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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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弄口舌金釧取禍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6

  卻說酒席宴上,賈蓉先把王熙鳳賣了個幹凈,最後又半真半假的抱怨這嬸嬸總是‘口惠而實不至’,全然把自己當成是冤大頭耍弄。
  約莫是出於同類的本能,焦順早就察覺到這廝對王熙鳳心存不軌,更明白他這話是在暗示自己來點兒實惠的。
  想到尤氏剛懷了自己的孩子,正是要依仗賈蓉的時候,焦順也不好拒絕,只自矜的笑道:“相要實惠還不好說,等我在司務廳裏站穩了腳跟兒,隨便透露些風聲就夠妳賺壹筆的。”
  因與焦順打交道多了,賈蓉也知道這司務廳是上通下達的要害,工部六司有什麽大動作絕瞞不過他這個主事,而慷朝廷之慨的許諾,也明顯比王熙鳳空口白牙的好處更容易實現。
  最重要的是,這事兒還能細水長流!
  他壹時喜不自禁,忙舉杯道:“多謝叔叔照應、多謝叔叔照應,小侄先幹為敬!”
  等焦順也跟著飲盡杯中酒,賈蓉又殷勤道:“卻不知叔叔準備怎麽應對那鳳辣子?若有用到小侄的地方,小侄絕無二話!”
  焦順微微搖頭:“這我暫時還沒想好——不過日後若要用妳,我自也不會跟妳客套。”
  說是這麽說,但他其實壓根就信不過賈蓉。
  尤氏的事兒,因是寧國府的家醜,賈蓉就算傳揚出去也只會傷敵八百自損壹千,對其全無半點好處,所以自然無需避諱這廝。
  但王熙鳳……
  他恨的是王熙鳳口惠而實不至,若那鳳辣子肯賞些甜頭,甚至於以身相許,賈蓉只怕立刻就要倒戈相向了!
  故此敷衍兩句,焦順就順勢岔開了話題:“對了,這大冷的天兒,珍大哥怎麽又不在府裏?”
  他邊說邊暗自琢磨著,自己要不要先把賈蓉給賣了,也好斷掉賈蓉左右橫跳的後路。
  賈蓉卻哪知道他滿腦子都是‘恩將仇報’的念頭?
  夾了壹段兒紅燒鹿尾,放在嘴裏咀嚼著道:“四方館新來了壹起子半掩門的洋婆子,老爺得了消息,就帶人去揚我國威了。”
  焦順:“……”
  就賈珍那小體格,還揚我國威?
  怕不是給大夏丟臉去了吧?
  他雖沒明說,可臉上的表情卻也沒有刻意遮掩。
  賈蓉瞧出焦順臉上的不屑,便又笑著解釋:“老爺帶足了春風玉露丸,何況他也沒打算單槍匹馬的硬來,特意邀了好幾家爺們助拳打排槍,說是要給那洋婆子擺個鴛鴦陣瞧瞧。”
  焦順聞言再次無語。
  好好的鴛鴦陣被他們這麽糟踐,戚繼光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
  賈蓉見焦順壹直沒有言語,還以為他也惦記上了那洋婆子,便慫恿道:“叔叔,咱們改日不妨也去嘗嘗鮮,順帶也讓那洋婆子見識壹下,真正的大夏雄風是什麽樣的。”
  “這有什麽好新鮮的。”
  焦順翻了白眼,壹臉的敬謝不敏。
  他對洋妞沒有偏見,不過這年頭肯跑來夏國淘金的,質量肯定好不到哪去。
  “怎麽?”
  賈蓉好奇道:“叔叔竟連那黃頭發綠眼睛的洋婆子,都曾見識過不成?”
  說起這個,焦順倒來了談興,拿筷子輕輕敲著酒杯品評道:“這西洋的女子早熟、易老、花期短;味大、膚糙、體毛重,若不是嬌生富養難出碧玉,可富貴人家的女子怎會操持這樣的營生?就算有幾顆滄海遺珠,在其國內也肯定是眾星捧月壹般,又豈能萬裏迢迢的跑來咱們大夏為娼?”
  賈蓉聽他說的頭頭是道,也不由信了七八分,於是皺眉:“以叔叔這話,那這洋婆子豈不是沒搞頭了?”
  “也不盡然。”
  焦順嘿笑道:“聽說保齡侯就要去歐羅巴做公使了,屆時托他尋訪幾個家道中落的,接到大夏讓咱們就近資助資助,想必也不是什麽難事。”
  這個話題顯然對了賈蓉的胃口,此後酒桌上盡是些禮崩樂壞的言語,令正道之人不忍猝讀。
  ……
  與此同時。
  不知在哪吃了幾杯的賈寶玉,躡手躡腳的摸進了林妹妹的閨房。
  眼見林黛玉正在書桌前提筆沈吟,寶玉原想湊近了唬她壹跳,冷不丁卻見桌上攤開十來張稿紙,紙上洋洋灑灑寫了許多詩詞聯句。
  “咦?”
  寶玉不由奇道:“妹妹這是突然來了詩性?快讓我瞧瞧都有什麽佳句!”
  說著就要去拿桌上的詩稿。
  “呀!”
  林黛玉先是壹驚,隨即忙將稿紙攏在懷裏,回頭嗔怪道:“妳又弄鬼嚇我,哼~再也不理妳了!”
  說著,小心把稿紙整理好,鎖進了壹旁的書匣裏。
  期間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眉眼帶笑如浴春風。
  賈寶玉愈發好奇,連聲催問:“妹妹這是遇見什麽好事了?快跟我說說!”
  林黛玉翹起蘭指,在滑如凝脂的桃腮輕輕戳點,斜著寶玉道:“倒真有壹樁好事,只不過……”
  “只不過怎得?”
  “只不過越是好事,越怕被妳攪黃了。”
  “好啊,妳戲弄我!”
  賈寶玉不依的上前嬉鬧,林黛玉連躲帶逃的在屋裏拋下壹串銀鈴。
  外間正在熬湯的紫鵑,探頭窺視著這壹幕,不由露出姨媽般的笑容。
  好壹陣子,林黛玉被寶玉捉住呵癢,只好連聲討饒:“好了、好了,我告訴妳就是了,只是妳千萬守口如瓶,若傳出去我和邢姐姐就難做了。”
  “和邢姐姐有關?”
  賈寶玉聞言就是壹楞,手上不由又緊了幾分:“自從她嫁到焦家之後,就不曾再見過了,卻不知她如今過的可好?”
  “極好!”
  黛玉甩開他的轄制,正對著寶玉那關切的嘴臉,泛酸道:“那焦大哥出身雖差些,卻是個知冷知熱的,不像某些人……哼,妳還聽不聽那喜事了?”
  賈寶玉聽說邢岫煙沒受委屈,登時放下心來,舉手做投降狀:“聽聽聽,妹妹快說、快說!”
  林黛玉這才把詩社的事情娓娓道來。
  寶玉壹聽登時喜的抓耳撓腮,連連拍手道:“這個好、這個好,既能切磋詩文又能抒發性情,要我說這才是正經事呢!”
  說著,他便熱鍋螞蟻似的,在屋裏團團亂轉:“我恨不能明兒……不!今晚上就把這詩社立起來!”
  “我就說不能告訴妳吧。”
  林黛玉冷笑壹聲,正色道:“邢姐姐說了,如今闔府上下都在籌備娘娘省親的事兒,若這時候咱們鬧著起什麽詩社,難免會有嚼舌根子的——她倒不怕,大不了躲在焦家就是,我卻如何避的開譏謗?”
  “妹妹莫惱,是我想岔了!”
  賈寶玉聞言急忙賠了不是,然後垂頭喪氣的抱怨著:“家裏這般興師動眾的,只怕彼此都不自在,還不如直接進宮探視姐姐來的便宜。”
  不自覺的凡爾賽了壹回,他又忍不住嘆道:“邢姐姐如此人品才情,卻偏偏做了焦大哥的側室,當真是明珠蒙塵——猶記得當初咱們以格物為題時,她那首《詠蒲扇》足稱得上大道至簡:世間物性初無定,百煉剛成繞指柔。何以萑蒲經織後,能將九夏變三秋。”
  事到如今,賈寶玉也不得不承認焦順是個有才幹有前程的,但卻始終認為這樣粗鄙不文又熱衷名利的男子,配不上家中那些才貌雙全的奇女子。
  不想等搖頭晃腦的念完了邢岫煙的詩,卻才發現林妹妹變了臉色,正杏眼含煞的瞪著自己。
  賈寶玉心下打了個突兀,訕訕的探問:“妹妹這又是怎麽了?”
  “怎麽了?”
  林黛玉沒好氣的道:“妳這般貶損焦大哥,若讓邢姐姐聽了去,只怕我和她連姐妹都做不得了!”
  說著,壹跺腳背對了寶玉,擰著帕子緊抿著櫻唇。
  “好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賈寶玉見狀,忙繞到她身前討饒,卻被她再次轉頭避開。
  如是再三之後,賈寶玉也惱了,忍不住頓足捶胸的哭訴:“我明明不是故意的,偏怎麽妳就不懂我的心!”
  “我自然不懂妳的心。”
  想到那群隔三差五登門的媒人,林黛玉忍不住又冷笑道:“妳今兒惦記這個,明兒惦記那個的,但凡不趁妳的意就說什麽明珠暗投,難道這天下的好女子,都要被妳壹個占了方才甘心?!”
  “我萬萬沒這個意思!”
  隱隱被戳穿了心思,寶玉壹時慌不擇言:“好妹妹,我對天發誓,以後再也不說這話了,別說是邢姐姐,就算是妳以後嫁了好人家,我也只祝妳們夫妻白頭偕老富貴延年!”
  林黛玉原本還只是使性子,聽了這話卻像是心頭挨了壹錘,踉蹌著倒退了半步,七情上臉的激動道:“妳、妳說這話是非要氣死我不成?!”
  話音未落,就壓著嗓子狠狠咳嗽起來。
  賈寶玉見狀登時慌了神,連道:“是我的說錯了,妹妹千萬不要生氣!我給妹妹賠不是、作揖……”
  正鬧著,外間紫鵑突然領著襲人走了進來。
  紫鵑上前扶住了黛玉,襲人則是直奔賈寶玉,拉著他往外就走:“太太差了金釧姐姐傳話,如今人就在家裏等著呢,妳快跟我回去吧。”
  “林妹妹……”
  “快走吧!遲了不定又鬧出什麽呢。”
  賈寶玉還要說些什麽,卻硬是被襲人半拖半拽的扯了出去。
  紫鵑見狀頗有些不快,暗道又不是太太親至,值得這般急驚風似的撇下自家姑娘不管?
  可眼下也不是著惱的時候,她拍著黛玉的粉背勸慰道:“這好端端的怎麽又鬧起來了?如今不比以前了,姑娘也該收斂著性子……”
  “什麽不比以前了?!”
  林黛玉明知故問,卻咳嗽的更厲害了。
  紫鵑忙去外間小心翼翼捧進個小砂鍋來,獻寶似的放在林妹妹面前,催促道:“這我才剛熬好的,姑娘快喝些潤潤嗓子,也就不咳了。”
  林黛玉下意識接過湯匙,在那小砂鍋裏攪了攪,見都是枇杷川貝燕窩壹類止咳補肺的好東西,不由詫異道:“這些東西都是哪來的?”
  “昨兒邢姑娘給的。”
  紫鵑道:“因知道咱們這裏沒有小竈可用,今兒又特意讓司棋姐姐送了個小火爐來,讓我每日給姑娘熬壹碗喝。”
  林黛玉默然半晌,幽幽嘆道:“我原擔心她在焦家受了委屈,不想倒得了她的接濟……”
  紫鵑忙又趁機接茬道:“邢姑娘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情世故上又比咱們通透,姑娘往後多聽她才好。”
  林黛玉對此不置可否,隔窗望著賈寶玉遠去的方向,蹙起眉頭怔怔出神,眼中似有希冀,卻又透著茫然無措。
  返回頭再說那賈寶玉。
  被襲人拉扯催促著,壹路悶悶不樂的回到家中,就見金釧正與麝月秋紋‘尬聊’,他不由拂袖道:“到底什麽事兒,這大晚上急驚風似的!”
  金釧見到他來,堆出來的假笑才轉為真誠,誰知卻熱臉貼了冷屁股,壹時心下有些委屈。
  不過她早知寶玉脾性,很快就又調整好情緒,依舊燦笑道:“太太差我送了些糕點來,還有……還有幾句話要交代。”
  說著,目視壹旁的襲人幾個。
  襲人忙招呼不情不願的麝月秋紋退了出去,獨留金釧和寶玉在屋裏。
  寶玉依舊氣不順,自然不會給金釧好臉色,重重往圓凳上壹坐,硬邦邦的質問:“太太有什麽吩咐,妳只管說就是了,偏怎麽還要背著人?”
  “妳這冤家。”
  少了襲人幾個,金釧登時沒了顧忌,上前從背後環住了寶玉的脖子,嬉笑道:“才沾了我的身子,就這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當真好狠的心。”
  寶玉感受著她壓上來的豐腴,壹時虛火上亢氣就短了,訕訕道:“我沒有,就有,也不是沖姐姐去的。”
  金釧咯咯壹笑:“實說了吧,不是太太有什麽要交代的,是我偶然得了個消息,想要告訴妳知道。”
  “什麽消息?”
  “說出來妳可別往外傳。”
  “我對天發誓!”
  “其實……”
  金釧低頭噙著寶玉半邊耳朵,窸窸窣窣的說了兩句什麽,寶玉先是面色驟變,隨即轉身壹把攥住了她的腕子,急道:“姐姐這話可當真?!”
  “自然是真的。”
  金釧道:“我知道妳的心從不曾在她身上,如今太太既然改了心思,倒也正好遂了妳的意。”
  說完,卻見寶玉犯了癔癥壹般,圓瞪著雙眼卻沒有焦距,嘴裏翻來覆去的嘟囔著什麽。
  “妳說什麽呢?”
  金釧好奇的低頭去聽,廢了好大功夫才聽出他反復說的是:“太太要把寶姐姐許給焦順、太太要把寶姐姐許給焦順、太太要把寶姐姐……”
  金釧這才覺得不對。
  她因剛剛委身於寶玉,生怕這小冤家吃幹抹凈不認賬,所以得了王夫人另點鴛鴦譜的消息,就想著先壹步過來賣好,誰知擺明單戀林姑娘的賈寶玉,聽完之後竟會是這樣的反應!
  “二爺、二爺?”
  金釧心下突突亂跳,輕輕搡了寶玉壹把,不想寶玉就彈簧絲的跳了起來,大聲道:“不成!寶姐姐天仙也似的品貌,怎能如此糟踐?!我這就去跟太太說,讓她老人家斷了這念想!”
  說著,他壹陣風似的沖了出去。
  “二爺、二爺,您快回來啊!”
  金釧慢了半步,追到門外又不小心被絆了個跟頭,趴在地上仰頭看著賈寶玉飛快遠去的背影,滿眼絕望聲嘶力竭的喊道:“二爺、二爺,妳快回來啊!這要讓太太知道,我、我可就沒法活了!”
  然而不等她喊完,寶玉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夜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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