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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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父慈子孝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7

  臨近午時。
  三間倒座報夏廳內,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在羅漢床上,將左右兩盆碎冰曬的白霧升騰,愈發襯的盤膝坐在床上翻看賬冊的王熙鳳,似菩薩轉世、如仙女臨凡。
  然而下壹秒,這菩薩仙女就化作了怒目金剛,先是壹把將賬冊摜到了地上,緊接著雙手左右開弓,什麽筆墨紙硯對牌印信的,稀裏嘩啦的被她掃落了壹地。
  守在外面的仆婦登時鴉雀無聲,壹個個鵪鶉似的縮著脖子惶惶不安,生怕二奶奶會發落到自己頭上。
  深知內情的平兒卻是抿嘴壹笑,不慌不忙的出門讓眾管事婦人先都散了,等下午二奶奶有時間再升堂問事。
  管事仆婦們如蒙大赦,忙都做了鳥獸散。
  平兒轉身回到廳裏,又沖幾個戰戰兢兢的小丫鬟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也先行退下。
  等屋裏剩下主仆兩個,原本面沈似水的王熙鳳也終於有了動作,只見她用兩根春蔥似的指頭撚起塊碎冰,狠狠在手心裏揉化了,嘴裏沒好氣的呵斥道:“妳把人支走做什麽?家裏這麽多事兒,難道全都丟開手不管了?”
  平兒半點不懼,掩嘴輕笑道:“家事尚且丟不開手,就更別說是皇命了——況他前幾日不是還特意送了七夕禮物來?奶奶好歹體諒他些。”
  初五與焦順約定好再續前緣之後,王熙鳳剛開始還琢磨著要晾壹晾他,譬如休沐日故意晚到半個時辰什麽的。
  誰成想隔天焦順就得了皇命,跑去三法司那邊兒做‘大內密探’,卻哪還有什麽休沐可言?
  於是這青天白日的約定壹拖再拖,把王熙鳳滿心的矜持都給拖沒了,如今壹閉上眼睛,就是那天在鍋爐房裏的天雷地火,直恨不能牽了焦順的把柄生吞活剝。
  “什麽狗屁禮物!”
  見平兒還好意思替焦順說項,王熙鳳更是恨的咬牙切齒:“就壹醜怪的木雕,還非說是沁了心血在上面,我要這木頭疙瘩有什麽用?還不如幹脆送個……哼,瞧他改的這破姓兒!”
  她是想說還不如幹脆送個‘角先生’來,卻突然發現焦順的姓氏大有歧義——怪道這廝要改姓焦呢,渾身上下怕也只有這壹處拿得出手!
  平兒自然聽出了她話裏未盡之意,當下不由笑的花枝亂顫。
  王熙鳳白了她壹眼,又連聲抱怨道:“妳這小蹄子時不時能解個渴,偏到我這裏就成了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眼見都快要七月半了,難道非等南邊兒的生意賠個底掉,他才肯當面給我個交代?!”
  這前面還酸平兒能偷嘴吃,後面就又拿生意當借口欲蓋彌彰。
  平兒暗笑她口不應心,待要再提焦順開脫幾句,卻不防外面有丫鬟高聲稟報,說是二爺已經從津門府回來了,如今正在碼頭上卸行李,特意打發了昭兒回家報信。
  王熙鳳正壹肚子邪火兒沒處撒呢,聽說是賈璉回來了,便揚聲罵道:“回來就回來了,他還住他的外書房就是,妳巴巴的稟給我作甚?!”
  那丫鬟嚇的壹縮脖子,錯非是得了昭兒好處,只怕就要偃旗息鼓了。
  可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稟報:“昭兒說二爺給奶奶帶了不少禮物。”
  “嘁~”
  王熙鳳不屑的嗤鼻壹聲,心道憑賈璉那貪婪吝嗇的本性,能給自己帶什麽好禮物?
  可蚊子再小也是肉,焦順那大的又暫時指望不上,且先從賈璉手上糊弄些小錢使使也好。
  於是便問:“都有什麽禮物?”
  “昭兒沒細說,不過津門府新調來的軍將,大都是太尉老爺的舊部,聽說二爺是太尉老爺家的姑爺,壹個個都殷勤的緊。”
  這下王熙鳳可算是了來了興致,那些人既是沖著王家來的,說不準真就點名道姓的送了自己什麽珍寶。
  當下忙命昭兒進來稟報。
  聽昭兒吹噓說是各色禮物裝了十來車,現銀也有兩萬兩之多,王熙鳳立刻改顏相向,大張旗鼓的操辦起了接風宴。
  與此同時。
  賈璉正得意洋洋的押著二十幾輛大車往家趕。
  最初被孫紹祖拉去津門府撐場面的時候,他還滿心的不情願,結果到了津門才發現,自己這王家姑爺的身份在水師軍將當中,簡直就如同聚寶盆壹樣好使!
  又搭著這些吃空餉著實闊綽,短短月余功夫,他就苛斂了將近四萬兩的財貨。
  當然,也因此許下了不少的空頭支票。
  這不由讓他重新審視起了和王熙鳳的關系,甚至進壹步念起了王熙鳳的諸般好處。
  故此這才派了昭兒打前站,想著趁機緩和壹下夫妻關系,哪怕分壹小半給那貪婪的婆娘,也要請嶽父大人幫幾個軍漢謀些好處。
  唯有如此,以後才好時不時去津門府收割壹茬。
  當然了,順帶也能來個小別勝新歡。
  打著人才兩得的小盤算,賈璉壹路趾高氣昂春風滿面,卻不想剛到榮寧街口,就被秦顯帶人攔了下來,說是賈赦有請。
  賈璉登時色變。
  他心道自己明明交代昭兒直接去找王熙鳳稟報,卻怎麽消息傳到了父親耳中?
  再壹琢磨,便猜到多半是孫紹祖那裏漏了風聲,暗罵壹聲卻也只能跟著秦顯去了東跨院裏。
  結果到了後院,壹進門就見賈赦頭纏白布病懨懨的歪在榻上。
  賈璉壹楞,忙上前見禮道:“兒子見過老爺,老爺幾時病的,怎麽家裏也不差人去津門府報信?”
  “報什麽報,我還死不了!”
  賈赦壹把扯下頭上的毛巾,翻身坐起目光灼灼的盯著賈璉,這倒不是他裝病,而是因為他這病全因缺錢而起,如今瞧見‘過路財神’,病情自然就減了六七分。
  要說他這病,也當真是自找的。
  原本借著鴛鴦的事情,他好容易說動有心補償的賈母,攬下了重建大花廳的差事,結果得意忘形苛斂太過,又被賈母給裁撤了,還挨了好壹通罵——畢竟這銀子可是從賈母的體己裏出的,她老人家精明了壹輩子,如何肯學賈政那樣假大方真糊塗?
  偏賈赦因盤算著能從工程上苛斂不少銀子,提前就幹起了寅支卯糧的勾當,又在外面欠下了壹屁股債……
  正窮途末路,忽聽孫紹祖差人稟報,說是兒子從津門府帶回了大筆的財貨,他這才垂死病中驚坐起,讓人攔下賈璉想要分壹杯羹——更準確的說,是想要獅子大開口。
  這壹張嘴,既不是四六、三七,甚至連二八都不肯,直接要求壹九分賬,當爹的拿走九成,做兒子的留壹成!
  理由竟還是現成的。
  “都是托妳妹妹的福,才收了壹茬好處,我讓妳吐出來,也是為了給妳妹妹置辦嫁妝——妳這做兄長的不主動添置也就罷了,如今倒還想著要克扣貪墨,妳的良心難道都被狗吃了不成?!”
  我信妳個鬼!
  賈璉氣的在心裏破口大罵,暗道這錢要是有壹分能落到妹妹手裏,我賈璉就把眼睛摳出來當泡踩!
  他這回在津門跟著孫紹祖迎來送往,勉強也算是經了些歷練,倒不似先前壹味的唯唯諾諾,只能靠沈默應對。
  當下揪住賈赦話裏的漏洞,針鋒相對的道:“老爺早說是為妹妹攢嫁妝不就好了?我這就去給妹妹盤下幾間鋪子、莊子,平時兒子先受累看顧著,等成親的時候再壹並陪送到孫家。”
  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登時讓賈赦的盤算落了空。
  他怒發沖冠的跳起來想要咆哮,卻壹下子用力過猛牽動了肺腑,佝僂著身子咳嗽不止。
  在隔壁聽了半天的邢氏,忙出來又是撫胸又是捶背的,同時嘴裏數落道:“妳這孩子好不曉事,老爺先前因為大花廳的事情,剛在老太太那裏受了氣,偏妳又來頂撞他,這倘若……哼~我瞧妳如何自處!”
  說是這麽說,她心下卻突然冒出壹個想法:若賈璉當場氣死了賈赦,豈不就沒有資格繼承家業了?
  若如此,自己正好可以扶立賈琮,屆時他壹個區區庶出,又年紀尚幼,還不是自己說什麽就是什麽?
  別看東跨院這邊兒都是窟窿,每每入不敷出,可那都是因為賈赦揮霍無度所致,若換成自己當家做主,再把那些狐媚子的月例停了,這日子綽綽有余!
  到那時不妨再學尤氏弄個別院,時不時的將焦順招至家中,豈不逍遙快活無拘無束?!
  想到這裏,邢夫人手上就開始出工不出力,兩眼盯緊了賈赦的喉嚨,恨不得他立刻就被壹口濃痰嗆死才好。
  然而事與願違,賈赦還是很快緩過勁來,推開邢氏壹跳三尺高,指著賈璉罵道:“好個孽子,妳是非要氣死妳老子不成!”
  賈璉原本也有些慌了手腳,見父親緩過來,登時松了口氣,又見賈赦似要動手,忙丟下壹句:“兒子這就去請大夫!”
  然後不管不顧的抱頭鼠竄。
  賈赦怒不可遏的趕了幾步,終究是有病在身,只能噓噓帶喘的目送賈璉逃出生天,用力捶著門框痛心疾首:“早知那些吃兵血的能榨出這麽多油水,我就該親自走上壹遭。”
  旋即他又咬牙道:“別以為跑了就算完事兒,來人啊、來人啊!”
  秦顯聞聲忙小跑著進來聽命。
  只聽賈赦恨聲吩咐:“妳帶幾個身強力壯的,去把賈璉的行李都給我用封條封起來,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能妄動!”
  “這、這……”
  “這什麽這!有人問起來,妳就說那都是姑爺孝敬我的!”
  秦顯無奈,也只得硬著頭皮領命而去。
  另壹邊。
  賈璉逃出東跨院之後,讓人隨便去請了個大夫,就急急忙忙回到了家中——他主要是擔心王熙鳳來個先斬後奏,直接把那些財貨扣下。
  好在興兒機警,壹直在前院守著沒有卸車。
  賈璉這才松了口氣,大搖大擺的尋至家中。
  這回夫妻見面,那真是郎情妾意夫唱婦隨父慈子……
  嗯~
  也是時候該添個兒子了!
  賈璉剛要把話題往那方面引,不想外面興兒就跌跌撞撞的闖進來稟報,說是老爺差了人來把二十幾輛大車全都給封了,還表示那都是孫姑爺送的禮物。
  “這、這可如何是好?!”
  賈璉大驚失色,壹屁股坐到椅子上如喪考妣,冷不防卻被王熙鳳壹把推倒在地,指著他的鼻子喝到:“那都是家中舊部孝敬我的東西,妳若是讓那老不羞得了手,往後就別來見我!”
  賈璉咬了咬牙,壹骨碌爬起來憤聲道:“罷罷罷,二爺今兒就豁出去了!”
  說著,喊了興兒,昭兒並壹桿得力的小廝親隨,氣勢洶洶的殺奔前院,與賈赦的人當眾推搡起來。
  ……
  這壹出父慈子孝的大戲,自然很快就傳遍了闔府上下,事情鬧的闔府皆知,就連深居簡出的賈政也得了消息,連道了幾聲‘不成體統’。
  恰在這時,外面傳訊說是賈雨村造訪,聲稱有要緊事需當面稟報。
  賈政雖然閉門謝客,但對於能辦事說話又好聽的賈雨村,總還是要網開壹面的,當下便讓人將賈雨村請到內書房說話。
  因見賈雨村來時腋下夾了壹大疊紙,賈政還當他是找到了什麽孤本,所以特意來獻寶的。
  誰知等賈雨村在桌上鋪開之後,卻竟是厚厚壹疊的報紙。
  “這是?”
  “這是明天要刊發的報紙!”
  因以前因為報紙鬧出過幾次風波,所以京中幾家大報定稿之後,都要提交到相關衙門進行備案——順天府作為地頭蛇,自然也在其列。
  賈雨村隨手跳出幾張,指著上面的文章解釋道:“小侄審稿時,發現上面刊載了許多為那周隆張目,以及抨擊工學、抨擊新政、抨擊暢卿的文章。”
  “竟有此事?”
  賈政漫不經心的拿起其中壹張來細瞧,見果然有兩篇對焦順和新政冷嘲熱諷的文章。
  “此事頗有些蹊蹺。”
  賈雨村繼續道:“那周隆的案子,我也有所關註,說是鐵證如山也不為過,如今突然冒出這麽多文章想為其翻案,若說背後無人指使,小侄……”
  “好文章、當真是好文章!”
  正說著,卻見賈政擊節贊嘆道:“此文當浮壹大白!”
  賈雨村愕然,下意識道:“叔叔這、這……”
  “咳!”
  賈政這才驚覺露了馬腳,忙幹咳壹聲問道:“依妳的意思,該如何處置?”
  “自然是該盡快知會暢卿,然後設法應對……”
  賈雨村越說越遲疑,他是最會察言觀色的,自然看的出賈政方才是真情流露。
  可這族叔不是壹直都很欣賞焦順麽?
  怎麽突然就……
  他雖不明就裏,卻連忙改變了態度,笑道:“不過也許是小侄杞人憂天了,該如何處置,自當由世叔定奪。”
  賈政滿意的點了點頭,又不鹹不淡的閑扯了幾句,便命人送走了賈雨村。
  而等賈雨村離開之後,他又忍不住捧起報紙,將那貶損焦順的文章從頭到尾讀了壹遍。
  然後搖頭晃腦的贊嘆道:“如此辛辣犀利的筆鋒,老夫已是多年未見,卻不知是哪位文壇新秀,瞧著竟還有幾分熟悉,且人物、地點竟也頗為詳盡……”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懷疑這所謂的‘秋齋主人’,其實是榮國府親朋故舊,否則又怎會這般言之有物?
  若放在以前,賈政說不定還會去查證查證,但現下他卻懶得費這功夫,心心念念的就只壹件事:催促焦順盡早搬出去住。
  雖然他心裏也明白,王夫人和焦順的事情,多半是自己想多了,可中邪當日,王夫人在焦順面前衣不遮體的事情,總不是假的吧?
  還是借機攆出去,免得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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