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寶玉夜逐水月寺、來順得趣饅頭庵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6
“是誰?”
來順擁著被子起身,正要去摸火折子點燃床頭的燭臺。
卻又聽外面腳步聲紛沓而至,更雜了少年人喘息不定的嗓音:“人呢?莫……呼呼,莫不是翻墻走了?”
“應該不、不會,聽聲音是個女子,又生的……生的嬌小,想翻墻過去沒那麽容易!”
現下這水月庵裏的年輕男子,除了來順自己之外,也就是賈寶玉、秦鐘了。
來順因此動作壹頓,捏著火折子輕聲問:“璜大奶奶?”
那背靠著房門的嬌小身影,聽到來順的詢問,立刻往前湊了幾步,咬牙道:“我這回可是被妳給坑苦了!”
來人果然正是金氏。
再聯系到緊追著她過來的賈寶玉、秦鐘二人,來順大致也猜到了事情的由來始末
顯然方才金氏已經順藤摸瓜,逮到了在廟裏偷歡的賈寶玉、秦鐘。
可她雖撞破了這醜事,卻並沒敢聲張,而是徑自奪路而逃了,結果反被賈寶玉、秦鐘二人圍追堵截。
至於她是刻意逃到了自己屋裏,還是慌不擇路機緣巧合,那就暫時不得而知了。
“我怎麽坑妳了?”
來順裝出莫名其妙的樣子,反問道:“難道那秦鐘沒在廟裏,還是說他沒做那茍且的勾當?”
“這……”
金氏壹時語塞。
她之前雖被來順說動了心思,可畢竟心裏存著疑慮,故而出門後並沒急著去捉奸,而是先尋廟裏的仆婦、尼姑們,旁敲側擊的偵查了壹番。
待確認秦鐘確實曾和壹個小尼姑拉拉扯扯,且那小尼姑此時又不知所蹤,她這才信了來順的說辭。
於是提了盞燈籠,撿那僻靜客房挨個搜尋,果然在某個房間外,聽到了令人面紅耳赤的動靜。
只是……
金氏闖進去拿燈籠壹照,屋內卻並不見智能兒的蹤跡,反是賈寶玉和秦鐘二人正在貼燒餅!
金氏當時都嚇傻了,手裏的燈籠直接砸到了地上。
這時聽床上寶玉低吼了壹聲‘什麽人’,她便下意識奪路而逃,又被那二人追到此處,於是想也沒想就躲進了來順屋裏。
現下要怪來順坑害自己,少不得就要道出實情。
但她若敢挑明這事兒,當時又怎會選擇奪路而逃?
因此壹時便沒了言語。
也就在這時,就聽外面有人道:“那女子不在偏殿裏,妳繼續在外面守著,我且看看這兩間客房裏有沒有。”
金氏聞言登時色變,急的在屋裏轉了兩圈,卻沒尋見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這裏畢竟是廟裏的客房,本就已儉樸素凈為賣點,自不會準備繁雜的家具。
最後她也顧不得來順還在床上,幾步搶到床前,撩開垂下的床單就要鉆進床底。
可探頭往裏壹瞧,她卻又傻眼了。
這原來並不是床,而是磚砌的實心土炕。
正絕望之際,忽的被人托住腋下,壹把扯了起來。
金氏嚇的就要尖叫,卻被來順及時掩住:“別叫,妳要是不想讓外面那人發現,就先躲到我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個。”
金氏還待猶豫,早被來順牽引著歪到在床上,又搭著隔壁傳來了敲門聲,便半推半就的掩住了身子。
她兩條腿正要往裏蜷縮,卻被來順手疾眼快的捉住,嘴裏說著‘別弄臟被子’,順勢就抹掉了她兩只繡鞋,又將剝出來的兩只纖細足兒,親手塞進了被子裏。
這壹番僭越之舉,讓金氏原本就紅潤的臉色,愈發鮮艷欲滴。
羞窘的把頭埋在被子裏,感受男人留下的溫熱氣息,壹時昏頭漲腦也不知想了些什麽。
這時來順起身,悄默聲把那兩只繡鞋,放進了洗漱架上的空盆裏,又用毛巾掩住,這才轉身快步到了門前。
聽著外面搜查完了隔壁,快步向著這邊走過來,他才猛地拉開房門,低喝道:“幹什麽的?!”
他壹米七六的身高,放在後世稀松平常,擱這年頭卻稱得上高大魁梧,對上賈寶玉、秦鐘這樣的半大少年,更是壓迫性十足。
再加上他本就生的粗豪,此時刻意擺出兇相,登時嚇的門外那人‘嗷嘮’壹聲怪叫,兩腿發軟癱在了地上。
後面望風的也是連連倒退,就差拋下同伴奪路而逃了。
來順撿起掉在地上的燈籠,照了照地上那人的五官,這才假模假樣的驚呼壹聲:“怎麽是寶少爺?”
“妳……”
寶玉驚魂未定,扶著墻想要起來,卻又軟趴趴的坐了回去。
直到來順上前拉了他壹把,他這才勉強站直了身子,扶著墻哆哆嗦嗦的道:“妳、妳是來順?妳怎麽會在這水月庵裏?”
這時那連連後退的秦鐘,也才急忙趕了過來,扶住賈寶玉好壹番噓寒問暖。
來順見他二人這狼狽的模樣,心下得意之余,又暗嘆錯失了良機——看他們兩個衣衫不整的,就知道先前肯定沒做什麽好事。
“寶少爺也是知道的。”
他心下雖恨不能將寶玉捉奸在床,面上卻是甚是恭敬:“我在會芳園得罪了不少人,因打聽著他們有意報復,所以就沒敢宿在鐵檻寺,跑這兒尋我們奶奶庇佑來了。”
說著,他又故作好奇道:“您二位這又是怎麽回事?大晚上連件外套都沒穿,難道就不怕受了風?”
“這……”
賈寶玉和秦鐘交換了壹下眼色,窘迫的岔開話題道:“妳既然睡在這邊兒,剛才可曾瞧見個女子逃到此處?”
“逃到此處的女子?”
來順故意裝出吃驚的樣子,隨即又壓低了嗓音,勸道:“這裏畢竟是清凈之地,二位就算有什麽想法,也不好胡亂用強……”
“妳胡說什麽!”
賈寶玉漲紅了臉,待要分說幾句,卻被秦鐘扯著衣角攔下。
就聽秦鐘問:“那女子鬼鬼祟祟的,約略是個賊人——所以我和寶玉才壹路追到了此處。”
“賊人?”
來順轉頭看看不遠處的院墻,裝模作樣的比了比,道:“這院墻也不是很高,那賊人多半已經翻墻跑了吧?”
賈寶玉強辯道:“她是個女子,又生的嬌小,怕沒那麽容易翻過去!”
“生的嬌小?”
來順順勢探聽道:“寶少爺可曾瞧見她的長相?”
“這、這卻未曾瞧見。”
想到自己當時只顧著與秦鐘夾纏,被人欺到近前才驚覺,轉頭看時又被燈光晃了眼,賈寶玉不覺便有些羞臊支吾。
“嘖……”
來順咂咂嘴,心下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既然沒有看清相貌,那璜大奶奶自然也就安全了。
可正因如此,她也更不可能主動揭破這事兒了。
他悵然的隨口敷衍:“寶少爺,妳可聽過身輕如燕的說法?那身材嬌小的,翻墻說不準更快些呢。”
“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賈寶玉和秦鐘畢竟年輕識淺,因見來順魁梧健碩,又粗聲大嗓的,與那撞破醜事的女子並無半點相同之處,便對他的話信以為真。
這二人卻是全然沒想到,似來順這般粗豪兇惡的主兒,竟也能做出金屋藏嬌的事來。
眼見寶玉、秦鐘心事重重的去了。
來順這才回到屋裏,反鎖了房門。
看看床上,那璜大奶奶卻還乖乖蜷縮在被子裏。
來順原本想著幫她取了繡鞋,趕緊來個壹拍兩散。
只是將兩只余溫尚在的繡鞋捉在手裏後,卻又忽然遲疑起來。
自從領了糾察會芳園的差事,沒日沒夜的守在寧國府裏,匆匆算來又素了壹月有余。
這素的久了,難免就容易胡思亂想。
故此他捧著那繡鞋,再看看被子底下隱約顯露的婀娜,就忍不住浮想聯翩起來。
起初見面時,這璜大奶奶便曾幾次窺探自己,明顯與對待別個不同。
今兒她又兩次找上門來,甚至毫不避諱的躲到了自己床上。
莫非……
當初自己說的那句戲言,倒壹語成讖了不成?!
要不,且試她壹試?
這般恬不知恥的想著,他就又把那繡鞋放回了盆裏,悄默聲到了床前,挑開被子就鉆了進去。
等了片刻,才聽金氏慌張道:“妳、妳怎麽也上來了?”
“噓!”
來順在被子裏做個了噤聲的手勢,義正言辭的道:“那二人被我勉強糊弄過去了,但顯然還沒有死心,正在外面找妳呢。”
金氏原本正要翻身坐起,聽了這話嚇的又蜷縮回了被子裏,悄聲問:“這、這可如何是好?”
“放心。”
來順也放低了嗓音,順勢往她身邊湊了湊:“過會兒我假裝鼾聲如雷,他們聽了肯定不會懷疑妳在屋裏。”
金氏聞言稍稍放心了些,隨即才覺察出來順嘴裏的熱氣撲面,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正欲道壹聲謝,豈料來順竟又得寸進尺的迫了上來。
金氏驚覺不妥,壹面撩起被子,壹面輕聲呵斥:“妳做什麽……”
“嫂子,妳怎麽惹上那寶玉了?他可是我們府裏的金疙瘩,真要鬧起來……”
“還說呢,要不是妳挑唆我去捉那秦鐘的奸,我又怎會惹上寶少爺?虧得我方才跑得快,否則怕是早被他們逮著了!”
金氏聽了這話,登時連聲埋怨起來,卻被來順趁機又重新裹緊了被子。
等她再次驚覺時,手臂都已經抵在來順懷裏了。
“妳、妳……妳想幹什麽?”
“我穿的少,方才這被子跑風漏氣的,有些冷。”
“那妳起開些,我、我要下去……”
“嫂子難道不冷麽?妳瞧這手涼的。”
“快放開、不然我、我可喊人了!”
說是這般說,那嗓音卻仍是壓得極低。
又不知是因為悶得久了,身子酸軟無力的緣故,還是因為起了別的遐思,那顫巍巍的小手雖掙了幾下,卻竟無甚力道。
“我就是想給嫂子捂暖些,沒別的意思。”
“妳……”
“我只是……絕不……”
那被子裏的聲音,逐漸含糊不清,也不知都發生了什麽得寸進尺的卑劣行徑,又不知有多少‘諾言’變成了謊言……
有詞雲曰:
婷婷綠蓋可憐人,分花處怎銷魂。
不知天生有佛神,萬卷經綸。
醉柳石榴堪惱,遮了桃影鶴雲。
心尖壹點赤砂痕,拭罷猶存。
——京劇《大劈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