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三十九章 強勢

　　李叱看著夏侯琢，像是猶豫了壹下，然後用壹種賊兮兮的語氣問：“書我可以給妳，但沒幾下就繳械不殺是什麽意思？”
　　夏侯琢搖頭：“小孩子，妳以後就懂了。”
　　他在李叱肩膀上拍了拍：“總是要成長的。”
　　李叱還想問，夏侯琢哪裏肯給他機會，轉身就跑了。
　　好不容易有個讓李叱心裏不舒服的機會，夏侯琢還能放棄了？
　　李叱此時能理解的大概也就是……沒有實踐的事，光有理論是不行的。
　　過完了這個年，寧軍依然沒有進攻的態勢，這讓眉山大營裏的蜀州軍越發的不自在起來。
　　如果說士兵們壹開始是做好了壹切備戰的準備，但心裏還是盼著不要打最好。
　　那麽現在蜀州軍士兵們的心態反而是能盡快打就盡快打吧，這種煎熬實在是太難受了。
　　每天都緊緊的繃著壹根弦兒，可是妳繃的再緊，那只撥弄琴弦的手就是不來。
　　蜀州軍像是躺好了壹樣，而寧軍說妳先睡，我玩個遊戲。
　　以至於到現在，很多士兵心裏都生出壹種幹脆打起來戰死算了，早死早托生的心態。
　　然而，寧軍越發的顯得散漫起來。
　　站在眉山大營高處，可以清晰的看到寧軍士兵們像是放羊壹樣，壹開始還每日操練，現在連操練都沒了，更像是來這裏度假。
　　然而裴經綸卻明白，壹切都是假象。
　　寧王李叱雖然不急著打眉山，可是李叱壹定盼著眉山上的人撐不住壓力過來偷襲。
　　所有眼睛看到的懶散，只是寧軍故意做出來的樣子罷了。
　　寧軍大營外邊，李叱和夏侯琢擺好棋盤，兩個人就在那壹邊喝茶壹邊下棋。
　　夏侯琢還不時往眉山那邊瞄壹眼，李叱是看也不看。
　　已經過了正月十五，算算看，寧軍在這停留的時間已經超過三個月了。
　　就是這三個月，讓蜀州軍看到了寧軍後勤的強大。
　　如果是別人的隊伍，數十萬大軍就在這耗著，錢糧物資都已經供不起了。
　　然而李叱之前用壹種與幾乎是與全天下世家大戶為敵的決絕，積累了大量的財富。
　　李叱不是不用以戰養戰的方式，而是提前用過了。
　　用李叱的話說，在我可以完全橫行無忌的時候，如果我不對他們那些人下手的話，等到立國之後，就很難再有下手的機會了。
　　現在只要李叱不稱帝，不立國，他就還可以有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那種自由。
　　想想看，稱帝立國之後，有法，有理，有序，有各種條條框框的限制，李叱哪裏還能為所欲為。
　　他堅持著不稱帝，就是因為這個。
　　武將們都沒有太大的影響，在他們看來，寧王何時稱帝當然要按照寧王的心意來。
　　文臣們想要盡快讓中原恢復法制，也涉及到了更多方面的東西，所以他們盼著寧王今早稱帝。
　　夏侯琢落子，然後笑了笑：“妳棋藝有長進。”
　　李叱笑了笑道：“比妳們閑的時候多壹些。”
　　夏侯琢：“這也是妳不想盡快稱帝的原因之壹吧。”
　　李叱道：“妳以為壹個懶人，到現在還沒有想過當了皇帝之後，怎麽樣才能繼續保持最大限度的懶？”
　　李叱之前在大興城的時候就和夏侯琢他們說過了，將來的朝廷，不會有宰相這樣的官職在。
　　他要的是另壹種朝廷模式，他深受李先生影響而在腦子裏思考過無數次的內閣制。
　　把繁雜瑣事交給內閣大學士們去辦，避免出現朝廷壹人當權的情況。
　　當然，內閣大學士制也不壹定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只是李叱暫時還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昨日收到燕先生從京州派人送來的消息。”
　　李叱看了夏侯琢壹眼：“徐績在越州好像有些跋扈。”
　　夏侯琢道：“年少有為也就罷了，年少大成，又是在急需強力手段恢復秩序的地方，其實跋扈些不是壞事，要看跋扈在什麽地方……”
　　他看向李叱：“只要不是在用人上跋扈……”
　　李叱緩緩吐出壹口氣，沒說話。
　　夏侯琢問：“我有件事現在還沒有想明白，妳明知道徐績有這種念頭，在冀州的時候他便已經這樣做了，妳卻還把他派到越州去，讓他可以在另外壹個地方繼續肆無忌憚。”
　　“在冀州的時候，妳在江南，徐績在冀州毫無約束，然後去了越州，又可以算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他依然沒有約束……”
　　夏侯琢看著李叱的眼睛問：“為什麽？”
　　李叱只是笑了笑，用這壹笑來回答夏侯琢，意思是……不可說。
　　夏侯琢仔細想了想，忽然間心裏亮了壹下。
　　可就因為亮了壹下，他感覺到有壹股淡淡的懼意從心裏升起來。
　　他知道有些話自己不該再問了，可忍了壹會兒後，他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到時候，需要壹個那樣的人？”
　　夏侯琢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足夠小心翼翼。
　　李叱看向夏侯琢，還是沒回答。
　　夏侯琢明白了李叱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不問了。”
　　於是，李叱就又笑起來。
　　與此同時，越州。
　　節度使府的大堂裏，密密麻麻的跪著壹群官員，每壹個看起來都嚇得不輕。
　　徐績坐在主位上，用壹種略顯陰寒的眼神掃過眾人。
　　“蜀州還在打仗呢。”
　　徐績端起茶杯喝了壹口，然後繼續說道：“主公有仁德，減免了越州三年的稅賦……這是主公的仁德，可作為臣子，我和妳們都壹樣，不能理所當然的享受主公的仁德，然後就以此為借口懶惰到什麽都不去做。”
　　“蜀州的戰事壹時半會兒結束不了，我著人問了問，和咱們越州情況差不多的蘇州那邊，都有不少糧草物資往蜀州運送，而我們越州，到現在為止壹粒糧食都沒有支援過去。”
　　他把茶杯放下，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
　　“百姓們的糧食不能動，那是主公的嚴令，可是我越州之地，富戶們的覺悟，真的就遠比其他地方低那麽多？”
　　這話壹出口，跪著的那群官員們，立刻就都懂了徐績的意思。
　　“如果西征的數十萬將士餓著肚子，主公餓著肚子，這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大罪。”
　　徐績道：“都起來吧。”
　　有他這句話，官員們才敢起身。
　　徐績的視線再次掃過那些官員，緩和了壹下語氣後繼續說話。
　　“主公選派到越州的人，哪壹個不是因為有能力才被選上的？”
　　“包括本地選拔的官員，哪壹個是我徐績徇私枉法提拔起來的？”
　　徐績起身，在大堂裏壹邊走壹邊說道：“主公給了妳們施展抱負的機會，妳們的抱負呢？”
　　他走到門口，指了指門外：“越州可是魚米之鄉，有些富戶手裏握著上萬畝的良田，就因為主公說不征收稅賦，他們自己的糧倉就滿到已經放不下了，這合理嗎？”
　　那些官員們連忙搖頭。
　　徐績道：“妳們每個人的座位旁邊都放著壹本冊子，冊子裏是我派人詳細調查之後，各郡縣大概能拿出來的糧食物資的數量，我不想耽擱諸位大人的時間，所以提前都替妳們把數額定好了，現在各自看看吧。”
　　那些官員們連忙把身邊的冊子打開，幾乎每個人都只看了壹眼，便臉上出現了極復雜的神情。
　　這種數額，精準到了每個郡縣的極限。
　　不得不說，徐績這個人的強勢，和他的能力絕對成正比。
　　“諸位大人，有困難嗎？”
　　徐績笑著問了壹句。
　　壹個姓劉的府治往左右看了看，見沒人說話，他鼓足了勇氣站起來。
　　“節度使大人，數量上倒是沒有什麽太難的地方，只是這日期著實有些緊張。”
　　徐績看向他：“劉大人是在覃州，我替妳算計過了，按照給妳定的數額，十天的時間足夠，再用二十天的時間把糧草運送到州治城，加起來足足壹個月，最少我給妳打出來富裕的時間有三到五天。”
　　他緩步走到劉府治的面前：“劉大人覺得時間上緊張，可以給我列舉出各項用時多少，我從中判斷，若是我計算有誤，那我當場給妳把時間改了。”
　　劉府治張了張嘴，面露難色。
　　最終他還是咬著牙說道：“節度使大人給出的時間合理，這確實是卑職能力有所不及……”
　　話才說到這，徐績就問；“覃州的府丞景大人來了嗎？”
　　坐在劉府治身邊的景廣年連忙起身：“卑職在。”
　　徐績道：“剛才劉大人言辭懇切的說，自己能力稍有不及，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了劉大人的高風亮節，現在開始，妳是覃州府治了。”
　　說完後他看向劉府治：“現在劉大人可以回去了。”
　　劉大人猛的站直了身子，眼睛瞬間都有些發紅。
　　“節度使大人，安排壹府主官的任免，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唔……草率嗎？”
　　徐績淡淡地說道：“妳回去後，把請辭遞交上來，我把流程給妳走壹遍。”
　　劉大人還想再爭論，徐績擺了擺手：“請妳出去吧，體面些的自己走出去，不然是被叉出去了。”
　　劉大人氣的壹跺腳，轉身走了。
　　徐績的視線第三次掃過在場的所有官員。
　　“我欣賞劉大人的誠實，也願意成全諸位的高德，諸位若誰還覺得自己有些為難的，可也如劉大人壹樣如實對我說明，我不會為難諸位大人，必會成全。”
　　等了壹會兒後，徐績問：“有嗎？”
　　沒有人回答。
　　徐績笑起來：“既然沒有，吃過中飯就各自回去吧，我吩咐人給諸位大人準備了簡餐，諸位現在就可以去了，提醒諸位，盡量不要把時間耽擱在路上。”
　　所有官員全都起身，然後俯身朝著徐績壹拜。
　　等眾人都走了之後，徐績朝著陸重樓叫了壹聲：“陸大人請留步。”
　　陸重樓是傷好之後才到越州的，算起來到這也沒多久呢。
　　聽徐績叫他，陸重樓連忙俯身道：“請大人吩咐。”
　　徐績笑呵呵的走到陸重樓面前：“糧草物資是大事，我手裏也沒有能完全信得過的人可以委派，請陸大人親自押運糧草送往蜀州，陸大人可願意？”
　　陸重樓抱拳：“遵大人調遣。”
　　徐績笑道：“陸大人傷勢剛剛才好，如果為難的話，可以對我直說，妳我之間不必有那麽多顧忌。”
　　陸重樓道：“卑職的身體，沒有問題。”
　　於是徐績笑的更和藹了，他把壹本冊子遞給陸重樓：“路線選擇，時間期限，我給陸大人定好了，這可是軍糧，絕對不能耽擱了，陸大人剛才說身體沒有問題？可我身為節度使，當為妳著想，為戰事考慮，為主公負責，所以還是需要再多問妳壹遍。”
　　陸重樓俯身道：“請大人放心。”
　　徐績微笑著說道：“那就好，妳身體沒問題就好，要不然……陸大人立個軍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