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壹章 十二歲開戒

　　因為騎上了毛驢，李丟丟第壹次覺得人生在世應該有壹個屬於自己的交通工具，想著這催驢向前尚且有幾分瀟灑氣質，若坐下是壹匹真正的戰馬那又如何？
　　這念頭越來越強烈，直到三個時辰之後李丟丟覺得自己磨了襠才逐漸冷卻下來。
　　是真疼。
　　胸有千秋誌，奈何襠下苦。
　　本來不餓所以打算多走壹陣子，他吃的多也扛的久，想著去固城縣那邊要走壹天，那就壹天不停下來好了，可是三個時辰後終究還是撐不住了。
　　翻身下驢，李丟丟牽著驢往前走的時候好像坐下還有壹頭驢似的，那兩條腿幾乎都彎成了壹個圈圈。
　　好在進了壹個大鎮子，街道兩邊不少小吃店，這種地方少有規模大些的酒樓，小吃鋪子卻壹家挨著壹家。
　　李丟丟把木樁在驢上栓好……
　　因為沒有木樁，他在路邊看到了壹根大概手臂粗的木棍，撿了過來後把韁繩綁在木棍上，然後雙手發力把木棍按進了大地之中。
　　這壹下，把這小吃鋪子的掌櫃都看傻眼了，李丟丟個子長高了不少，看起來差不多有十四五歲的個頭兒了，可依然是個少年啊。
　　掌櫃的見他如此神力，說話都客氣了幾分。
　　“公子，要吃些什麽嗎？”
　　“有什麽吃的？”
　　“也只有饅頭鹹菜了，世道不好，生意難做。”
　　“那就饅頭鹹菜，熱六個饅頭，若是有辣椒來壹些。”
　　“有的有的。”
　　掌櫃的給李丟丟熱了六個饅頭上來，用香油，鹽，醋和少許糖拌過的鹹菜條端上來便有淡淡香氣撲鼻而來，李丟丟三個多時辰沒有吃飯確實餓了，饅頭夾了鹹菜，咬上壹口再咬壹口青翠欲滴的辣椒，哢嚓哢嚓的聲音很好聽。
　　拴在旁邊的毛驢看了他壹眼，然後扯著脖子開始叫喚。
　　毛驢的叫聲很有意思……餓餓餓啊……
　　於是李丟丟請掌櫃的給毛驢餵壹些草料，他起身過去，把手裏壹根辣椒遞到毛驢嘴邊，毛驢舌頭壹卷就進去了，然後驢眼就有些許變大。
　　李丟丟哈哈大笑，心說誰叫妳磨我襠，我辣妳舌頭。
　　就在這時候從他來的方向有壹隊騎士縱馬狂奔塵土飛揚，掌櫃的壹看那架勢就往後躲了躲，敢在官道上如此跋扈的，他們這些做小生意的人怎麽小心怎麽來。
　　那隊騎士本來都要沖過去了，其中有人側頭看了看，透過窗口壹眼看到坐在那吃東西的李丟丟於是奮力勒住戰馬，他壹邊勒停壹邊喊道：“這兒呢！”
　　隨著他壹聲喊，這數十人隨即都停了下來。
　　馬背上，這壹群兇悍騎士全都側頭看著李丟丟，李丟丟聽到那聲喊也知道麻煩來了，手放在了身邊的包裹上，緩緩將包裹解開。
　　“抓回去！”
　　為首的壹個獨眼漢子大聲吩咐了壹句，立刻有四五人從馬背上跳下來，氣勢洶洶直奔李丟丟。
　　李丟丟已經打開了包裹，壹伸手將連弩拿起來，過來的那幾個人腳步立刻停住，全都有些懵。
　　李丟丟右手端著連弩，左手把最後壹個饅頭拿起來，好像沒事人似的繼續吃。
　　“上去！”
　　獨眼漢子怒斥壹聲：“怕什麽！不過是個孩子！”
　　那四五人猶豫著互相看了看，似乎極怕那獨眼的男人，停頓片刻後咬著牙往前沖了過來，李丟丟昨夜裏就已經把所有兵器都熟悉了壹遍，尤其是這連弩，中短距離的殺人利器。
　　隨著他不斷扣動機括，大概壹尺長的弩箭壹支壹支的激射而出，他沒有要取人性命，所以打的都是雙腿，轉瞬之間，大楚軍方這制式連弩的十支弩箭隨即打空，那四五個人全都腿上中箭，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著。
　　李丟丟把連弩放在桌子上，看向掌櫃的問道：“有沒有茶？”
　　沒人理會。
　　李丟丟側頭看了看，掌櫃的已經遠在至少幾十丈之外了，跑的那叫壹個疾如奔雷。
　　李丟丟不確定這些人是誰的人，不過有個大概推測，能專門來追他的人，要麽是當初孫如恭那夥人要麽就是因為王黑闥的事而追他的人。
　　前者無需擔心，後者……
　　李丟丟在心裏告訴自己，大丟啊，妳可能就要面臨人生第壹次大開殺戒了。
　　他伸手把那張黑色面具抓起來戴在臉上，這壹刻起，他便不再是書院弟子李丟丟，而是殺人者李叱。
　　李丟丟取了壹把長刀壹把短刀，起身面對那群人站好，起身的時候往左右看了看，這位置還不錯，這小吃鋪子正門並不寬闊，兩個人肩並肩進來都不順暢。
　　可是小吃鋪子建造的簡陋，雖然門不寬闊，兩邊還有窗戶，門不大窗戶不小，那麽多人壹擁而上的話，李丟丟守的住門也守不住窗。
　　“還在等什麽！”
　　獨眼男人從馬背上跳下來，順手把足有四尺多長的壹把重刀摘了下來，壹邊朝著鋪子走壹邊大聲吩咐道：“壹群人被個孩子嚇住了，還有沒有臉！”
　　他大步過來，其他人哪還敢不跟上，呼嘯壹聲朝著鋪子裏邊沖。
　　李丟丟深吸壹口氣，學著師父做法事的時候喃喃自語。
　　“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
　　這輕聲細語中，門外死兩人。
　　李丟丟不退反進壹步，人已在門口。
　　“慶雲開生門，祥煙塞死戶……”
　　又十字，再殺兩人。
　　這小小飯鋪的門口，便有四具屍體倒落在地，後邊要上來的人全都驚在那，不敢再輕易靠近，他們看到了那少年郎左手短刀右手長刀，卻沒有看清楚那長短雙刀是如何殺人的。
　　刀法太快，而且壹刀斃命。
　　戴著壹張黑色面具的少年，此時此刻，便是真真正正的索命夜叉。
　　“渺渺超仙緣，蕩蕩自然清……”
　　李丟丟竟是壹步跨出屋門，長刀戳進壹人心口，短刀切開壹人咽喉，然後退壹步又回到屋門口。
　　“從窗戶進去！”
　　獨眼男人暴喝壹聲，然後雙手握著重刀沖向李丟丟，他大步而來，那些原本在前邊的人紛紛避讓。
　　四尺多長的重刀且又鋒利，這壹刀落下莫說壹個人，便是壹匹馬也能壹刀兩斷。
　　李丟丟自己知道自己的氣力有多大，但還是沒把握硬接住這壹刀，但他看得出來，這刀勢絕非是江湖上的那些人能有的刀勢，那是戰場上的殺人技。
　　李丟丟後撤壹步退回屋子裏，重刀落下，砰地壹聲斬在門框上，把門框直接斬斷，獨眼男人壹步就跨進屋子裏。
　　“小賊，跪下！”
　　他雙手握刀往下狠狠壹劈。
　　李丟丟卻根本不想與他打，左腳伸出去勾過來壹個凳子往前壹甩，凳子旋轉著砸向獨眼男人，長刀落下，凳子被劈開。
　　李丟丟已經轉到了窗口那邊，左手短刀往外壹送，噗的壹聲戳進壹個剛剛要爬進來的人咽喉中，沒有絲毫猶豫，人已經到了旁邊的窗口，長刀橫掃，剛要進來的那人雙手撐著窗口，壹刀下去，雙臂齊斷。
　　“承接大道力，以除諸魔精……”
　　李丟丟壹腳踹翻桌子把獨眼男人逼退，雙腳發力淩空而起從窗口掠了出去，人到窗外，長短雙刀來回切割，外邊靠近的殺手連中四刀後往後倒了下去。
　　李丟丟個子比那些壯漢要矮壹些，可卻靈活的多，他殺壹人後身子轉到另外壹人背後，短刀刺進那人後腰，壹聲哀嚎炸起，李丟丟抽出短刀後把人往前推了出去。
　　獨眼男人剛從窗口掠出來，迎面而來壹個自己人，他氣的幾乎炸開，哪裏還管是誰，壹刀將面前的人腦袋掃掉，血霧噴灑中，獨眼男人追了出來。
　　而李丟丟已經跳回窗戶裏邊，順勢扔出來壹根凳子腿，嘣的壹聲，那凳子腿正好砸在獨眼男人的後腦勺上，還挺響亮的壹聲。
　　李丟丟回到鋪子裏，屋子裏的人哪有人是他對手的，雖然都人高馬大看起來又精悍，可李丟丟發了狠便不是李丟丟，而是李狠狠。
　　“我非亡命魂，我乃接引人。”
　　李丟丟再殺兩人，又從正門沖了出去，而此時獨眼男人剛從窗外翻進來，李丟丟已經殺到了門外。
　　這壹日，那少年郎，以長短雙刀大開殺戒，小吃鋪子內外伏屍數十。
　　李丟丟出來進去，再出來進去，來回兩次，獨眼男人那二十幾個手下已經盡數被殺。
　　屋子裏，李丟丟看向獨眼男人輕聲問道：“妳剛才說讓我跪下？”
　　不等那人回答，李丟丟自言自語道：“我真不想開殺戒，我若開了，便不好收。”
　　獨眼男人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之前暴怒的時候還沒有多想，此時才看清楚身邊已經壹個手下都沒了，那少年沒戴上面具的時候瞧著清秀俊美人畜無害，戴上面具後像是壹個地獄修羅殺人索命。
　　“死吧！”
　　獨眼男人朝著李丟丟嘶吼了壹聲，重刀狠狠劈落。
　　李丟丟沒有避讓，而是迎著獨眼男人的長刀沖了過去。
　　“破敵於戰陣，殺賊以浩然！”
　　三息之後，李丟丟把手裏長短雙刀用布包好，沒再去看地上屍體，又壹件壹件把其他兵器撿回來，背著壹個大包裹放在毛驢上，他翻身騎上毛驢朝著遠方出發。
　　他手裏牽著壹根繩子，繩子上連接著幾十匹戰馬，那小小身影後邊，壹群曾經上過戰船的戰馬都低著頭跟著走。
　　“毛驢兒。”
　　李丟丟拍了拍坐騎，自言自語似的問了壹句：“妳怕嗎？”
　　毛驢兒擡起頭……餓，餓，餓啊餓啊……
　　李丟丟又拍了拍它，看向前方說道：“壹會兒找地方把馬賣了，換了錢給妳買驢肉火燒吃。”
　　毛驢兒……
　　李丟丟長長吐出壹口氣，像是告訴了毛驢壹個秘密似的聲音很輕地說道：“妳不要告訴別人說……其實，剛才我有點怕。”
　　“但是……現在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