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壹章 妳會適應的

　　夏侯琢說，以他現在的身份還不足以知道全部事，如果知道的話他不會在今夜帶李叱在伴月樓等著。
　　後來帶李叱去大街上看，是因為他忽然間覺得應該讓李叱明白壹些事，哪怕這些事對於李叱來說確實有些早。
　　“妳以前在冀州七縣跟妳師父討生活的時候，見識到的風浪有多大？”
　　夏侯琢遞給李叱壹壺酒，師父說不許李叱在這個年紀喝酒，可是自從上次李叱出門受傷後，他才發現自己對酒好像沒有什麽反應。
　　酒倒進他嘴裏，就只是有味道的水而已。
　　李叱把酒接過來，回答道：“和冀州城裏的風浪比起來，不算大。”
　　夏侯琢點頭道：“就是如此，妳在冀州七縣看到的風浪，是小河裏的風浪，妳在冀州看到的風浪，是大江的風浪，如果妳不想做壹個碌碌無為的人，那麽將來妳還會看到整個天下的風浪，那是大海的風浪。”
　　李丟丟嗯了壹聲。
　　夏侯琢笑了笑道：“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渺小？”
　　李丟丟又嗯了壹聲。
　　夏侯琢道：“我都覺得自己壹直很渺小，何況是妳……李叱，以後別做浪花。”
　　“嗯？”
　　李丟丟看向夏侯琢，壹開始沒懂這句話的意思。
　　夏侯琢伸出手掌心朝上，語氣很輕地說道：“翻手為雲。”
　　他的手轉了壹下，手心朝下。
　　“覆手為雨。”
　　他看向李丟丟：“將來要做大人物啊，小人物只是浪花，妳看到連功名了嗎？那也只是壹朵比較大的浪花而已。”
　　李丟丟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沈重，所以開了句玩笑。
　　他說：“他是不是浪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浪，以至於浪死了。”
　　夏侯琢笑著在李丟丟腦袋上揉了揉，他失去了壹個妹妹，現在有了個弟弟。
　　這個弟弟在他心裏的位置，重合了他失去的妹妹的位置。
　　“但我覺得妳這樣的性格……”
　　夏侯琢搖了搖頭說道：“不像是個大人物的性格。”
　　李丟丟問：“為什麽？”
　　夏侯琢道：“因為妳糊塗事做的太多了，最初的時候有人讓妳離我遠壹點，那是對的，後來有人讓妳離高希寧遠壹點，也是對的，妳偏偏就往錯的路上走。”
　　李丟丟笑起來，懶得解釋。
　　“天快亮了。”
　　夏侯琢道：“妳已經蹭了我好多天宵夜，現在去請我吃個早飯如何？”
　　李丟丟想了想後問道：“大地方還是小地方？”
　　夏侯琢問：“大地方是何處？”
　　李丟丟理所當然地說道：“書院食堂，什麽都有。”
　　夏侯琢道：“那去小地方吧，我就不信不能從妳手裏摳出來壹點錢請我吃個飯。”
　　李丟丟起身：“行吧，雖然對我來說這有些難，我試試。”
　　半個時辰後，書院教習吃飯的小食堂門口，李丟丟壹本正經地說道：“這種小地方不好進，我還得去看看今天做菜的師傅們還認識我不認識。”
　　夏侯琢看著李丟丟，咬了咬牙說道：“難為妳了。”
　　李丟丟道：“不用客氣。”
　　就在這時候燕青之抱著壹些書冊之類的東西從遠處走過來，看了看那壹大壹小兩只敗類，燕青之扭頭就走。
　　寧願不吃了，也不能和這兩個家夥壹起吃。
　　“先生。”
　　李丟丟笑著說道：“要出去吃嗎？我請！”
　　夏侯琢壹瞪眼：“妳不請我，請他？”
　　李丟丟道：“妳看妳，這矯情的。”
　　燕青之的腳步壹停，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後抱著書冊卷子走回來，壹臉的將信將疑：“妳什麽意思？”
　　李丟丟道：“就是想請先生吃個早飯，畢竟請午飯和晚飯的話要去酒樓，花銷會很大，我不舍得。”
　　燕青之：“我謝謝妳這麽坦承，我就在食堂吃吧。”
　　李丟丟道：“可是我已經和大食堂那邊吳嬸說了，今天壹早不去食堂吃飯，若是再去的話顯得言而無信，先生也說過，男子漢大丈夫不可隨意食言。”
　　燕青之想了想，也許這倆家夥真的是找自己有事，於是點頭道：“門口的刀削面不錯，走吧。”
　　小吃鋪子裏，燕青之和掌櫃的打了個招呼：“兩小碗兩大碗。”
　　掌櫃的應了壹聲，不多時用托盤端著四碗熱氣騰騰的刀削面過來，肉香面香撲鼻而來。
　　掌櫃的把小碗放在李丟丟面前壹碗，然後看了看燕青之，剩下的不好分，他也不知道誰吃小碗誰吃大碗了。
　　燕青之道：“我來吧。”
　　他把兩個小碗挪過來，他和夏侯琢壹人壹小碗，李丟丟面前擺了兩大碗，這刀削面的碗說小碗也比尋常人家吃飯的飯碗要大多了，燕青之這樣的飯量，壹小碗正合適。
　　他看了看李丟丟問道：“夠嗎？不夠壹會兒再加，直接要的多了面就坨了，不好吃。”
　　李丟丟道：“夠了。”
　　燕青之：“胃口不好？”
　　李丟丟道：“壹夜沒睡，確實胃口不太好。”
　　掌櫃的：“？？？？？”
　　“說吧，什麽事？”
　　燕青之問了壹句。
　　“沒事……”
　　李丟丟壹邊吃面壹邊說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很瑣碎的小事……昨夜裏我睡不著，就光著膀子出去沖了個澡，夏侯琢說有事出去壹趟我就跟著了，然後裏邊的襯衣沒穿，直接套了件長衫就出去了，因為外面風挺大的，所以吹的有些涼……”
　　燕青之皺眉道：“說要緊的！”
　　夏侯琢：“說要緊的地方不對，不該在這說。”
　　燕青之：“妳閉嘴！”
　　他瞪了李丟丟壹眼：“說……重要的！”
　　李丟丟：“沒帶錢。”
　　夏侯琢噗的壹聲把嘴裏的面都噴出來了，心說他怪不得要喊上燕青之，這個家夥真的是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
　　燕青之沈默片刻，忽然笑了笑道：“那我請妳，本來也要找機會和妳談談。”
　　李丟丟覺得有些不對勁。
　　燕青之看了壹眼放在旁邊的卷子：“這是前兩日月考的卷子，妳又拿了第壹，第二是許青麟，第三是劉勝英。”
　　李丟丟嗯了壹聲：“沒啥沒啥，不用誇我。”
　　燕青之沈默片刻後說道：“按理說我作為教習，不該勸自己的學生不要再考第壹了，可是……”
　　夏侯琢猛的壹擡頭，燕青之看向他：“妳閉嘴！”
　　夏侯琢又把頭低了下去，繼續吃面。
　　“許家的人上次就來過書院見了高院長，他們說，許青麟懷疑妳作弊才會考到第壹，話裏話外的意思還有……是不是高希寧會提前把考題跟妳說了。”
　　李丟丟眉角壹擡。
　　燕青之道：“院長大人雖然表現的很生氣，沒怎麽給許家人面子，但是他昨夜知道妳又是第壹後來找過我，想讓我跟妳說壹聲，讓壹讓許青麟……”
　　“許青麟從書院結業之後要去都城入仕，那邊的門路許家都已經打點好，他只要這幾年在書院的成績足夠漂亮，到了都城之後自然前程似錦。”
　　李丟丟嗯了壹聲，沒表態。
　　燕青之低頭吃面也沒再多說什麽，吃完後起身要去結賬，夏侯琢壹伸手把燕青之攔下來，從懷裏取了壹塊碎銀子拋給掌櫃。
　　燕青之疑惑的看著夏侯琢，夏侯琢擡起手擦了擦嘴，沒理他，看向李丟丟：“吃飽了嗎？”
　　李丟丟嗯了壹聲：“吃飽了。”
　　夏侯琢道：“下次長記性，別隨便占人家便宜，兩碗刀削面就把自己賣了，會很賤。”
　　說完後他看向燕青之說道：“謝謝燕先生抽空陪我們兄弟吃早飯，真是榮幸之至。”
　　他起身抱拳，伸手抽了壹根牙簽出來，叼著牙簽依然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出門了，李丟丟看向燕青之，沈默了壹會兒後說道：“謝謝先生。”
　　燕青之笑了笑：“不用。”
　　夏侯琢等李丟丟出門，像看著自己不成器的弟弟壹樣看著李丟丟問道：“他讓妳低頭，妳還謝謝他？”
　　李丟丟道：“先生只是說了這些事，並沒有讓我低頭。”
　　夏侯琢道：“他都不該說！”
　　燕青之出門聽到這句話，沒在意，也沒生氣，溜溜達達的朝著書院那邊走，壹邊走壹邊罵了壹句：“憨批。”
　　夏侯琢壹轉身：“妳罵誰呢！”
　　燕青之連頭都沒回，壹邊走壹邊很碎嘴子的不停說著：“憨批，憨批，憨批，憨批……”
　　夏侯琢追上去拉了燕青之壹下：“妳說清楚妳罵誰呢。”
　　燕青之：“憨批。”
　　夏侯琢忽然就扭了壹下腰：“哎罵不著，反彈，罵不著。”
　　燕青之楞了。
　　李丟丟過去走到兩個人中間，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的，然後苦笑著搖頭，自言自語的說了壹聲幼稚然後往前走了。
　　燕青之看著夏侯琢問道：“反彈是什麽意思。”
　　夏侯琢：“反彈就是給妳彈回去，妳罵什麽都彈回去。”
　　燕青之：“幼稚可笑！”
　　夏侯琢：“哎再反彈。”
　　燕青之走了幾步，壹扭腰。
　　“唉我也反彈！”
　　李丟丟回頭看著他倆那樣子，嘆了口氣道：“怎麽都娘裏娘氣的。”
　　等回到教室的時候李丟丟發現許青麟居然沒有在居中第壹的位置上坐著，而是坐到了後邊去，他覺得有些意外。
　　許青麟看了李丟丟壹眼後說道：“那位置我丟了兩次，不再坐了，什麽時候我考回第壹，我再回去。”
　　李丟丟道：“不用那麽急，下個月就好了。”
　　許青麟嘴角壹揚：“是有人和妳說什麽了嗎？”
　　李丟丟道：“沒有啊，我的意思是，下個月妳可能就適應了繼續在後邊坐著了。”
　　許青麟臉色壹變，但卻沒有發作。
　　片刻後，許青麟看向李丟丟認真地說道：“我家裏人來書院做了什麽和我無關，我許青麟不是那麽下作的人，我要贏妳就不會用盤外招，而是正大光明的贏妳。”
　　李丟丟笑起來。
　　許青麟皺眉：“妳笑什麽！”
　　李丟丟笑著說道：“可妳還是會適應的。”
　　許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