悱惻、壹個緊逼不舍。
  書不贅言。
  壹轉眼到了子時【晚上十壹點】,剛剛睡下的薛寶釵突然得了消息,說是薛姨媽已經清醒過來了,她想也沒想便重新披衣而起,匆匆趕奔上房。
  彼時。
  薛姨媽剛用褻衣裹住了壹身痕跡,坐在梳妝臺前默默側頭打量著床上的王夫人,心下的情緒是無比的復雜。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第壹次有了真正喜歡的人,甚至還得到了姐姐的認可和祝福,兩件快樂的事情重合在了壹起。
  而這兩份快樂又帶來更多的快樂,最後得到的,本該是像夢境壹般幸福才對。
  但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最讓薛姨媽惆悵抑郁又無所適從的是,她既沒辦法責備‘舍身相助’的姐姐,更沒辦法怪罪為了自家的事情奔走,無辜中了迷藥的焦順。
  但是……
  事情怎麽就發展成了這樣呢?!
  薛姨媽緊咬著櫻唇,順勢將不知何時拿出來的木雕捂在心口,久久無言。
  “太太。”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仆婦的聲音:“小姐來了。”
  薛姨媽聞言不自覺有些慌亂,更不知該如何面對女兒,畢竟今天遭遇的壹切,遠比設想中的還要刺激太多。
  “媽媽?”
  約莫是長時間沒能得到回應,門外換成了寶釵的聲音。
  薛姨媽這才定了定神,披上外套喊了聲‘進來。’
  隨即又覺得不妥,忙起身對推門進來的寶釵道:“妳姨媽還沒醒,咱們還是出去說話吧。”
  “那您再添件衣裳。”
  等到了外間,剛剛落座,寶釵就忍不住屏退左右追問道:“夏家在酒裏下藥的事情,可是真的?!”
  “妳也知道了?”
  薛姨媽先是壹楞,繼而無名怒火熊熊燃燒。
  說到底,會發展成現下的尷尬局面,完全都是夏家的錯!
  她咬牙切齒恨聲道:“夏家如此行徑,怎堪良配?依我看,倒不如趁早斷了這門親事!”
  她這話其實有些雙標,薛蟠平素的行徑只怕也不遑多讓,不過身為人母,偏袒自己的兒子是常態,不偏袒的才是個例。
  薛寶釵沒想到壹向優柔寡斷的母親,會擺出這般決絕的態度,當下忙道:“可我聽薛蝌說,夏夫人也飲下了那迷藥——也或許,她是被蒙在鼓裏並不知情呢?”
  然而這回薛姨媽難得的固執己見,立刻搖頭道:“這壹點順哥兒也提起過,但他和薛蝌往外走時,那婦人又差了個丫鬟攔路,說是有要緊事忘了交代,想請順哥兒再商量商量。”
  說著,篤定的做出了結論:“我瞧多半是想支開薛蝌,好單獨與順哥兒……哼!”
  說到後面,她幾乎咬碎了銀牙。
  在她看來,夏夫人雖然沒有完全得逞,但卻還是讓自己真摯的感情蒙上了陰影。
  不過薛寶釵細壹琢磨,便察覺了其中的不妥之處。
  當即道:“可若真是她所為,壹開始想要支開薛蝌應該不難吧?又何必先把薛蝌卷進去,然後才摘出來?”
  “這……”
  薛姨媽終於從憤怒中清醒了些,皺眉想了壹會兒,遲疑道:“那依妳的意思,又該如何處置?”
  寶釵先把薛蝌的推論說了,又勸道:“左右今兒也沒損失什麽,咱們不妨先稍安勿躁,設法查證壹下究竟是怎麽回事。”
  誰說沒損失,損失大了去了!
  但薛姨媽畢竟不好明說,最終也只能勉強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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