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天降神兵

　　壹封封奏報，自鎮江送至朝廷。
　　內閣和六部這邊，已是亂成了壹鍋粥。
　　因為訊息實在太多，也過於密集。
　　海賊的戰法，確實和倭寇壹樣。
　　只是實力明顯的強了許多。
　　而且絕不是壹群散兵遊勇。
　　而是真正的正規軍馬。
　　他們的艦船，四處出沒，突然在某個口岸出現，隨即發動襲擊，襲擊之後，燒殺壹番，又如潮水壹般的退去。
　　這給整個沿岸所帶來的恐慌，是極震撼的。
　　最重要的是，督師王文君的辦法，根本無從抵禦。
　　其實現在情況就等於是，王文君在數千裏的海岸線上，直接擺出了壹個長蛇陣。
　　這數千裏地裏頭，大擺長蛇之後，其實兵力早就稀釋的幹幹凈凈了。
　　而對方乃是船隊，則可以隨時攻擊任何壹點。
　　莫說本來這各路什麽李家軍、王家軍，本就不堪壹擊，就算是能戰敢戰，對方集中的卻是優勢兵力，壹舉將妳這壹點擊潰，而後便可從容而去。
　　而等妳附近的軍馬收到了消息，想要圍追堵截，對方早已逃亡入海了。
　　當然，從鎮江來的奏報，各種都是海賊如何強大，兵力如何雄厚。
　　壹下子說，這壹處的賊軍，有十萬，另壹邊，卻又說，襲擊另壹處的賊軍有十數萬。
　　這樣算下來，豈不是那海賊都有百萬之眾。
　　至於各種死戰，各種殺出血路之類的事，更是層出不窮。
　　可最後的結果，卻是全軍覆沒。
　　整個六省沿岸，生靈塗炭。
　　對方大肆的燒殺和劫掠，哪怕帶不動的，也都焚毀，等到後續的明軍官兵壹到，所見的則只是來不及逃亡的軍民百姓屍首，以及灰燼了。
　　這海賊……可怕之處形同於是當初的草原騎兵，憑借著戰馬的優勢，可以隨時集結兵力，攻擊大明的每壹處邊鎮。
　　可大明的邊鎮，畢竟經過了歷朝歷代，無數次的新建和修葺，建立起了長城和無數的堡壘，用來防衛這些草原裏的騎兵。
　　所以即便處於被動，經常被那大漠的民族打草谷，可至少還有還手之力。
　　可這漫長的海岸線，卻形同於無險可守。
　　戰船的機動性，也絕不在騎兵之下，而且他們承載的給養能力也更強。
　　面對著雪片壹般的遇襲訊息。
　　先是鎮海衛，此後是寧波衛，接著便又是登州衛，隨即……是泉州，是澎湖，是珠江口。
　　很明顯，這些海賊，早就分為了不知多少股，分別襲擊。
　　他們也十分訓練有素，壹般的水寨以及城墻，根本抵擋不住他們，因為他們同樣有著火炮這樣的攻城利器。
　　此時，莫說是黃立極，便是孫承宗，竟也對此束手無策，遼東的經驗，根本沒辦法套進這裏。
　　而無數地方的不斷襲擊，也讓人預感到，事情遠比他們可怕的多。
　　直到南通州遇襲的消息傳來。
　　黃立極終於坐不住了。
　　他忙是去見天啟皇帝，天啟皇帝這些日子，也每日都在盯著輿圖，搜腸刮肚的，想著制敵之策。
　　可這些日子，絞盡腦汁的結果卻是……根本無能為力。
　　因為這種打法，實在太可怕了。
　　至少對於大明而言，想要制定出壹整套的制敵之策，至少需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花費無數的人力物力，建立起壹道防衛海上的長城出來。
　　“陛下。”黃立極憂心忡忡的朝天啟皇帝行了個禮。
　　天啟皇帝坐在禦座之後，道：“又有何事。”
　　黃立極道：“臣……臣……”
　　他趴下，今日他居然沒有寒暄，而是直接開門見山：“臣有事要奏，南通州……遇襲了。”
　　天啟皇帝聽罷，頓時臉色發冷：“南通州？”
　　“是。”
　　天啟皇帝幾乎倒吸了壹口涼氣。
　　“此前，若只是襲擊各處口岸，大明雖是損失慘重，卻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可是此番，海賊直襲南通州，臣卻以為……這可能要關乎到我大明生死存亡了。”
　　黃立極繼續道：“南通州乃是運河的重要樞紐，關系到的，乃是京城與整個江南的聯系，江南的錢糧稅賦，統統都需經運河運輸，今年的秋糧，尚未押送至京，陛下……壹旦此處有失，則我大明，斷絕南北啊。”
　　這是實在話。
　　運河其實就是整個大明的生命線，這運河任何壹個節點出現了疏失，就意味著，大明南北的動脈被切斷了。
　　而壹旦切斷，即便是走海運，面臨的危險，甚至可能比河運更大，如此，大明就處於大出血的狀態。
　　不說錢糧，還有數不清的實物，北方都需南方輸送的，從茶葉到絲綢，再到瓷器……
　　天啟皇帝冷冷道：“可調兵去南通州了嗎？”
　　“鎮江那邊，已經緊急調人馬去了，不過臣對此並不樂觀，只怕官軍壹到，那海賊十有八九，已登上了船，又遠遁而去。到了那時，只怕官軍又要望洋興嘆。只是……他們今日可襲南通州，明日……誰能確保，他們不會攻擊運河其他節點呢？而我官軍，卻只能疲於奔命，人馬再快，也遠不如那海船的啊。”
　　天啟皇帝冷哼壹聲：“終究還是那王文君，錯失戰機。張卿還真說對了，此人真是個酒囊飯袋。”
　　黃立極道：“陛下，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從奏報上來看，海賊確實非同小可，而且他們並不與我大明打硬仗，只是壹味的襲擊，我守此，他則攻彼，我守彼他們則攻此。實是不堪其擾，防不勝防。”
　　天啟皇帝突然用壹種古怪的眼神看了黃立極壹眼：“他們對我大明，似乎掌握的極深？”
　　“是。”黃立極道：“他們對水文和地形，顯然壹直有所掌握，而且似乎……對我大明的布置，也是耳熟能詳，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意思是……有不少的細作在我腹地？”
　　“有極大可能。”黃立極道：“至少，錦衣衛就抓了不少。”
　　天啟皇帝道：“他們是天朝子民，何以為海賊效命？”
　　“這……”黃立極苦笑，他沈默片刻：“想來是……為人所利誘吧。”
　　天啟皇帝道：“內閣可有什麽策略嗎？”
　　“臣與諸公商討……實無良策。”黃立極苦笑著道。
　　天啟皇帝顯得很不滿意，卻朝壹旁的宦官道：“召張卿來。”
　　此時，也只有張靜壹，足夠信任了。
　　說穿了，整個大明朝廷，被打懵了。
　　即便是天啟皇帝，也是措手不及。
　　他猛地意識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棘手的多。
　　難怪當初，張靜壹對此十分看重。
　　現在大明損失慘重，而反觀那些反賊，現如今，可是壹根毛都沒看到。
　　那宦官匆匆去了。
　　過了足足半個時辰，這宦官卻是心急火燎的趕來，而後道：“陛下……張都督……張都督……”
　　“張都督怎麽了？”
　　“張都督……去了天津衛，說是奉旨討賊去了。”
　　天啟皇帝道：“這家夥……為何不和朕辭行？”
　　宦官道：“他留了口信，壹方面，是情況緊急，另壹方面則是他本是遼東總兵官，奉旨巡海，這些日子駐留在京城，本就耽擱了不少時日，所以……”
　　照理，張靜壹確實早就該去上任的，那督師去江南都好幾個月了，張靜壹這個遼東總兵官，卻還在京城打混呢。
　　猛地張靜壹跑了，卻讓天啟皇帝壹時之間，無所適從，他緊緊的皺著眉頭：“還留了什麽話？”
　　“張都督說……他受陛下隆恩，且國恩浩蕩，定要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天啟皇帝焦慮的站起來，又坐下，旋即又站起，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卻只好道：“明日廷議，再議壹議海防之事。”
　　黃立極忙道：“遵旨。”
　　……
　　此時的張靜壹，清早出發，隨即便抵達了天津衛。
　　這天津衛這兒，尤其是大沽口處，早已修建了星羅密布的碼頭，巨大的港口附近，則是數不清的倉庫。
　　只是此時，天津衛再不復往日的熱鬧。
　　這裏……早有許多的東林軍出現，暫時清空了街巷。
　　事涉軍機，自然不容閑散之人在此遊蕩。
　　而此時……在港口處，壹艘巨大的艦船，卻已停泊在了港灣處。
　　這巨大的艦船，猶如壹堵墻壹般，只是這壹堵墻，竟真是銅墻鐵壁。
　　壹個巨大的煙囪，出現在船的中央。
　　那煙囪裏頭，濃煙滾滾。
　　張靜壹在港口處眺望，遠遠看著這艦船，身臨其境，卻還是被這巨大的艦船所震撼了。
　　畢竟，在這個時代，見多了木船，此時見到這麽壹個玩意，哪怕心裏早有準備，卻還是頗為吃驚的。
　　隨行的錦衣衛和東林軍人員，壹個個瞠目結舌，他們本是習慣了沈默，尤其是張靜壹身邊，更是壹個個小心翼翼。
　　可現在，卻傳出許多的竊竊私語來。
　　張靜壹回頭看他們壹眼。
　　身後的劉文秀立即噤聲。
　　張靜壹道：“怎麽樣，我這東西大不大。”
　　劉文秀沒有絲毫的猶豫：“大。”
　　“威武不威武！”
　　劉文秀道：“威武！”
　　“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