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九十壹章 可喜可賀

　　新園，書房。
　　李叱給燕先生倒了壹杯茶，在燕先生對面坐下來，同坐的還有高院長等人。
　　“這樣敲打徐績，他會不會理解主公的用意？”
　　燕先生雙手接過茶杯後問了壹句。
　　李叱道：“但願。”
　　高院長道：“徐績有治世之才，若再有容人之量，那就是具備宰相之姿了。”
　　“我沒打算在朝廷裏放個可專權的宰相，不是暫時，以後也沒打算。”
　　李叱這句話壹出口，所有人都楞了。
　　自古以來，朝臣有首，其名宰相，這是壹直延續下來的慣例。
　　如果朝廷裏沒有這樣壹個位高權重的人，既能懂天子心思，又能壓的住百官，那這朝廷裏的人，就少了壹分約束。
　　李叱見眾人這般模樣，笑了笑道：“此事倒也不急，且不要宣揚出去。”
　　眾人紛紛點頭。
　　這個時候，燕先生也懂了壹些李叱的意思。
　　在座的這些人，沒有壹個不是李叱身邊的親近之人，所以李叱不介意把這不設宰相的想法說出來。
　　但他不會告訴下邊人，他就想看看下邊的人都是什麽反應。
　　雖然徐績才到沒多久，而且李叱剛剛才宣布要讓徐績去做越州節度使，可那些擅長判斷風向的人，還是會想盡辦法的巴結這位年輕的封疆大吏。
　　徐績才多大，到現在還未滿二十歲，而且已經做了至少兩年的封疆大吏了。
　　這種人，將來在朝廷裏的地位還能低？此時不巴結，遲了還有什麽用。
　　不少人都在說，這新朝的第壹任宰相，非徐績莫屬。
　　所以巴結徐績的人確實不少，這才來了幾天，徐績住所外邊每天都是車水馬龍。
　　“敲打徐績是必須的事。”
　　高院長道：“已經不止壹個人提及，徐績在得知主公要從北方選拔賢才南調之後，沒少動私念，尤其是從冀州過來的那些官員，徐績到底有多少是看能力選拔出來的，有多少是看關系選拔出來的，尤未可知。”
　　他看向李叱道：“敲打他壹下，他聰明，也就理解了這敲打是對他的善念，若不敲打，他才應該害怕。”
　　燕先生道：“陸重樓那邊……”
　　他看向李叱道：“若徐績真的容不得人，主公把陸重樓推倒徐績面前，他怕是會有些麻煩了。”
　　李叱的手指輕輕敲打著座椅扶手：“我倒是希望，陸重樓真的多壹點麻煩才好。”
　　眾人都看向李叱，壹時之間沒有理解李叱這句話裏到底有幾分意思。
　　壹個時辰之後，還是在新園的這間書房裏，只是此時只有李叱和陸重樓兩個人。
　　陸重樓撩袍跪倒在李叱面前：“臣，拜見主公。”
　　“起來吧。”
　　李叱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下來等我片刻，我把手裏的事先忙完。”
　　陸重樓欠著身子坐下來，看起來稍顯局促，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蓋上，可是手指卻微微的動著。
　　“說說妳對徐績的看法。”
　　李叱把手裏的卷宗放在壹邊，坐直了身子看向陸重樓。
　　這個問題，真把陸重樓嚇了壹跳。
　　只這瞬間，他腦子裏就不得不千回百轉的去思考，主公問起他對徐績的看法，到底是為什麽。
　　現在大興城裏誰不知道，年紀輕輕的徐大人，將來最有可能成為新朝的第壹任宰相。
　　而這種揣測，也是根據寧王偶爾會露出來的心思，所以基本上下邊的人都覺得可信，也可以說算是定數了。
　　“徐大人年少成名，且……”
　　陸重樓才說了幾個字就被李叱打斷。
　　李叱道：“說妳了解的，沒有了解的就說妳的印象，別說這些我隨便在大街上拉壹個人問就能聽到的答案。”
　　他看向陸重樓道：“妳下次離開大興城的時候，身上會多壹件正三品的紫袍，所以妳想清楚再說話。”
　　說到這李叱起身，走到爐火那邊把木炭撥弄了壹下，飛起來壹些火星。
　　今年的京州出奇的冷，甚至還下了壹場雪，大興城裏的老人們說，上次看到下雪最起碼得有二十幾年前了。
　　已經過了正月，但書房裏的爐火還沒撤下去，屋子裏的溫暖中還透著壹股子幹燥，這和江南的氣候就更顯得格格不入。
　　陸重樓是典型的江南人，骨子裏有壹種近乎於天生的圓滑。
　　所以這屋子裏的氣氛，面前的寧王，和他骨子裏的那股圓滑也顯得格格不入。
　　“臣……其實不了解徐大人。”
　　憋了半天，陸重樓總算是回了壹句，還是聽起來可有可無的廢話，可不了解這三個字，應該就是壹個骨子裏圓滑的人，所能表現出來的最大的不圓滑。
　　對壹個未來可能成為第壹任宰相的人，評價是不了解，也勉強算是把態度表露出來了。
　　“不了解就多了解。”
　　李叱撥弄著火炭：“妳明白我說多了解的意思嗎？”
　　陸重樓連忙起身離座，俯身道：“臣，不是，不是很明白。”
　　李叱把鐵筷子放在壹邊：“唔……那妳回家裏去自己慢慢想吧。”
　　說完這句話李叱就起身回到書桌那邊，坐下來，拿了壹份卷宗打開翻看。
　　陸重樓弓著身子站在那，心裏起起伏伏。
　　寧王的意思，他怎麽可能不明白？
　　看來寧王對這位徐大人並不是很滿意，可他不知道分寸何在。
　　這個分寸，是拿掉徐大人，還是敲打徐大人，又或者是其他什麽意思？
　　他才在寧王手下做事幾天啊，徐績做冀州節度使的時候，他還在小酒館裏賣酒呢。
　　“賴在這裏也不管妳的飯，回家去想。”
　　李叱擺了擺手。
　　陸重樓再次俯身壹拜，弓著身子退出書房，到書房門口，回頭看向李叱。
　　李叱感覺到了陸重樓的目光，也看向他：“還想問什麽？”
　　陸重樓：“主公，真不管飯？”
　　李叱把手裏的毛筆砸出去，陸重樓立刻從門裏閃到了門外，李叱也當然只是做做樣子，他才舍不得把筆摔了呢，又不是土坷垃。
　　壹出門，陸重樓就忍不住重重的嘆了口氣。
　　剛要走，就看到燕先生從另外壹間屋子裏出來，陸重樓連忙過去打了個招呼。
　　燕先生才是群臣之首，但所有人都不覺得燕先生會是那個做宰相的人，這是很奇怪的事。
　　“燕大人。”
　　陸重樓俯身行禮。
　　燕先生看了看他：“妳怎麽還沒出發？”
　　陸重樓苦笑道：“怕是不好出發了。”
　　燕先生笑問：“是出了什麽事？說說看，我能不能協調幫妳解決。”
　　陸重樓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把寧王問他的那句話對燕先生說了。
　　陸重樓嘆道：“主公說，想不明白就在家裏想，這意思是，想不明白妳也別出門了……”
　　燕先生聽完後就忍不住搖頭：“妳若連這想不明白，確實不用出發了，直接讓徐績去安排就好，何必再多妳壹道手。”
　　說完這句話燕先生就要走，陸重樓連忙拉了燕先生壹下：“大人救我啊……下官只能靠大人來救了。”
　　燕先生道：“妳自己能救自己，為何偏偏要讓別人來救……我救不了妳，只能送給妳兩句話。”
　　陸重樓連忙道：“下官洗耳恭聽。”
　　燕先生道：“第壹，妳問問妳自己，怕不怕得罪徐績？第二，妳問問妳自己，妳應該怕得罪誰。”
　　說完後，燕先生抱了抱拳，加快腳步離開。
　　陸重樓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怕不怕得罪徐績，我當然怕啊……我應該怕得罪誰，妳們這些主公的舊臣，我都怕得罪……”
　　說到這，忽然間眼神亮了壹下。
　　他快步回到李叱書房門口，站在門外俯身道：“主公，臣想明白了。”
　　李叱在屋子裏回了壹句：“想明白的遲了些，回家去等著吧。”
　　陸重樓心說我這是又要回家等什麽？
　　結果這次倒是沒讓他多等，他才到家沒多久，寧王派的人就到了。
　　宣布任命……陸重樓，正式被封為四品巡察使，代寧王巡查越州吏治民生，有任命六品以下官職的權利，六品以上官員實缺的任命，需請示徐績酌情處置。
　　陸重樓聽完後就在心裏嘆了口氣，表情似乎也變了變。
　　明白的晚了些，所以正三品的紫袍是沒了，換了壹身正四品的紅袍。
　　他面色稍顯淒苦的領了命令，接過來那壹身簇新的官服和印綬。
　　可是等傳令的人走了之後，陸重樓回到書房裏，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四品好啊，四品多好。
　　這消息沒多久就傳到了許多人的耳朵裏，當然也包括徐績。
　　此時，在徐績的書房裏，壹群官員們在得知消息後，全都起身，朝著徐績抱拳恭喜。
　　“大人還是深得主公信任啊。”
　　“對啊，主公前幾日還說給那陸重樓莫大的權力，今日就把這權力給收回去了，他若要想安排地方官員，許向大人妳請示，這足以說明，就在剛才，陸重樓去見主公的時候，令主公失望了。”
　　“對對對，此人怕是也沒有什麽真才實學，應該是主公覺得難堪大任。”
　　另壹個人說道：“我看倒未必是這樣，要我說，還是因為主公重視咱們大人。”
　　他笑道：“主公或許也覺得前幾日的任命略有不妥，今日隨便找個由頭，就把這陸重樓的官職給降了。”
　　這話壹出口，所有人再次抱拳恭喜徐績。
　　“我等恭喜大人即將赴任。”
　　徐績笑著起身：“還要仰仗各位同僚的幫襯。”
　　此時已經很明顯了，陸重樓被降為四品，沒有任命六品以上官員的權力，那，難道請示徐績，還要從越州往京州來回跑？
　　當然不是，只能說明，徐績赴越州的日期，要提前了。
　　此時的徐績笑意盎然，眼神裏，有些淡淡的光彩。
　　主公還是明白事理的。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