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二道題（中）

　　“成了嗎，小姐？”畫屏驚喜問道。
　　“嗯。”殷小姐活動下酸麻的腰背，疲憊道：“明天妳將這張圖給他送去。”
　　畫屏趕緊過來給小姐輕輕捶背，笑逐顏開道：“小姐可真厲害呀真厲害。”
　　殷小姐沒好氣地看她壹眼，噗嗤壹聲輕笑道：“死丫頭，前幾天還不知怎麽怪我呢。”
　　“那哪能呢？”畫屏笑嘻嘻道：“小姐最好了。”
　　“真的沒有？”殷小姐呵呵笑道：“那幾天的嘴巴都能掛油瓶了。”
　　“壹點小幽怨而已。”畫屏丁香微吐，扮個鬼臉道。
　　“不過說真的，他對妳怎麽樣？”殷小姐輕聲問道：“不好我可不幹。”
　　“那叫壹個千依百順啊，讓他往東不敢往西。”畫屏紅著臉道。吹牛是人類的天性，尤其是有著充分理由的時候。
　　“這樣啊。”殷小姐微笑道：“不過妳也不要太過約束他，不然將來沒什麽出息，吃苦受累的還是妳。”
　　“不聽不聽……”畫屏嬌笑著阻止小姐往下說，拉著她的胳膊道：“睡覺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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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壹早，伺候著小姐洗漱用餐完畢，她便迫不及待地溜出去，直奔沈家大院。這壹路上是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啊……等到了沈家後門，才想起要保持矜持。畫屏姑娘深吸口氣，把自己端起來，朝門子莊重的壹笑。
　　門子也笑道：“姑娘許久不來了。”
　　“是有幾天沒來，最近挺忙的。”壹邊答話，壹邊進了院子。
　　到了聞濤院前，先在月門洞外往裏瞅了瞅，見那七姑娘並不在天井中，她這才躡手躡腳進去，小心翼翼的上樓，唯恐驚動了她。
　　過了二樓，上到三樓的樓梯，畫屏姑娘剛想松口氣，卻聽到背後的門吱呀壹聲開了，緊接著那熟悉的破鑼嗓子便響起來：“畫屏姑娘又來找我們小相公了……”
　　七姑娘再壹次拉住她，滿臉感激的誇贊小相公‘心地好’、‘本事大’、‘將來出息頂呱呱’，其間又數次重申‘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理念。直到沈默聞聲下來，才意猶未盡地放過她，朝沈默問聲好，便識趣地退回屋裏了。
　　“吃過早飯了麽？”揉揉惺忪的睡眼，沈默含糊問道。
　　“太陽都快曬到西墻了。”畫屏撅著嘴道：“該問人家吃午飯了麽。”
　　擡頭看看天，被刺眼的陽光耀了壹下。沈默捂住眼，訕訕笑道：“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說著順手關上門，呵呵笑道：“裏頭太亂，就不請妳進去了，等我洗把臉，咱們出去走走吧。”
　　畫屏自然求之不得，點頭道：“我到外面等妳。”說完便快步溜出去了。
　　沒讓她久等，沈默便洗臉刷牙穿衣完畢，神清氣爽地出現在門口。
　　見他沒有穿那身新衣裳，畫屏感到有些失望，又有些如釋重負……她就是不願意看到沈默穿得板板整整，那樣會讓自己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
　　‘還是這樣好，破破爛爛的窮小子壹個，怎麽看怎麽自在。’畫屏姑娘心中道，但嘴上還要埋怨道：“怎麽不穿新衣裳？”
　　“有好的誰願穿破的？”沈默哈哈壹笑道：“只是總得換洗壹下吧。”
　　“哦。”畫屏姑娘點點頭，鬼使神差道：“下次我再給妳帶壹身換洗衣服過來……”說完了便想抽自己壹嘴巴，心說畫屏啊畫屏，要是他壹年到頭都那麽光鮮，妳可怎麽辦啊！
　　“千萬別。”沈默趕忙搖頭道：“前院給我量身訂做了兩套，不日就能送過來，再多就浪費了。”
　　“哦。”畫屏有些小失落道。不知怎的，沒見到沈默的時候，她會十分的思念，幹什麽都在想著他，就連睡覺也不忘了。可壹見到真人，便感覺非常的拘謹，手腳都放不開，說話都不利索。
　　沈默不知她為何壹下子低沈了，但想必是自己說了什麽不合適的話了吧？心中還是歉疚的，便笑嘻嘻道：“妳送我衣服，我請妳吃飯吧。”
　　畫屏搖搖頭，卻想到他還沒吃早飯，便改口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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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壹前壹後到了街上。僅僅拐個彎，便看到道左長長的壹排小吃攤子。江南物寶天華，富裕程度要遠超其它地區，而紹興又是江南最殷實的幾個城市之壹，即便是街邊的小食攤，也要比其他地方幹凈講究許多。
　　此時天色著實不早，但這些小攤的生意依然不錯，食客們神態安詳的邊吃邊聊，有的吃完了也不著急離開，便沏壹壺茶，繼續著未完的話題。
　　沒有人催，也沒有人趕，人們就這樣悠閑的怡然自得。
　　沈默摸了摸懷裏，約摸有十幾個銅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現在吃大餐有點早，不如我們去吃小吃吧。”
　　畫屏點點頭，順從地跟他隨便找個沒人的位子坐下。
　　見有客人來了，穿著印花大襟衣的攤主女兒便走過來，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二位慢坐。”手上卻十分麻利，從鋪著素藍白花桌布的飯桌上翻過兩個倒扣的茶碗，先用熱水涮壹下，再變戲法似的提起壹把精致的小銅壺，為兩人各斟上壹碗飄著清香的平水高山茶。
　　倒完茶，那姑娘也不問客官想吃點什麽，福壹福便悄然退下了，小銅壺卻留在了桌上。
　　看她離開了，沈默湊近畫屏的耳朵，不無得意道：“這茶盡管喝，無須花費壹文，讓妳品個夠……我和沈京每次都喝個四五壺。”
　　畫屏起初被耳邊熱熱的感覺弄得有些心猿意馬，但聽了他的話，登時垂下小腦袋道：“我不認識妳。”
　　沈默厚著臉皮笑笑道：“想吃點什麽？我給妳點去？”
　　小姑娘搖搖頭道：“早上吃得很飽，我喝茶就行了。”
　　“哪能讓妳看著我吃呢？”沈默搖頭道：“等等我。”便摸出三枚銅錢，起身去攤主那裏，不壹會兒端著三個小碟子回來，呵呵笑道：“權當差點吧。”
　　畫屏只見壹碟對折不斷的柯橋豆腐幹、三兩塊帶有薄荷清香的印糕，數十粒甘草茴香豆擱在了眼前。聞著那淡淡的清香味道，正是合乎自己心意的小茶點。她卻不由癡了，心中愁腸百結道：‘誰說他不懂女兒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