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試探

　　余九齡和姜然兩個人跟著李叱離開車馬行，馬車朝著冀州城糧倉的方向前行。
　　馬車裏，余九齡分析了壹下李叱說的話，所以總結了幾句。
　　“現在就是，我知道敵人要打我，但我不知道敵人在什麽時候打我，準備怎麽打我，所以現在怎麽辦？”
　　李叱回答：“打他。”
　　余九齡楞了壹下，姜然嘴角帶笑。
　　姜然是做官的出身，余九齡其實不太喜歡姜然這樣的人，可是相處的時間久了之後，他發現姜然這個人除了有壹些虛榮之外，其他的都還算不錯。
　　經過官場上的歷練，姜然其實遠比余九齡要懂人心，要懂人在什麽時候會想什麽。
　　“崔家的人就是故布疑陣，他們就是想讓我們沒頭沒腦的猜，他們更希望我們把人手分散出去，越分散越好。”
　　姜然道：“可是我們現在就不順著他們的想法去走，就按照我們自己的想法走。”
　　余九齡道：“如果我們是去反打回去，不應該直接去崔家嗎？為什麽去糧倉打？”
　　姜然道：“要去妳去。”
　　余九齡：“慫人。”
　　姜然道：“妳不慫，妳去啊。”
　　余九齡：“我不慫我也不去。”
　　如果再說下去的話，可能就是翻來覆去的車軲轆話，說到什麽時候也沒個頭。
　　“九妹。”
　　李叱道：“給妳個活兒，妳最快，妳最合適。”
　　余九齡立刻應了壹聲：“妳說。”
　　李叱把身邊的壹份卷宗遞給余九齡道：“這是前陣子我和夏侯從緝事司的檔案裏翻出來的，我覺得有用就留了下來，這是糧倉所有官員名錄，妳幫我看看這裏邊有沒有姓崔的。”
　　余九齡應了壹聲，然後翻開卷宗就看，看了壹會兒後他擡頭問李叱：“這和我快有什麽關系？”
　　姜然湊過去跟他壹塊看，兩個人把卷宗壹頁壹頁的翻，從頭翻到尾，居然沒有壹個姓崔的。
　　“壹個都沒有。”
　　余九齡看向李叱道：“看來崔家的手伸不到糧倉，畢竟糧倉重地，羽親王和節度使也會格外註意，應該用的都是自己人才對。”
　　姜然嘆道：“壹個都沒有，太幹凈了，這個世界上哪有絕對幹凈的事絕對幹凈的人。”
　　余九齡道：“怎麽沒有，我就絕對幹凈。”
　　姜然道：“妳也就錢袋絕對幹凈。”
　　余九齡：“……”
　　李叱笑道：“姜然說的沒錯，崔家的人太刻意了，反而會讓人覺得不對勁，整個糧倉裏壹個姓崔的都沒有，這冀州城裏姓崔的，又不都是他崔家的人。”
　　他問余九齡：“壹個都沒有，妳猜是因為什麽？”
　　余九齡仔細思考了壹會兒後恍然大悟，他看向李叱說道：“壹個都沒有，其實是糧倉早就已經被人家控制了，刻意就不收姓崔的人，如果糧倉做主的不是崔家的人，就不可能做到這壹點，所以糧倉不是有沒有崔家的人，而可能都是崔家的人。”
　　李叱道：“到了看看再說。”
　　他停頓了壹下後說道：“還有壹件事得妳來辦，這件事是重中之重。”
　　余九齡頓時覺得自己偉岸起來，他拍了拍胸脯說道：“妳只管說。”
　　李叱道：“壹會兒到了糧倉我和姜然進去，妳在外邊等著，如果看到我發的信號，就說明我們已經不好出來了，妳立刻跑去找夏侯，讓他帶兵過來。”
　　余九齡道：“包在我身上。”
　　他忽然反應過來什麽，下意識的問了李叱壹句：“是不是因為我不能打？”
　　姜然道：“妳果然不怎麽聰明……想到了就別問了唄，妳說妳問了，尷尬不尷尬。”
　　余九齡呸了他壹聲，然後嘆了口氣：“好在我終究有用。”
　　沒多久之後，李叱他們的馬車就在糧倉重地外邊停了下來，糧倉守軍數量眾多，戒備森嚴，看到有馬車停下來，立刻就有人過來要驅趕。
　　李叱看向余九齡說道：“就在這等著，看到我們，或者看到信號。”
　　余九齡點了點頭：“放心。”
　　為首的壹名團率過來剛要斥責他們把車停在這，李叱把羽親王府的腰牌遞過去，那團率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了，臉變的比長眉道長變戲法的手法還要快。
　　“請問大人來糧倉是要做什麽？”
　　那團率彎著腰說道：“卑職現在就去通知壹下我們主官高大人，讓高大人親自過來迎接。”
　　李叱嗯了壹聲後說道：“速去速回。”
　　那團率立刻轉身跑進大門裏邊，李叱等他走了之後看了姜然壹眼，姜然立刻明白過來李叱的意思，他邁步向前，門口的士兵互相看了壹眼，其中壹個往前上了壹步，他看起來壹臉歉疚地說道：“兩位大人，糧倉重地，還是等我們高大人到了之後再進的好。”
　　啪！
　　姜然擡手就給了那士兵壹個耳光，打的格外用力，這壹巴掌把人扇的幾乎轉壹圈。
　　“混賬東西！”
　　姜然怒斥道：“我們要進糧倉，妳們高大人都不敢攔。”
　　李叱身邊的人，沒有人比姜然更能表現出這種氣勢來，因為姜然最熟悉這種操作。
　　那士兵被打的臉都腫了，卻立刻退到壹邊，真的是不敢再攔著，姜然那眼神就是妳再攔著我，我現在就讓妳在冀州無處容身。
　　李叱看著姜然的樣子，心裏不由得嘆了口氣，這種變臉，尋常百姓真的不容易裝的出來。
　　進了大院正門，姜然看到李叱看他，訕訕的笑了笑道：“我這……職業如此。”
　　等糧倉主官高升達趕過來的時候，李叱和姜然兩個人已經不知道跑去什麽地方了，高升達問了壹聲進來幾個人，剛剛挨打的回答說就兩個，高升達眼神閃爍了壹下，但似乎比剛剛輕松了些。
　　好在到處都是士兵，高升達壹路詢問，很快就找到了李叱和姜然，那兩個人正站在壹座糧庫門口，他們倆背著手站在那，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兩位大人。”
　　高升達臉上堆起笑臉，小跑著過來，雖然他不知道對方什麽身份，可既然是羽親王府的人，而且腰牌級別很高，他也就不用管對方官職品級，反正諂媚些就對了。
　　姜然這種老姜，壹眼就看出來這高升達的笑容有多虛假，而且他也看到了四周當值的士兵似乎有意在往這邊靠近。
　　“請問兩位大人可是有什麽吩咐？”
　　高升達陪笑著問了壹句。
　　李叱道：“夏侯將軍使我們來看看，過幾日的軍糧準備的怎麽樣了。”
　　高升達連忙說道：“城防將士們所需的軍糧，每隔三天運過去壹批，昨日剛剛送過去的。”
　　李叱道：“我自然知道昨日剛剛送過去，可是現在青州軍已到城外，夏侯將軍的意思是，千萬不要有什麽紕漏，萬壹軍糧供給不上，將士們豈不是要餓著肚子守城？”
　　“不敢不敢。”
　　高升達連忙說道：“下壹批要運送的軍糧，早就已經如數備好，為了保證按時運送分派，下官明日就會安排裝車，後天壹早就會分發派送。”
　　李叱道：“帶我們去看看，看壹眼心裏有底，回去也就好向夏侯將軍交差。”
　　“遵命，兩位大人請跟我來。”
　　高升達做了壹個請的手勢，然後頭前帶路，他引領著李叱和姜然走到另外壹座糧庫門前。
　　“軍糧所需，都從這甲字庫裏出，甲字庫裏的糧食是最好的，連壹點摻雜都沒有。”
　　高升達道：“將士們在城墻上拼命，我們自然不能讓將士們吃不好，所以當然要選最好的糧食。”
　　他吩咐人把糧庫大門打開，壹邊走壹邊介紹道：“其他庫都是原糧，這甲字庫有壹半的地方存放的是成品，糧倉後邊就是磨坊，小麥送到磨坊磨成面粉，再送到甲字庫存放，因為面粉不易保存，又到了雨季容易受潮，所以成品的數量要嚴格控制。”
　　“面粉的存量，按照全部所需計算，存十五天的量，但是磨坊那邊每日都在磨制，保證始終都足夠十五日所需，這邊三天運走壹批，那邊三天遞補壹批。”
　　“那邊是大米，不過還沒有今年的新米，往年的米都是從江南運回，就算是好年景，咱們北境之內大米的存量也不多。”
　　不得不說，高升達的介紹極為詳盡，他甚至把工藝流程都仔細說了壹遍。
　　李叱走到存糧的地方停下來，他問高升達道：“可否打開壹些讓我們看看？”
　　高升達立刻點頭：“沒有問題，大人想怎麽看就怎麽看，想打開哪裏的就打開哪裏，大人只需手指指壹下，下官立刻吩咐人開驗。”
　　李叱道：“高大人這樣做事底細謹慎又態度端正的人，真是不多見了，回頭我見到夏侯將軍之後，必會告知夏侯將軍高大人妳的盡心盡力。”
　　高升達連忙俯身壹拜：“多謝大人提攜。”
　　李叱道：“高大人剛剛說，我想打開什麽地方的就打開什麽地方，這種自信，這種氣度，令人折服，我若是真的打開了什麽地方的檢查壹下，反而是不相信高大人似的。”
　　他擺手道：“不打了，既然高大人說沒問題，那就沒問題。”
　　高升達臉色壹喜。
　　姜然道：“不過，夏侯將軍若是問起來，品質，數量這些，我們總是要有所答。”
　　他看向高升達道：“我這麽問吧，若將這糧食品質分成三等，上中下，我們該如何回答？”
　　高升達壹招手，立刻有人捧著壹個木盒過來，他將木盒放在姜然手裏笑道：“當然都是上等，純的不能更純，這是壹些取樣，大人可檢查壹下。”
　　姜然把木盒打開，裏邊是壹排壹排的銀錠，他笑了笑道：“果然是上等。”
　　李叱嗯了壹聲後說道：“既然是上等，那咱們就走吧，不妨礙高大人辦公事，咱們也可回去向夏侯將軍復命。”
　　姜然點頭：“那就走吧。”
　　高升達親自送他們兩個出糧倉，等李叱他們上了車之後，高升達壹直都站在門口揮手送別。
　　馬車上，姜然看了看手裏的木盒說道：“這個姓高的要是沒問題，我把這些銀子都吃了。”
　　余九齡看了看他，嘆道：“妳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