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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壹品

三戒大師

歷史軍事

  數風流,論成敗,百年壹夢多慷慨。   有心要勵精圖治挽天傾,哪怕身後罵名滾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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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壹九章 殺(下)

官居壹品 by 三戒大師

2018-6-27 16:22

  “再大的挫折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心。”吳逢源壹臉沈靜地教導著後輩:“難道妳看不出,壹場會改變壹切大變革就在眼前,如果這時候自甘消沈,那最後無論誰主浮沈,我們都只有旁觀的份兒!”
  “是,小子記住了。”呂坤壹臉受教道。
  “去吧,大膽做出妳的選擇,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不會怪妳。”吳逢源擺擺手,四位長老也笑起來,很有長者風範。
  待呂坤退出去,四個老頭齊齊望向吳逢源道:“萬壹他要是站錯隊怎麽辦?”
  “區區壹個旁系。”吳逢源壹臉淡漠道:“犧牲掉就是了。”
  “也對。”四人點頭道:“犯不著為這點事兒傷神。”
  “說起來,妳們對這壹場的輸贏怎麽看?”王夢祥點上壹支煙,啞著嗓子問道。
  “不值得去猜。”鄭立人捋著稀疏的胡須道:“要是王學黨人集數年之力,連個上海都拿不下來,他們還折騰個什麽勁兒?”
  “這個自然不錯。”王夢祥點下頭道:“但接下來誰勝誰負,妳們怎麽看。”
  “這個不好說。”鄭立人皺皺眉頭道:“我真不知道他們要怎麽贏。”
  “我們來上海的目的是啥?”這時,壹直沒開口的呂家太上呂正升出聲道:“怎麽事到臨頭,又猶豫起來了?看來是真的老了。”
  “呵呵……”另壹位沒開口的周家太上周襞撚須笑道:“費那個心幹啥?三十年來我們成功的經驗,說白了就壹條——抱緊某人的大腿。”
  “可是滿世界都找不著他。”吳逢源眉頭緊鎖道:“整整五年沒有音訊了,國內都亂成這樣,也不見露面,他會不會真歸隱了。”
  “不可能!”周襞大搖其頭道:“那樣的話瓊林黨早就分崩離析了!妳看現在,他們是要跟皇帝拼命啊!怎麽能少得了他這根主心骨?”
  “嗯,從最近壹系列事變中,我嗅出了熟悉的味道。”周襞抽抽鼻子道:“錯不了的,壹定是那個人!”
  “說實話,我感覺他不是在上海,就在來上海的路上……”呂正升點點頭道。
  “怎麽著,聽妳們的意思,合著就篤定他能贏?”鄭立人擡杠道:“別忘了,他這次的對手可是皇帝,難道還能贏?咱們可別把老本都賠進去!”
  “妳還有什麽老本可賠?”王夢祥不屑道:“沒有匯聯號就沒有九大家,這道理呂小子都知道。”說著加重語氣道:“除了指望那人再創造奇跡,咱們別無出路了!”
  “我知道妳倆兒子都是他的得意門生!”鄭立人臉上終於掛不住,朝著王夢祥嚷嚷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會為難妳太倉王家,可妳想過我家小子麽?”
  “鄭老弟!妳壹直這樣抗拒,不會是出於私心吧?”吳逢源的臉色有些難看道:“我道聽途說,那個叫余寅的,是妳家小子安插在他身邊的吧!”
  “沒有的事兒!”鄭立人像被胡蜂蜇了壹口,彈起來道:“他們只是舊識而已,別的關系壹點沒有!”
  “我當然相信妳了。”吳逢源目光陰冷的盯著他,壹字壹頓道:“但是,必須要有人為他父親的死負責,要麽是所有人,要麽是妳壹家!”
  “……”鄭立人登時面色蒼白,瞠目結舌的看向另外三人,三人也是壹臉的陰冷。他知道老家夥們為了家族,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因為他也是其中之壹。
  “妳也明白,他從來不是個狠心的人。”吳逢源放緩了語氣道:“就連元兇張四維,不也只是死了個父親,他的母親和兄弟,依然活得好好的。”
  “妳的意思是……讓我死?”鄭立人艱難道。
  “這個……還是看那人的意思吧。”吳逢源輕嘆壹聲道:“鄭兄弟先回去平復下心情,我們再幫妳想想辦法。”
  吳逢源話音壹落,隱在柱後的衛士現出身形,將鄭立人身後的紫檀木交椅撤走……
  眾人心有戚戚……這代表什麽,再清楚不過。
  鄭立人不愧是壹代豪傑,見自家的命運已定,反倒冷靜下來,深深口氣道:“勝者為王敗者寇,也罷,這次我們鄭家倒了,還望諸位日後解困後,如果不麻煩的話,幫壹把我鄭氏子弟。”說著五體投地,給四人磕了三個響頭道:“我鄭立人給諸位磕頭了!”
  畢竟是幾十年的老交情,吳逢源的眼眶有些濕潤,鄭重點頭道:“這是自然。”
  “多謝。”鄭立人再磕壹下,費勁的爬起來,顫巍巍走出了書房。
  書房中,只剩下吳、周、呂、王四人,老家夥們都是心硬如鐵之人,轉眼便從兔死狐悲的傷感中走出,冷靜的商量下壹步。
  “老謝他們四個,在給江南先生準備見面禮,這裏交我們全權代理。”吳逢源沈聲道:“現在我們要發動所有力量,就算海底撈針,也要把他找出來!然後第壹時間趕過去!”
  “正是如此!”三人齊齊點頭道。
  ※※※
  話分兩頭,且說呂坤出了後院,表情便沈郁起來,他是何等精明強幹之人,怎能不知道老家夥們準備把自己犧牲掉,難道就因為自己是旁系,就可以壹次次被犧牲,直到身敗名裂麽?
  愁眉不展的在簽押房坐下,書童斟茶,他端起來剛要喝,就見門口有個人影壹閃,沈聲問道:“誰?”
  “老爺,小得呂誌。”外面那人只好硬著頭皮現身門口。
  “鬼鬼祟祟幹什麽?”呂坤本就心情惡劣,這下可找到發泄之處了。
  “小人本要替人傳個話,但聽說老爺心情不好,就想等回頭再說。”呂誌小意道。
  “什麽話?”呂坤面色稍霽,呂誌不是那種莽撞的家夥,否則也不會留在自己身邊。
  “您還記得那位開茶館的秦老板麽?”呂誌茶館觀色道。
  “秦老板……”呂坤沈吟道:“當然,他已經離開兩年了吧……”說著望向呂誌道:“怎麽,他回來了?”他心中壹動,正好去請這位高參拿個主意。
  “沒見著秦老板,是他那個叫馬原的侍衛,今兒突然到小人家了。”呂誌見他很感興趣,暗暗松口氣,說話也利索多了:“說承蒙多年關照,送我壹樁富貴。”
  “什麽富貴?”呂坤饒有興趣,心說:‘雨田兄妳搞什麽名堂?’
  “就是口氣很大的壹句話。”呂誌道:“說是他家主人讓他帶給您的。”
  “什麽話?”
  “口氣太大,不敢說。”
  “少啰唆!”呂坤不耐煩道。
  “是……”呂誌咽口唾沫,小聲道:“他說,他們家主人說了:‘心吾兄只管灑漫去做,天塌下來都有他頂著……’”
  “好大的口氣啊……”呂坤有些不悅,剛想把呂誌轟出去,腦海中卻又浮現出,與那雨田兄相見相交的畫面……說起來,以自己身份,對壹個萍水相逢的普通人,斷沒有折節下交的道理。然而自己卻著了魔似的,就想著和他搞好關系,甚至放低了姿態,以對待兄長的態度和他相處。
  事後每每回想,簡直是不可思議,那麽只有壹種可能,那就是他肯定並非常人人!
  有多不尋常呢?呂坤也派人調查過,但幾次無功而返,更讓他確定對方背景深厚。只是多深厚的背景,能讓他這麽大口氣?
  這句話,在呂坤腦海中,和那雨田兄重合了,就像是他站在面前,用那種特有的淡然語氣對自己說了壹遍……怎麽就那麽可信呢?
  “好吧,就信他壹回!”呂坤說完就苦笑起來:“我壹定快瘋了……”
  ※※※
  有呂坤這位父母官的暗中幫助,上海紳商大都逃脫了東廠的緝捕,他們知道形勢萬分緊急,容不得再猶豫,於是壹致同意,由立峰先生孫鑨擔任總首領,完全聽其號令!
  起義者內部終於取得了壹致,孫鑨這位總指揮,終於可以將三支力量都動員起來。用了極短的時間,便在外灘碼頭聚集起十幾萬人。其中除了絕大部分是普通民眾外,還有五千多武裝人員,其中兩千是各商業協會用以自保的民團,另外三千則是泰州黨人組織的,以幫會力量為主要成分的武裝。
  之所以要專門組織武裝力量,是因為要想在上海發動起義,有兩個難題必須解決,壹是上海及其周圍地區的官軍,二是東廠衙門、市舶司衙門和稅務司衙門的守衛,尤其是後者,人數雖然只有三千余人,但窮兇極惡且裝備精良,手無寸鐵的民眾貿然上前,會遭到極大的殺傷,甚至因此而潰散。
  這五千武裝力量,是用來對付太監手中的力量的,至於朝廷在上海的駐軍,共有吳淞炮臺守軍、滬軍巡防兵馬司五營、海巡鹽捕營三營、巡防水師五營,共計壹萬余人。要是再加上近在咫尺的崇明島水師,官兵數量足有三萬!與只有兩千守軍的長沙城判若雲泥。
  起事者手中的五千烏合之眾,根本就不是官軍的壹合之敵。
  但要想讓軍隊按兵不動,就不是泰州黨人和瓊林黨人的能力範圍了……泰州黨人還好些,對中下層官兵總有點影響力,然而軍營內外是兩個世界,當兵管吃管住管被服,官兵們無法對市民的遭遇感同身受,也就缺乏有誌壹同的動力。更何況軍規森嚴,老百姓鬧壹鬧,說不定法不責眾,當兵的要是敢鬧,肯定要被砍頭的。
  只是因為孫鑨言之鑿鑿的保證,軍隊壹定會保持中立,大家才放下這塊擔憂,只壹心琢磨,如何對付太監們的力量即可。
  在外灘碼頭鍤血為盟,約定只殺閹禍及其黨羽,不掠市面,不傷無辜後,起事者便浩浩蕩蕩按預定路線出發。呂坤適時宣告中立,命兵馬司官兵只準守好衙門、錢莊、糧店、商鋪等要緊設施,不許為難‘請命的群眾’,所以起事者沒有與官兵發生任何沖突,甚至還互相打起了招呼。
  這種輕松的心情,在兵不血刃占領了空蕩蕩的稅務司和市舶司衙門後,達到了頂點。包括起事的領導者在內,人們都相信這次可以如同長沙壹樣,不費吹灰之力取得勝利。
  當天傍晚時分,分頭攻取稅務司和市舶司的隊伍,在東廠衙門前勝利會師,士氣達到了頂點……完全沒有在意,本就像堡壘似的東廠衙門,已經築好了工事,架起了槍炮,戒備森嚴,準備壹戰了。
  起事的消息壹傳來,邱義便意識到,不想重蹈馬堂他們的覆轍,就必須要拼死壹戰了。所以他壹面派人向四方求援,壹面將稅務司和市舶司的人全都集中到東廠衙門,合兵壹處,固守待援。
  短暫的休整後,起義軍準備壹鼓作氣攻下這最後的據點,然後大開慶功晚宴。
  打頭陣的是義士黃五爺、侯龍彪等人率領的幫派弟兄,這些人身不著甲,手持著白蠟槍、大環刀、甚至還有蛇尾鞭……高喊著口號直撲東廠衙門西柵。後面還有十多萬人喝彩,聲勢極為雄壯。
  守軍先放壹排空槍示警。敢死隊見無子彈,便撒開丫子向裏猛沖,至鐵柵門約四、五丈距離,忽見守軍數百長槍齊發,子彈密集掃來,敢死隊應聲而倒者三十余人,沖鋒在前的黃五爺和侯龍彪亦在其中。
  敢死隊沖不上去,便想找掩體躲藏,然而此處是走道,左右都是墻,無處躲避,隊員只得向後撤退。前隊尚未退出,後隊又冒死向前沖去,再次被守軍擊退,如是反復三次,折了壹百多兄弟,幫派弟兄們的臉上終於露出懼色……
  天色漸漸黑下來,起義軍想要趁夜色沖進去,無奈東廠的人點起數百牛油火把,將眼前照得亮如白晝,纖毫必現。隆慶式優良的性能,殺豬宰牛似的輕松心情,讓訓練松懈的守軍,也能保持較高的射速和命中率,轉眼又撂倒四五十人。
  這下敢死隊不敢死了,只是嘴巴硬,都說先吃飯睡覺,明天天亮了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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