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壹十七章 來了又走

　　夜裏，李叱靠在城墻上睡著了，如果不是這樣危險這樣殘酷的壹場戰爭，可能李叱會選擇值夜，把踏踏實實休息的機會讓給其他人。
　　這次不壹樣，這次需要李叱在廝殺的時候保持著足夠的體力。
　　正面戰場上，他壹個人能擋住更多的敵人，如果說單純的殺敵，壹個人他可以頂的上壹百個人。
　　如果說他在寧軍中的作用，他壹個人就頂的上整支隊伍，隊伍有多大，他的作用就有多大。
　　正因為深知這壹點，所以李叱也沒有謙讓什麽，到了該睡覺的時候就睡，該吃飯的時候就吃。
　　在敵人退下去的時候，抓緊壹切時間休息。
　　因為最重要的是，只要寧軍戰兵看到寧王還在隊列最前邊，他們的心裏就有底氣。
　　如果說壹支軍隊的標誌是那面戰旗，那麽壹支軍隊的靈魂就是他們的王。
　　李叱只要站在那，士兵們就覺得這壹仗敵人壹定會輸。
　　而在雍州軍大營裏，韓飛豹卻睡不著。
　　他忽略了壹件事，可現在卻又不大想承認。
　　他壹直覺得自己最懼怕的對手只有壹個，那就是寧軍大將軍唐匹敵。
　　卻忘了，在情報中曾經不止壹次提到過，要說全面能力之強，寧王是超過唐匹敵的。
　　領兵這種事，寧王很少親自去做，不是他做不好做不了，而是不需要他去做。
　　大部分時候，他只是懶，而不是廢。
　　現在當他親自領兵的時候，他的敵人才會明白，並非只有壹個唐匹敵可怕。
　　韓飛豹更不想說的是……連續幾天的猛攻，用人命堆積起來壹條和城墻壹樣高的坡道，可是卻依然不能攻上那座城。
　　若那是壹座堅固的重兵把守的大城也就罷了，那只是壹座小城。
　　雖然說，坡道只有壹條，就算是雍州軍發了狠，不計代價，不惜人命，也不可能把全部城墻外邊都堆那麽高，所以這唯壹的坡道限制了雍州軍進攻的兵力。
　　可是寧軍人少啊，防守面的兵力也不是全部啊。
　　這種懊惱，讓韓飛豹不想提及戰局，因為越是提及，越顯得他的隊伍無能，他怕讓人覺得是他自己無能。
　　“韓將軍？”
　　元楨輕輕叫了壹聲。
　　韓飛豹側頭看向元楨：“元先生有什麽話，直說無妨。”
　　元楨道：“明日將軍可親自到城下督戰，無需率軍攻城，只是讓士兵們看到將軍在即可。”
　　韓飛豹點了點頭：“我知道元先生的用意，明日我自會上去。”
　　元楨嗯了壹聲，他當然看的出來韓飛豹那種喪氣，所以他心裏對韓飛豹難免多了幾分輕視。
　　在黑武帝國青衙的情報中，雖然關於韓飛豹的消息並不是很多，可也能看得出來，韓飛豹是壹個兇悍狠毒的人，而且是壹個為取勝不擇手段的人。
　　這樣的壹個人，本該有著比尋常人更為強大的心理素質才對。
　　可此時韓飛豹表現出來的憤懣，讓人不得不懷疑，他並沒有以為中的那麽強。
　　可是轉瞬之後，元楨就忽然理解了。
　　因為韓飛豹被寧軍擊敗過，原本他可能是壹個不可壹世的家夥，在雍州的時候，是主宰者，是獨裁者。
　　可是這樣壹個人，在被寧軍打的全軍覆沒，他不得不喬裝打扮，只帶著幾十名護衛才勉強逃生之後，心態可能已經發生了變化。
　　而元楨並不知道的是，當時唐匹敵擊敗了韓飛豹後，韓飛豹的喬裝打扮是男扮女裝，用這樣屈辱的方式太逃走的。
　　這種事韓飛豹當然不能讓別人知道，那時候保護他回去的人，哪怕他知道都是對自己忠心耿耿，也還是都殺了。
　　因為他絕對不能讓自己男扮女裝，而且是扮作老婦的樣子才得以逃生的事傳揚出去。
　　他在雍州有兇名，這種事壹旦宣揚出去的話，他這兇名也就變成了笑話。
　　人都殺了，事情也算是隱瞞了下來，可是他心裏的創傷呢？
　　那種自卑，會嵌入骨髓。
　　如果元楨知道這件事的話，大概也就能更理解壹些，為什麽韓飛豹會顯得如此反常。
　　可換個角度來看，如果元楨知道的話，可能韓飛豹早就已經想辦法把他殺了。
　　“已經五天了。”
　　韓飛豹看向元楨說道：“先生，妳之前說過，我們的時間最多只有十天。”
　　元楨點了點頭：“十天也只是保守估計，是上限，或許我們連十天都沒有。”
　　韓飛豹問：“唐匹敵真的會來？那不應該，我們已經給唐匹敵在蜀州開了那麽好的壹個口子，他又沒有得到情報我們在這裏圍攻李叱，不該十天之內到這才對。”
　　有壹句話元楨幾乎脫口而出，可話到嘴邊，還是被他忍了下來。
　　元楨想說的是，如果妳能理解唐匹敵的話，妳也不會輸的那麽慘。
　　數十萬雍州軍精銳，被唐匹敵打的壹路逃竄，那不是被唐匹敵碾壓著打了壹次，是每壹次。
　　而這次，他堵住了寧王李叱，他以為自己堵住的是比較弱的那個。
　　就在韓飛豹剛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間外邊傳來壹陣嘈雜之聲。
　　緊跟著就有親兵急匆匆的跑過來，俯身道：“主公，寧軍夜襲！”
　　“嗯？！”
　　韓飛豹猛的站了起來。
　　“哪裏來的寧軍！”
　　他立刻追問了壹句。
　　他以為是寧軍的援兵突然到了，可並不是……夜襲了雍州軍大營的，居然就是李叱的隊伍。
　　李叱睡了壹個多時辰後就醒了過來，像是體內有壹種精妙準時的什麽東西，可以讓他把睡眠時間都控制的那麽準確。
　　李叱醒來的時候，恰好是子時末。
　　三千納蘭族的勇士，已經在城內列隊等著他了。
　　李叱起身後舒展了壹下身體，又喝了些水，然後讓人把戰馬牽過來。
　　三千騎兵，順著那條敵人給他們鋪造好的坡道沖了下去。
　　韓飛豹怎麽都不願意相信，這種情況下寧軍居然敢反攻。
　　不相信歸不相信，作為壹個領兵經驗十足的統帥，他還是布置好了人防備。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他留下的人不堪壹擊……因為那些雍州軍士兵，都不相信寧軍敢沖出來。
　　韓飛豹派手下將軍劉多生的隊伍值夜，大概有壹萬五千人。
　　這支雍州軍就在山城下邊不遠處戒備，可劉多生覺得韓飛豹是多此壹舉。
　　寧軍雖然守城成功，可也被壓的喘不過來氣，不抓緊時間休息，還有膽子殺出來？
　　是的，寧軍的膽子有多大，敵人永遠都想不到。
　　三千草原精騎，順著坡道加速疾沖，像是雍州軍付出了無數生命後，專門給寧軍騎兵造了壹條加速用的跑道壹樣。
　　戰場上就是這樣，誰大意誰吃虧。
　　上行下效，劉多生覺得這安排是多此壹舉，他分派了隊伍之後，自己就找地方睡覺去了。
　　領頭的找地方睡覺去了，那些當值的沒有人監督，也就松懈了。
　　可他們的生命，就在松懈的時候結束了。
　　李叱壹馬當先，帶著三千精騎殺穿了劉多生的這支隊伍，然後直撲雍州軍的大營。
　　等到雍州軍開始集結的時候，李叱帶著那三千騎兵已經殺回去了。
　　劉多生的壹萬五千人被騎兵殺死了半數，大營也被燒了壹片。
　　雖然說損失不是大的不可接受，可那種被人羞辱的感覺，卻大的讓人不可接受。
　　被圍攻了五天之後，寧軍居然敢夜襲！
　　而這場夜襲，從開始到結束，也都不到壹個時辰。
　　寧軍的騎兵順著坡道又沖回了城墻上，像是下去散了個心壹樣。
　　李叱從戰馬上跳下來，嘴角帶著壹抹笑意。
　　他知道如何提振手下隊伍的士氣，而且必須在關鍵的時候去做。
　　經過這壹場突襲，寧軍戰兵們那種興奮可想而知。
　　“我看……咱們可能都不用等到大將軍的援兵到，就能把敵人擊敗了。”
　　李叱笑道：“幾十萬人的營地，我們還不是來去自如。”
　　士兵們因為這兩句話而歡呼起來，這就是壹個人對士氣的影響。
　　李叱回身看向莊無敵道：“讓兄弟們歇壹會兒，吃飯，先別急著去睡覺。”
　　莊無敵應了壹聲，讓人把熱乎乎的饅頭送到城墻上來。
　　李叱他們吃飽了，喝足了，就坐在城墻上聊天休息，李叱還第壹次在將士們面前主動唱了首小曲兒。
　　然後他請草原上的漢子們也唱壹唱他們的歌，還和這些漢子們壹起跳草原上粗獷但很有美感的舞蹈。
　　就這樣，大家興高采烈的玩了壹個時辰，李叱算計了壹下時間，距離天亮大概也就剩下不到壹個時辰的時間了。
　　“走！”
　　李叱起身上馬：“再去轉壹圈，他們這會兒也就剛剛才躺下睡著。”
　　任誰都沒有想到，李叱居然敢夜襲兩次。
　　第壹次夜襲之後的壹個時辰，李叱帶著三千騎兵在這個天亮前最黑暗的時候，又殺了出去。
　　這壹次，更是出乎了韓飛豹的預料，連元楨都被嚇了壹跳。
　　這種匪夷所思的打法，他也是第壹次見。
　　而且這壹次，那些寧軍騎兵更狠，好像要朝著中軍大營進攻壹樣。
　　雍州軍的號角聲接連不斷，才剛剛回到各營營地裏的士兵們，再次緊急集合起來。
　　他們迅速的支援過去，而中軍那邊，為了應對寧軍騎兵的沖鋒，也已經嚴陣以待。
　　可是李叱並沒有真的進攻，而是帶著隊伍，在已經列陣好的豫州軍隊列前邊，用壹個漂亮的圓月彎刀轉身離開。
　　騎兵隊伍在雍州軍陣列錢，畫出來壹個巨大的半圓，然後縱馬沖了回去。
　　我們來了，我們又走了。
　　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