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壹百五十壹章 直面

　　人最強的武器就是頭腦，而思考就是研發武器的過程。
　　當狼群開始圍獵的時候它們都會思考戰術，所以如果人不經常思考的話，也許有壹天會退化到連野獸都算計不了。
　　李叱最大的優點就是他整天都在想事情，哪怕就算是趕路的時候腦子裏也不停歇。
　　這可能也是壹種天賦，畢竟三心二意在大部分時候都是貶義詞，可用在他身上就是壹種贊美。
　　而大部分時候的發呆，其實腦子裏也未必真的放空，多少頓悟都來自於發呆。
　　李叱只是偶爾壹念，想到了在被困於大興城中消息閉塞的楚國皇帝楊競，就反應到了諜衛軍中可能出了問題。
　　歸元術問：“或許，我們可以裝作什麽都沒有察覺？”
　　李叱點了點頭：“我說壓下來所有經山河印的情報，就是不想張揚，總不能讓他們馬上就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
　　他走到窗口，看著外邊說道：“現在，韓飛豹到底要怎麽打我們還不知道，但如果利用好了，我們就能知道他會怎麽打。”
　　歸元術立刻就明白過來。
　　事情要做的漂亮些，要面對的都是人精，但凡有壹點對敵人的輕視，都可能換來敵人將來對自己的踐踏。
　　唐匹敵曾經說過，裝的漂亮，是因為準備的足夠充分。
　　“安排下去。”
　　李叱回頭看向歸元術：“調派諜衛往梁州那邊去打探消息。”
　　歸元術問：“如派去蜀州的人數規模相當？”
　　李叱點了點頭：“可以。”
　　歸元術立刻轉身：“臣這就去安排。”
　　“他們之中可能會有很強很強的高手。”
　　高希寧有些擔心的說了壹句。
　　連李先生看起來都沒有什麽把握，足見李先生明白敵人的恐怖。
　　所以高希寧的擔憂也就很有必要，因為有些時候，當雙方在正面上的交鋒相持不下，就會使用壹些比較陰暗的手段。
　　若真的有匹敵李先生的強者，那麽之前看起來絕對不可能出現問題的護衛情況，也要重新作出安排。
　　李叱身邊的護衛堪稱頂級，甚至可以說是頂級中的頂級。
　　李先生雖然離開了，可是青龍蘇入夜和朱雀霓凰還在，葉先生還在，廷尉軍中的高手也都在。
　　按理說，這種級別的護衛，就算是絕世強者到了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可凡事並無絕對，如果敵人中有如李先生那樣的人，非但武力值超強，而且有著無與倫比的經驗閱歷，還有非常人可及的頭腦，就會變得防不勝防。
　　好歹假設壹下就能知道，如果李先生是敵人的人，想要防住李先生偷襲刺殺李叱，那是多艱難的壹件事？
　　畢竟最頂級的青龍蘇入夜，和李先生相比也差了那麽壹丟丟。
　　玄武孫歸隱去了兗州，有可能已經去了渤海國，如果他還在的話，作為防禦上的絕對強者，能應付的會更多壹些。
　　要說進攻，孫歸隱絕對不是蘇入夜的對手，可真要是他只管防守，蘇入夜想殺了他也絕非易事。
　　壹個善於防守的人，必然心思縝密。
　　事實上，除了孫歸隱之外，李叱這邊的人，絕大部分最擅長的都是進攻。
　　就連李叱自己也壹樣，壹旦動手，他就會變壹個人似的，哪裏還會有後發制人的表現。
　　壹旦出手，招招搶先。
　　李叱笑了笑道：“倒也不用那麽擔心，他們如果真的有那種強者，可能早就對我下手了。”
　　話雖然這樣說，可李叱自己心裏也明白，敵人之中，未必沒有。
　　高希寧轉身離開，出去之後就把廷尉軍的千辦召集起來，讓他們重新分配當值，由每天壹人值夜，改為每天最少有兩名千辦值夜。
　　與此同時，拓拓江往東南方向大概四百裏，雍州軍駐紮於此。
　　這是壹片原野，二月天，不似北方那樣地皮才剛剛反青，氣候雖然有些濕冷，可滿目翠綠。
　　雍州軍的行軍速度，比李叱他們的預計還要快的多。
　　李叱他們推測，最遲十天之內雍州軍就會到達拓拓江邊。
　　實際上，如果不是韓飛豹下令在這駐紮的話，昨天他們就已經到拓拓江邊了。
　　韓飛豹很年輕，二十歲年紀，身材修長且強壯，肩寬背窄，那種倒三角的體型讓人看著就會心有畏懼。
　　在雍州，他是人人皆知的雍州第壹猛將。
　　傳聞中，他是壹個被山豹養大的孩子，所以生性極為暴戾。
　　相對於中原來說，雍州可以算作壹個與世隔絕的天地。
　　因為都是高原地形，溝壑又多，連本地人往來都不是很方便。
　　大楚強盛的時候，每年都會由戶部調撥糧食物資送到雍州接濟。
　　後來大楚貪腐越來越嚴重，從戶部撥發的物資，甚至運不到雍州就被瓜分幹凈。
　　假如戶部撥十兩銀子，還沒出戶部，就會變成六兩，這六兩再到地方上，層層剝削，到不了雍州就沒了。
　　這是壹個最沒有存在感的地方，以至於很多百姓提起大楚十三州，數來數去最終遺漏的都是雍州。
　　韓飛豹就是在這樣壹個惡劣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戰將，其作風之冷酷，別說敵人，連雍州軍內都沒有人不怕。
　　他打第壹戰的時候才十四歲，雍州境內壹個土司宣布脫離大楚，不再向節度使府敬獻。
　　韓飛豹得知之後，未請示節度使，帶著他的三百多名親兵，壹天壹夜奔行近三百裏，在黎明沖進那個部落，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將那名土司生擒。
　　可是他並沒有把人活捉回去，生擒，只是為了在那部落的人面前殺。
　　他把人綁在柱子上，活著開膛破肚。
　　自此之後，韓飛豹野獸之名開始在雍州流傳。
　　到他二十歲統領整個雍州軍的時候，他的名字，在雍州可治小兒夜啼。
　　有人說，兗州那邊盛產勇士，大楚邊軍，最喜到兗州招募新兵，兗州那邊的男人被稱之為東北虎。
　　也有人說，比起東北虎的兇，雍州兵就是西北狼，更狠。
　　韓飛豹治軍極為嚴苛，他的命令不容有壹絲壹毫的違背，哪怕是壹件小事，辦不好就要重處。
　　違背軍令這種事，絕不姑息，有壹次就殺絕了所有牽連其中的人，保證不會有人再敢犯錯。
　　除了韓飛豹之外，雍州軍中還有八名悍將，每壹個都有萬軍之中往來沖殺的武力。
　　這八名將軍，各領壹軍，而這八個人的隊伍再兇，也兇不過韓飛豹的親軍。
　　歌淩軍。
　　雍州有壹座歌淩山，山上有壹座被譽為神廟的寺院。
　　這裏的僧人備受尊崇，有壹次，雍州節度使帶著人巡查的時候，當地百姓見他都不跪，可是見到壹個僧人，百姓們卻紛紛跪倒在地。
　　節度使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卻表情不悅，那年才十七歲的韓飛豹見狀，壹言不發的離開。
　　第二天，韓飛豹帶他親自訓練出來的隊伍攻上歌淩山，血屠神廟。
　　他下令每壹名士兵，必須把死人的血塗抹在自己臉上。
　　這群兇徒下山的時候，嚇壞了那些百姓。
　　節度使聞訊之後勃然大怒，當眾將韓飛豹臭罵壹頓，可卻沒有任何處罰。
　　韓飛豹當時說，誰讓義父不開心，我就讓誰死無全屍。
　　雖然節度使對他破口大罵，可心裏卻樂開了花，自此對韓飛豹的忠誠從不懷疑。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死都沒有想到，最終會是韓飛豹送他歸西。
　　殺僧人屠廟宇，換作別人做出如此兇狠之事，還要多方遮掩，可韓飛豹不壹樣。
　　他屠光神廟僧侶，下令士兵們塗抹僧人血跡，壹個個猶如兇神惡煞壹般下山。
　　他將自己這壹軍兵馬就命名為歌淩軍，就是想讓人知道，不管是什麽阻擋在歌淩軍面前壹掠滅絕，神擋殺神，魔擋屠魔。
　　此時就在雍州軍的中軍大營裏，韓飛豹卻壹臉謙卑的聽著另壹個人說話。
　　這人身穿壹件長袍，黑巾遮住了半邊臉，只露出來壹雙眼睛，所以也看不出年紀。
　　“聖師。”
　　韓飛豹俯身問道：“妳遠來勞頓，要不要先去休息？”
　　那個被稱為聖師的男人微微搖頭：“不必，我親自過來，妳應該是明白是什麽意思。”
　　他走到壹邊坐下來，看了看韓飛豹：“我師兄看好關亭候，而我看好妳，到現在為止，其實最終選妳們兩個誰還沒有定論，是我堅持讓妳走這邊直面寧王李叱，妳當知我心意。”
　　韓飛豹垂首回答：“聖師的用心，弟子知道，滅寧王李叱才是真正大功，比破大興城要重要的多，誰滅寧王李叱，誰就算拔得頭籌。”
　　聖師點了點頭：“妳知道就好，所以切勿大意，李叱這個人……很難應付。”
　　韓飛豹道：“確實很不尋常，竟然能提前在荊州布置兵力，且是寧軍主力，這個人的眼光很厲害，楊玄機之流，實難與李叱相提並論。”
　　聖師道：“所以我為妳準備了兩個計策，壹，正面進攻，強渡拓拓江，以妳雍州軍的戰力，與寧軍正面對敵也未必落於下風……二，妳若膽氣不足，可繞路梁州直接進京州，我會讓人安排除掉楊玄機，妳接替楊玄機位置。”
　　韓飛豹擡起頭：“弟子要打。”
　　盛世的眼睛瞇起來，應該是臉上有了幾分笑意。
　　“關亭候比妳的優勢大壹些，畢竟他出身好，可這也是我不服氣的地方，出身算什麽？”
　　聖師看向韓飛豹：“在實力面前，出身只是壹層薄薄的紙，壹捅就破。”
　　韓飛豹道：“聖師，弟子準備的打法，就算寧王李叱再聰明，也絕對想不到，聖師放心，這壹戰，弟子誌在必得。”
　　說這些話的時候，韓飛豹臉上有壹種無與倫比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