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八十八章 名將

　　整個北境，各個階層的人現在都在議論著關於邊疆戰爭的事，那些為官者也好，商賈大戶也好，尋常百姓也好，每個人每天都在密切的關註著。
　　壹家茶樓裏，大家難得的沒有聽書聽曲兒，而是坐在壹起議論著這次的戰事會是如何情況。
　　連說書的人都和他們湊到壹起，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聽著的人不時點頭。
　　“我覺得問題不大，現在又不是以前了。”
　　壹個商人端起茶杯抿了壹口，胸有成竹地說道：“咱們寧軍什麽時候輸過，寧王殿下也早有安排，所以大家都安心，早早晚晚，咱們必會等到捷報。”
　　眾人都點頭。
　　另壹個商人皺著眉，沈默片刻後說道：“也不知道，邊軍那些爺們兒們，糧食夠不夠吃。”
　　這句自言自語壹出口，所有人都楞了壹下。
　　之前說話的那商人沈默了壹會兒後說道：“寧王殿下思謀縝密準備周全，糧食應該是足夠的。”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壹口，然後放下茶杯起身：“但……吃不完扔了，也比不夠吃好壹些。”
　　說完這句話後他起身離開。
　　剛才說到糧食夠不夠吃的那個商人也起身，朝著先走的那人追了上去，兩個人壹邊走壹邊還在議論著什麽。
　　不久之後，這兩人就到了城中糧棧，每個人買下了不少米面，又雇傭城中車馬行的人來，將米面裝車，請他們送往北疆。
　　巧了的是，他們找的這車馬行，就是永寧通遠。
　　夥計們聽說是往北疆送，是給邊軍兄弟們的，說什麽也不肯要車馬費，並且他們也買下來不少米面裝車。
　　第二天壹早，從冀州往北疆的第壹支民間送糧隊伍出發了，壹共拉了十二車的糧食物資。
　　沒有人宣揚什麽，可是很快冀州城裏就掀起來壹股熱潮。
　　百姓們不如商戶們富裕，拿不出那麽多銀子直接去買糧食，可是各家各戶余糧都不少，這家出五十斤，那家出七十斤，完全不影響生活，十來戶人家就湊上壹車。
　　鄉親街坊們互相商量著來，有車的出車，有力的出力，選出來三五個男人護送壹輛車，大家湊成個車隊出發。
　　壹開始是冀州城，後來這種給北疆邊軍兄弟們送糧食的行動，就逐漸蔓延到了整個冀州範圍。
　　每條官道上，都能看到往北走的車馬，不只是糧食，棉衣，靴子，鞋墊，車上裝的滿滿的。
　　壹個官學裏教書的先生帶著孩子們站在路邊看，朝著過去的車隊揮手。
　　他告訴孩子們，要記住這樣的事，要記住這樣的人，這裏面可能就有妳們的父親，他們每壹個人都是英雄。
　　等到妳們長大了之後，如果也遇到了外敵入侵，妳們也要像父輩們壹樣，去做壹個英雄，而不是跪下來的孬種。
　　他還說，若我中原百姓皆能如此，何懼外敵？何愁不勝？
　　到了三月初，天氣轉暖，李叱留下沈珊瑚為主將，統領兗州寧軍兵馬與渤海人交戰，李叱帶來的兵馬，也全都交給了沈珊瑚指揮。
　　徐績坐鎮兗州州治城，統籌調度，為大軍的物資補給提供保障。
　　而李叱則帶著廷尉軍趕往北疆，幾天前收到從北疆送來的消息，說是黑武人至少百萬大軍壓境，兵力龐大到前所未有。
　　這次指揮黑武大軍的，是黑武南苑大將軍，黑武名將業夫烈，此人在黑武國軍中的地位，大概就相當於武親王楊跡句在楚國朝廷的地位。
　　業夫烈已經快七十歲，原本已經請辭在家休養。
　　因為這次南下事關重大，黑武汗皇信不過任何人，哪怕黑武帝國軍方名將輩出。
　　他親自去拜訪業夫烈，加封其為公爵，業夫烈對汗皇如此誠意無法拒絕，答應領兵。
　　而這次聯合桑人和渤海人同時進攻的計劃，就是業夫烈提出來的。
　　親王闊可敵無言量那樣的身份地位，在這次南下的大軍中，也要聽從業夫烈的調遣。
　　無言量回到黑武國之後，將兗州的戰局詳細的向業夫烈說了壹遍。
　　這位黑武帝國的名將推演良久之後做出判斷，渤海人在兗州已經難有所作為，最多就是牽制寧王李叱的壹部分兵力，所以黑武大軍不能再指望渤海人了。
　　百萬黑武大軍南下，這也是近二百年來，黑武人最大規模的南下行動。
　　趁著中原內亂，黑武人必須有所獲取，黑武汗皇的旨意是，寄希望於此次南征奪取中原，最不濟也要拿下中原北境，也就是冀州，幽州，兗州。
　　三月的時候，在冀州中南部氣候已經轉暖，可是在北疆這邊，依然冷的滴水成冰。
　　要想真正暖和起來最起碼要到六月，也只暖和那麽四個月左右，到十月這裏的氣溫，就又已相當於別處的冬天。
　　李叱從兗州趕往北疆的時候，夏侯琢的隊伍早就已經到了北山關，夏侯琢既然回來了，那麽這裏的軍務指揮，自然也回到他手裏。
　　說實話，如今在這北疆邊關，邊軍士兵們聽說夏侯將軍回來了，心裏的底氣就足了壹倍。
　　北山關將軍是個年輕人，夏侯琢親自提拔起來的，名叫季東亭，才二十三四十歲年紀，如今已為從四品將軍。
　　夏侯琢到北山關的時候，負責留守幽州的將領們也在，全都是夏侯琢的老部下。
　　夏侯琢看了壹眼季東亭，擡起手在季東亭胸脯上拍了拍：“小夥子長個了啊。”
　　壹群人噗嗤壹聲就笑了。
　　季東亭笑著說道：“到歲數了，該長了。”
　　夏侯琢：“我勸妳老實點。”
　　季東亭：“大將軍先不老實的。”
　　夏侯琢的另壹位老部下裴成奇笑道：“大將軍部下的人，哪有壹個老實巴交的。”
　　夏侯琢道：“別瞎扣帽子，妳們自己什麽德行，跟我有什麽關系，妳們不正經，是胎裏帶的。”
　　裴成奇道：“大將軍要是這麽說，我回去跟我爹娘提起來，他倆也不能認。”
　　壹群人又笑起來。
　　夏侯琢壹路走上城墻，夾道兩側，士兵們紛紛擡起右臂行軍禮，每個人看到夏侯琢的時候，眼神裏都有壹種光彩。
　　夏侯琢壹邊走壹邊說道：“妳們這些家夥，看著我的時候眼睛放光，好像比看到娘們兒還開心。”
　　壹個士兵笑道：“報告大將軍，娘們兒哪有大將軍好，大姑娘小媳婦都是寶，就是沒咱大將軍好。”
　　夏侯琢：“放屁……老子又不能給妳們生孩子。”
　　另壹個士兵喊道：“大將軍我們給妳生個孩子吧。”
　　夏侯琢壹個踉蹌。
　　他瞪了那群士兵壹眼：“壹個個的，看妳們就來氣。”
　　登上城墻，夏侯琢壹伸手，親兵將千裏眼遞上來。
　　舉目往遠處看，黑武人的連營就在城外大概二十裏左右，那軍帳密密麻麻，離遠了看，就好像地上冒出來無數的大蘑菇。
　　“確定領兵的是業夫烈？”
　　夏侯琢問。
　　季東亭回答：“確定，大將軍妳看，他們中軍的大旗，旗幟上是飛鷹掛鹿。”
　　飛鷹掛鹿的標誌，象征著業夫烈獨特的身份，那是上壹代黑武汗皇賜給他的榮耀。
　　黑武那麽多大家族，唯有業夫烈家族的旗幟，是黑武汗皇欽賜。
　　“那老東西難對付。”
　　夏侯琢問道：“季東亭，妳說說，怎麽打才能幹掉那個老東西。”
　　季東亭道：“業夫烈領兵極為謹慎，又有百萬大軍，幹掉他不容易，但他歲數大了，熬死他沒那麽難。”
　　夏侯琢瞥了他壹眼。
　　不過話說起來，黑武人百萬大軍，其中絕大部分還都是最善戰的南苑兵，皆為精銳。
　　所以想打死業夫烈難如登天，熬死他確實更容易些，畢竟業夫烈馬上就要七十歲了。
　　“去，問問下邊的將士們，有誰會作畫的。”
　　夏侯琢道：“給妳們三天時間，畫壹幅大的鹿踏飛鷹的圖掛在咱們城墻外邊。”
　　裴成奇立刻應了壹聲：“屬下這就帶人去，屬下就頗懂得壹些，雖然畫的不太好。”
　　夏侯琢道：“妳別畫出來個狗踩雞就行。”
　　他看向親兵：“去把我的將旗升起來，讓黑武人知道我回來了。”
　　“是！”
　　親兵領命，沒多久，夏侯琢的戰旗就在北山關的城墻上緩緩升起。
　　此時此刻，黑武帝國的老將軍業夫烈正帶著壹隊人在巡查地形，就在距離北山關不過六七裏的地方。
　　手下的那群大大小小的將軍們都跟著呢，有斥候看到北山關上升旗立刻稟告，業夫烈舉起千裏眼仔細看了看，然後嘴角就勾起壹抹笑意。
　　放下千裏眼，業夫烈笑道：“我的那位小朋友回來了，夏侯琢……若不是妳來守這北山關，我也覺得少了幾分樂趣。”
　　手下這些將領中，全都知道夏侯琢的名字，黑武人雖然看不起中原人，但他們對中原邊軍那些善戰的名將，也心有敬畏。
　　比如夏侯琢，這些年來和黑武人打了多少次交道，在黑武帝國的兵部，夏侯琢的名字就長期掛在墻上。
　　“大將軍。”
　　壹名黑武將軍問道：“夏侯琢突然回來，說明寧軍已經做好防備，咱們是不是應該提前進攻，不然，寧軍的援兵可能會陸續趕來，如今這寧軍比楚軍更為善戰。”
　　“不急。”
　　業夫烈道：“我在等壹個東西，等到了之後，會讓我那夏侯小友也吃壹驚。”
　　眾人都好奇起來，不知道大將軍要等的是什麽東西。
　　“派人，去給北山關裏送個信，就說我明日正午，在北山關外十裏處，等夏侯將軍來喝杯酒下下棋。”
　　業夫烈吩咐完了之後，問手下人：“中原人的圍棋，妳們有誰會的？”
　　壹群人互相看了看，誰也沒有回應。
　　“妳們啊……”
　　業夫烈撥馬：“回去吧。”
　　他壹邊催馬向前壹邊說道：“要多學習壹下敵人的東西，不管是什麽都要盡力的去了解壹下，圍棋是壹種很有意思的東西，妳們回頭也要學學，中原人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壹群人連忙應了。
　　“下棋會明白很多道理，也能學到兵法。”
　　業夫烈回頭看了壹眼北山關那邊：“如果老夫在年輕幾十歲的話，說不定會喬裝打扮混進去，和夏侯琢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