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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春秋我為王

歷史軍事

  重生春秋,成為卿族庶子,被趕到馬廄與牛馬為伴,誰知霸業竟由此奠定,三家分晉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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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滄浪之水

春秋我為王 by 春秋我為王

2018-7-24 14:58

  戰場上屍體橫列,被兩翼包抄堵住後路衛人、宋人投降者數以千計,此時紛紛繳了械,高舉著手,被打掃戰場的樂氏族兵用麻繩栓到壹起。而立下了大功的騎兵還在追逐騷擾撤退的鄭國人,希望能多在他們身上咬下幾塊肉。
  “期間的事情就是這樣……”回到大營,繼盜跖之後,伍井也輕聲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壹壹向趙無恤匯報。
  趙無恤頷首,那個漁父果然不是壹般人,居然能將眼高於人的盜跖折服,他接著問道:“這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隨後便遭遇了鄭人派出的偏師,漁父根據水鳥驚飛發覺了他們……”
  想起當時情景伍井就心裏後怕,先前還和漁父交談甚歡的盜跖壹下子就變了臉,橫劍於漁父脖頸上,要他說說這究竟是什麽情況?
  伍井在經過壹夜觀察後幾乎已經料定,那漁父大概不是來反間的人,哪家間諜敢在敵營裏這麽高調?可在這荒野裏走到壹半卻遭遇敵軍,誰能不疑?
  但那漁父卻也不慌,而是鎮定地說此事與他無關,然後便指點著盜跖等埋伏在幾個關鍵位置,將那四五百鄭軍偏師全殲!
  “事後抓了敵方首領壹問,果然是另有向導,與漁父無關。”
  伍井遲疑了壹下繼續匯報道:“因為怕他們逃竄壞了司寇大事,所以沒留活口。”
  原來,鄭軍主帥遊速也做出了和趙無恤壹樣的打算,但找的向導差了許多,磨蹭了半日還沒找對路,正打算強行趟過沼澤地登岸,結果卻被占了先手的盜跖率師團團圍住,全軍覆沒。此時的蘆葦蕩裏,大概已經被血泊染紅了吧,這倒是盜跖的狠辣作風。
  “那漁父對此怎麽說?”
  “只是在旁觀望,眼中看不出喜怒哀樂,壹言未發。”
  伍井突然騰地壹聲跪下稽首道:“全怪仆臣大意,將抵達預定的埋伏點時,壹回頭,那漁父居然不見了,在旁邊搜索了壹會,發現他已經舍岸登舟,正朝湖中劃去……”
  “於是他就這樣徑自走了?”
  趙無恤有些苦惱,從那漁父的言談和行為看,縱然不是計然,也是壹個極有能耐的隱士。他訪賢不遇,事後賢才卻主動送上門來相助,本是讓人欣喜的事情,但為何幫完忙後卻又揮了揮衣袖走了呢?舟船是事先預備好的,頗有些“了事拂衣去,不留身與名”的意味。
  “仆臣涉水也追不上漁父,只能呼喊他,請他回來,說司寇定有重謝,而柳下跖則直說,漁父若肯出仕,壹定能在西魯得到高官厚祿。但漁父卻不為所動,莞爾壹笑,遂去,不復與言,只是唱了壹首歌……”
  “什麽歌?”
  “他鼓著木漿唱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在與柳下跖、伍井等人分道揚鑣後,漁父繼續披著蓑衣,乘著小舟在孟諸湖沼裏劃行,他唱著漁歌陣陣,穿越了幾條和緩卻彎曲的河道,徹底將可能跟來的人甩在了身後。
  這是孟諸澤的另壹側,蛤蟆和蟋蟀在其中生活,從肅慎、燕以北飛來的海鳥在高空中滑翔,本地的水鳥則在灘塗的沙丘上築巢嗚叫。
  漁父辨認著方位,舍舟登岸,將漁船拖到蘆葦叢裏藏好,壹回頭,壹只在灘塗上尋找蝦蟹吃的狐貍從湖邊閑步穿過,後面還有個破衣爛衫的男子在追逐。
  漁父露出了壹絲譏誚的笑,大聲對那踉踉蹌蹌的男子喊道:“楚狂人,狐貍肉又騷又臭,妳縱是餓得不行,掏點鳥蛋吃也好過去追它吧!”
  那披頭散發的邋遢男子聞言,頓時不追了,卻惱怒地指著漁父看:“好妳個辛文子,妳可算來了,將我壹個人扔在這荒野沼澤裏,都快餓死了!”
  趙無恤猜的不錯,漁父的確就是計然本人,他喜歡遨遊海澤,常自稱“漁父”,至於他口裏的“楚狂人”,正是趙無恤拜訪濮上時遇到的那位。此人名為陸通,字接輿,楚國人士,因為楚國令尹子常為政號令無常,乃披發佯狂不仕,時人謂之楚狂也。
  他與計然十年前同往成周守藏室向老子請教學問和天地大道,因此結識,遂成了莫逆之交。
  面對接輿的抱怨,計然提起手裏的魚簍道:“我不是去償還趙子泰那份禮物去了麽?這不,路上歸來時,還不忘打了幾條草魚,妳與其在此抱怨,還不如速速挖個坑,尋些浮木和蘆葦桿來點火燒魚。”
  聽說有吃的,接輿咽了下口水,立刻低頭幫忙刨坑,壹邊挖,嘴裏也不閑著,他繼續抱怨道:“總算有肉了,妳可知道我這些天吃的都是什麽?”
  計然撇了撇嘴:“還不是禍害我那棵老梨樹,以及屋後的菜圃,本來打理得阡陌整齊,現在想必已經像是被野豬拱過壹般了。”
  楚接輿罵道:“妳這老叟還好意思說?邀我來宋國同遊,結果卻趕上了諸卿亂戰,到處是戰火。好容易跑到濮上,妳屋內屋外別說肉了,連壹粒粟米都不留,害我壹肚子酸水,臉都吃綠了!”
  計然壹擡手將接輿那只還沾著泥土就想伸進魚簍的手打開,冷笑道:“真是餓鬼,妳若是想吃肉,那日趙小司寇邀妳去戴邑,妳為何不去?縱然不可能朝晚都讓妳吃上周八珍,但肉、醬肯定是缺不了的。”
  楚接輿看著計然用銅削熟練地收拾草魚,不屑地說道:“我與妳不同,說要肆意終生,便會避開所有案牘之事。而妳辛文子呢?自稱不肯自顯諸侯,實則功利藏於心中,對隱居之地指手畫腳,對天下紛爭時刻關註。對了,妳還想要尋壹個好弟子,將妳的計然之策繼承下來,再暗地裏造就壹個霸國出來,陰利天下而人不知,這就是妳的打算了……”
  兩個老友開始進入相互揭短的節奏,計然不答,將魚收拾幹凈後抹了隨身攜帶的白鹽,用蘆葦葉子壹栓,裹了泥巴,就放火坑裏烤,動作慢條斯理,讓等著看他反應的楚接輿急不可耐。
  直到這時,他才擡起頭瞪著楚接輿道:“吾行浩浩,如鴻鵠,吾誌泛泛,如鯤鵬,妳這老餓鬼羅雀般的腦袋,哪裏能懂?”
  ……
  鮮美的孟諸草魚,烤熟後外焦裏嫩,帶著壹絲蘆葦清香,也是壹道人間美味。自稱壹個月不知肉味的楚接輿狼吞虎咽,差點被壹根魚刺卡死,計然在他背上狠狠踹了幾腳才幫他咳了出來。
  “只是壹口魚肉而已,老餓鬼妳吃這麽快,不要命了?”
  兩人又是壹陣相互吐槽,直到罵累了,楚接輿方才難得地正色問道:“孟諸的戰事應該了結了罷?”
  計然擡頭看看日頭,此時已經是午後了,先前隱約傳來的喊殺聲已然停歇,只剩下死壹般的寂靜。
  “打完了。”
  “妳就不去看看勝負?畢竟妳也參與其中,給趙無恤送了份大禮。”
  計然篤定地說道:“不用看就知道,趙氏必勝,鄭人、衛人、二公子必敗。”
  “妳怎麽如此肯定?”
  “因為我是計然,無論是計算還是算計,從未有過差錯!”
  壹時間,楚接輿默然無言。
  酒足飯飽,他又曬著太陽逮起虱子來:“話說回來,妳為何要助那趙無恤?”
  計然眼裏閃過壹絲哀傷:“兩虎相爭必有壹傷,與其像二十年前的華向之亂般打個三年才有結果,讓宋國死傷甚重,民眾流離失所,還不如讓決戰早點分為勝負。”
  “所以我才問,妳為何選的是趙無恤,而不是遊速、公子地、樂大心,別告訴我真是為了還他留在妳家門前的那些禮物。”
  計然哈哈笑道:“自然不是,我贊賞他禮賢下士的態度,但更多的,卻為的是他‘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句話。加上他愛民如子的名聲,所以我想,此人若勝,對宋國百姓、黎庶有利。”
  “可是對子姓社稷可不利,我聽聞當年相士姑布子卿曾預言,說樂祁將死於晉國,但子孫必得誌於宋!如今真的要應驗了?趙氏若大勝,司城樂氏必定掌權,宋國將淪為趙氏與國了!”
  計然卻冷冷說道:“我家是晉公子之後,又非子姓的殷商遺民,宋公壹姓壹氏的社稷,關我甚事?”
  PS:春秋戰國時期,“百姓”壹詞多指普通民眾。
  《論語·顏淵》: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孟子·梁惠王章句下》:臣請為王言樂: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鼓之聲,管籥之音,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樂,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此無他,不與民同樂也。
  馬王堆帛書甲本《老子》:百姓之不治也,以其上有以為也,是以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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