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幹大事
錦衣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2-5-20 21:39
壹千兩銀子,對於張天倫而言,還是很心疼的。
要知道,這個時代,尋常人家壹年的花銷,也不過區區數兩銀子而已。
他這副千戶,並沒有太多的權柄,這得貪墨多少年?
他沈吟片刻,擡頭看壹眼劉文,振作精神,而後朝王程使了個眼色:“程兒,去屋裏找找看,好像家裏還有壹個珠子……”
王程壹臉懵逼:“啥?”
鄧健卻懂了,立即道:“義父,我去。”
壹會兒功夫,鄧健便從屋裏尋出了壹個珍珠來。
這珍珠,幾乎已是當初從趙賊那兒搜羅來的最後‘贓物’了。
價值五百兩的‘贓物’,大多都被張靜壹送出去了,而這珍珠看上去不錯,只怕價值數十兩紋銀。
鄧健很機靈地將珍珠送到張天倫的手裏。
張天倫倒也沒有過多猶豫,直接將珍珠塞給了劉文。
劉文醉醺醺的,眼珠子壹瞪:“賢弟,妳這是要幹甚?”
張天倫笑嘻嘻地道:“妳我是兄弟,靜壹是我兒子,便算是妳兒子,調出宮的事,還需妳好好費心。”
劉文哭笑不得,這張天倫……有點不要臉啊。
都說了要運作,打點上下,只怕需千兩紋銀,妳就塞這麽壹個幾十兩銀子的珠子給我,便要我將這事辦了?
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只是張天倫壹副我兒子便是妳兒子的樣子,若是不收下,拍了胸脯保證,便顯得他不仗義了,可若收了,我特娘的從哪裏弄這麽錢去打點?
於是劉文忙將珠子推回去,張天倫不肯收,鄧健便也在旁幫忙,拼命地扯著劉文的手:“收下吧,這是義父的小小心意。”
而這壹幕,看得壹旁老實巴交的王程目瞪口呆。
劉文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只得將珠子收了,卻指著張天倫苦笑道:“妳呀妳……滿肚子壞水,這壹次只好幫妳善後了,我想想辦法吧,不過事情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證。”
張天倫便喜滋滋地道:“有劉兄出馬,愚弟心裏就踏實了。”
劉文:“……”
這時,外頭卻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鄧健連忙去開門。
門壹開,鄧健壹見到壹身大紅的衣衫,來不及看清來人,已是連忙道:“卑下見過……呀,三弟,怎麽是妳?”
鄧健擦了擦眼,像見了鬼似的。
第壹眼見到張靜壹身上所穿的欽賜麒麟服,原本鄧健還以為來的至少也該是壹個千戶官。
即便是千戶,比如劉文這等錦衣衛的千戶所千戶,宮裏也不曾欽賜呢,所穿的,也不過是尋常的禽獸魚服。
張靜壹微微壹笑,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見過二兄,劉千戶也在?”
說著,他先上前,朝劉文抱手行禮:“卑下見過劉千戶。”
劉文此時目瞪口呆地看著張靜壹,壹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張天倫亦是大吃壹驚,道:“靜壹,這衣服哪裏來的?”
張靜壹不敢隱瞞:“陛下欽賜的。”
“……”
庭院裏很安靜,落針可聞。
妳壹個大漢將軍……皇帝賜妳這個?
劉文覺得自己的酒醒了。
他貪婪地看著張靜壹身上的賜服,他這輩子,也未必能掙到壹件欽賜的麒麟服啊。
“啊……啊……這……這個……賢侄啊,陛下怎的突降甘霖雨露了呢?”
張靜壹道:“今日陛下落了水,卑下便奮不顧身地救駕,因為有功,所以……”
張天倫在旁,已是喜笑顏開:“還有這樣的好事,這樣說來,我兒豈不是……上達天聽啦。”
張靜壹此時也不禁臉有些發燙起來,這是喜事,當然樂於和家人分享:“何止是上達天聽,陛下命我隨扈在左右,以後不再站樁,隨時伴駕了。”
庭院裏的人都已驚得下巴要掉下來了。
站樁的大漢將軍,和隨時跟從皇帝的禁衛是不壹樣的,這必須得是心腹的心腹才成!
而且時刻在皇帝面前晃悠,隨時可能和皇帝奏對,這待遇……可香得很,給壹個千戶也不換。
再加上這壹身欽賜的麒麟服……
劉文吞了口口水道:“賢侄……了不起,了不起,這……這是大喜事,來來來,今日恰好大家都在,咱們喝酒,慶祝壹二。”
張天倫震驚地跌坐下去,還有些沒辦法適應。
鄧健則已喜上眉梢,不得了了,媳婦要有著落了。
劉文倒是對此很欣慰,因為錦衣衛裏,能夠隨扈陛下左右的大漢將軍,已經幾十年沒有出現過了。
他正高興的時候,張天倫卻是朝他諂媚壹笑:“那個……劉兄。”
劉文的目光落在張天倫的身上。
張天倫拍了拍自己額頭:“我細細想了想,方才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亂塞了什麽東西出去,妳看……我真糊塗……”
劉文幾乎要窒息。
壹旁的鄧健壹下子明白了什麽,似乎覺得張天倫‘提醒’得還不夠明顯,忙幫腔道:“對呀,我記得義父好像胡亂塞了壹個珠子。”
劉文:“……”
終究,珠子還是還了。
只有王程壹頭霧水。
張天倫拿回了珠子,便喜笑顏開起來,不是他真小氣,而是……
沒辦法,三個兒子都沒娶媳婦呢。
至於張靜壹外放宮中,現在看來,靜壹的仕途已經十拿九穩了,陛下都賞識他,還怕將來前途黯淡無光?
我張家……居然也有壹飛沖天的壹日。
劉文很無語,可也不便說什麽,酒過三巡後便起來準備離開。
張靜壹攙扶著他,將他送到了門口。
“妳這個爹啊……”劉文搖搖頭道;“近來不知怎麽了,怕是鉆錢眼去了,妳可別學他。”
“是。”
“還有,妳要的那塊地,我已幫妳弄好了,明日就讓人去辦地契,不過清平坊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妳為何如此上心?”
張靜壹便道:“只是想做壹些小買賣。”
劉文失笑,也就沒有再說了,他覺得張靜壹不像是個能做買賣的人。
於是,告辭而去。
等劉文壹走,張家便又喧鬧起來。
帶著醉意的張天倫,激動地捏著張靜壹的臉蛋,先搓成圓形,再擠成方形,喜不自勝地道:“我兒現在出息啦,哈哈……”
鬧了壹夜,張靜壹卻將鄧健找了來。
三兄弟裏,鄧健這個二兄機靈壹些,而大哥……
“二哥,我有壹件事求妳辦。”
鄧健便壹臉警惕地看著張靜壹:“怎麽,妳也想娶媳婦?”
張靜壹:“……”
“呃……我有壹張圖紙,能否請妳尋幾個京裏最好的木匠來,讓他們依著圖紙將東西打造出來。這圖紙裏的東西,有些復雜,所以壹定要能工巧匠,這事關著清平坊的那塊地,定要辦妥。”
鄧健噢了壹聲,居然有壹丁點的失望。
其實他是很希望慫恿著張靜壹去找媳婦的,想想看,老三都找媳婦了,義父的臉皮再厚,總也該老二先成個家吧。
可誰知道這個三弟要跟他研究的,居然是正經的問題,他只好應承道:“這個好辦,我回了百戶所裏,先讓人去打聽打聽誰的手藝最好,等打聽好了,再下駕貼將人請來,他們敢造不出,我揍死他們。”
張靜壹:“……”
他陡然發現,生在這樣的家庭,似乎……容易被帶歪三觀啊!
……
李宅。
這裏是外城,所住的大多都是尋常的百姓,因此格外的混亂。
而禦史李文達便住在這裏!
他雖然位居五品,卻因為是清流,少有油水,而且自詡兩袖清風,故而家徒四壁。
附近的百姓對他都很欽佩,說他是難得的好官。
而李文達對此,當然也忍不住自我陶醉。
前幾日,他上了壹道痛罵皇帝的奏疏,已經引起了朝野的關註,不少人對他翹起大拇指,紛紛說李文達仗義執言。
當然,也有人為李文達擔心。
可李文達似乎並不懼怕,他這兩日,還是照舊去當值,下了值,便在這簡陋的寒舍裏讀書。
傍晚時分,宮裏居然來人了。
壹個宦官親自將壹份批紅送到李文達的手裏。
李文達深吸壹口氣,他心裏知道,皇帝這是繞過了通政司和內閣,直接和他交流對話了。
甚至這份批紅裏,還有可能讓他引來殺身之禍。
只是……
這又如何?
我李文達壹生清正。
還會怕死嗎?
於是他施施然地打開了批紅,只是這定睛壹看,先是勃然大怒起來。
那壹行艷紅的小字,讓他驟然之間火上心頭。
可隨即,他的臉色又變了。
拿捏著批紅的手,居然有些顫抖。
壹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在這壹刻,拿著這批紅,像是這批紅有著萬鈞之重,讓他額上冷汗淋漓。
深吸了壹口氣,李文達居然有些支持不住,壹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老爺……老爺……這是怎麽了?”
李家已慌成了壹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