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願者上鉤

　　楊欣看著那巨大的橫幅，壹時有點懵。
　　行進在這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又走幾步，便又可看到壹個個的巨大橫幅。
　　“壹鋪在手，三代不愁。”
　　“財富窪地，值得擁有。”
　　“小小櫃臺，子孫福祉。”
　　“百年基業，壹鋪相傳。”
　　“……”
　　這……是要幹啥？
　　楊欣看著那張家孤零零的鋪子……不是只有張家的鋪子嗎？這左右……都是不毛之地啊，都長滿著雜草。
　　只是……這壹個個橫幅中的話，或許放在後世，肯定是要被人砸破狗頭的。
　　在後世，人們常說的是壹鋪毀三代啊。
　　誰買商鋪誰XX。
　　可在這個時代，這壹行行字，或許對於尋常的百姓而言，沒有什麽觸動。
　　可對於楊欣這樣做買賣的人，卻好像魔咒壹般，壹下子打開了他的心扉。
　　等他繼續前行，終於到了壹處闊地。
　　這清平坊實在是不毛之地，不但荒地多，即便有建築，那也是低矮和破敗。
　　就在這麽個荒涼的地方，此時，已有王程和鄧健帶著壹些平日裏交好的兄弟在此維持了。
　　他們擺開了陣勢，圍成人墻，而後壹個個迎接賓客，檢查每壹個人的請柬。
　　等楊欣拿出了請柬，驗明正身之後，穿過了人墻，便發現，這壹大片闊地，倒是很像是壹個曬谷場，偏巧就在這裏，橫七豎八地擺放著壹個個長條凳子。
　　就這麽個露天的地方……
　　宴客？
　　還特娘的發請柬？
　　楊欣見過不要臉，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三三兩兩的，許多商賈都已到了。
　　等時辰壹到。
　　另壹邊便聽壹個年輕的百戶官，穿著欽賜的麒麟服，在那嚷嚷：“人都到了沒有，來，唱個名，看看有誰沒有到，將沒到的人都記下來。”
　　“好呢。”有人回應。
　　楊欣：“……”
　　他很慶幸，自己來‘赴宴’了。
　　果然，這些人開始唱名，接著很認真的開始記錄。
　　那位九千歲的密友，似乎和人在嘀咕著什麽，讓楊欣心驚膽戰。
　　終於，唱完了名，便有人開始拿著托盤，托著壹盞盞茶水來。
　　這裏沒有桌子，只有長條凳，而且還是三四個人擠著壹條長條凳上的那種。
　　商賈在這個時代，雖然身份並不高，可好歹也是有錢人，如今這般的狼狽，心裏都略有壹些不滿。
　　可沒辦法，人家是九千歲密友。
　　忍著。
　　茶是粗茶，至少在楊欣這樣的人看來，這茶水和餿水沒什麽分別。
　　可現在他實在是饑渴難耐，說好了是請他來吃飯的，肚子是空著來的啊。
　　於是，只好捏著鼻子將茶喝了。
　　這時，便聽那年輕的百戶道：“來來來，將這資料都分發給諸位貴客。”
　　資料……
　　壹份份資料分發下來，楊欣打開資料，低頭壹看，洋洋數千字，從導言開始，先說內城的鋪子如何稀缺，又說東市和西市的鋪子在當年如何火熱。
　　緊接著……
　　賣鋪子……
　　楊欣眼珠子壹瞪，快掉下來了。
　　鋪子呢？
　　沒看到鋪子啊。
　　再壹看價格，他覺得要瘋了。
　　壹丈見方，上等鋪居然要壹百五十兩銀子，而中等竟也要壹百兩，下等則為五十兩。
　　這壹丈見方，放在後世，也就是十平米而已。
　　也就是壹個門臉大小。
　　這不是搶嗎？
　　這價格，雖比東市和西市的價格要便宜了不少。
　　可這兒是什麽地方，是清平坊啊，清平坊這地方，狗都嫌。
　　商賈們都只看著資料，卻都悶不吭聲。
　　張靜壹卻滿面紅光，高聲道：“諸位現在在東市和西市的買賣，都壹落千丈了吧，為何呢？實不相瞞，這客流，現如今大多都到了清平坊。現在生意已是回落，將來更加如此。”
　　這話……其實說出來，大家是有些不相信的。
　　東市和西市，畢竟是京城兩大最熱鬧的市場，從成祖皇帝遷都北京城開始，就從沒有沒落過。
　　只是……
　　張靜壹壹番話，卻沒來由的讓楊欣這些人的心裏，有些煩躁和不安。
　　其實他們不知道，這番話看似很簡單，可實際上……卻是後世最流行的手法……販賣焦慮。
　　但凡是楊欣這樣的人，內心深處都會有焦慮感，這種焦慮來源於對於自身地位的安全缺失，他們越是有錢，越是擔心自己的財富守不住，擔心將來產生什麽變故，他們畢竟不是尋常的百姓，只需關心明日解決壹日三餐的問題。
　　而張靜壹這簡潔有力的壹席話，某種程度，卻將這種焦慮放大了。
　　是啊，假若當真沒落了呢？未來怎麽辦？
　　張靜壹感慨道：“這清平坊的客流，諸位是看過了的，實不相瞞，這裏客流太多了，未來還會增加，來的人……都是來買棉布的，可……來都來了，怎麽不想買壹點別的？諸位，我只好攤牌了，若是大家耳目靈通，只需去打探壹二，在這兒，近來吸引了不少的貨郎，這些貨郎，只是沿街叫賣，妳們猜，他們的買賣好到什麽地步？前幾日，我親自查過，壹個賣炊餅的貨郎，壹個月下來，純利竟高達十三兩銀子，這些……大家都可以去親自打聽。可為何他們有如此巨大的純利呢？無他，只是因為……這裏有人，都是持幣而來的人，人來了清平坊買布，就會口渴，就會餓肚子，就想買點什麽東西，填飽自己的肚子，也會偶爾四處看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貨物，需要采買的。”
　　賣炊餅，壹月純利十三兩，還只是個貨郎。
　　這壹下子，人們開始竊竊私語，他們也不知張靜壹的話是真是假。
　　可壹路來的時候，他們確實看到了許多貨郎，沿街叫賣，生意似乎都很好。
　　“所以，我張家推出商鋪，這些商鋪，都是近鄰張家的鋪子，將來諸位若是買了，便可做各自的營生，有了人流，還怕將來沒有生意？諸位可瞧好了，先來先得，若是踟躕不決，到時過了這個村，便沒這個店了。”
　　楊欣稍稍有了壹點動心。
　　許多人開始交頭接耳。
　　“賣這麽貴，還不如加點銀子，在東市買呢。”
　　“我看……此人巧舌如簧，不像好人，真有好處，何須將鋪子賣給我們？”
　　雖然大家依舊還是不信，可內心深處，卻還是隱隱有些動心。
　　張靜壹似乎壹點也不急，此時不急不躁地繼續道：“除此之外，還要告訴大家壹個好消息，就在諸位來之前，我已和東勝行的東家談妥了，他們東勝行，已訂購下清平坊五十見方的壹處上等旺鋪，屆時……東勝行便要在這裏，開壹家新店……”
　　此言壹出，嗤之以鼻的人，頓時開始嘩然起來。
　　東勝行？
　　這東勝行可是京城裏買賣做的最大的雜貨鋪，東勝行的東家在東市和西市的能量可是不小。
　　他們……居然也要在此開分店了？壹來就直接下定五十見方？
　　楊欣壹臉駭然，隨即，他便看到壹個人，緩緩的站了起來，而後笑容可掬地朝大家團團作了個揖。
　　這人……不就是東勝行的東家嗎？
　　看來……這不會有假了。
　　壹下子，楊欣怦然心動。
　　其實這些商賈哪裏知道，張靜壹早在壹天之前，就找了這東勝行的東家，表示願意直接送給東勝行五十見方的商鋪。
　　對於家大業大的東勝行東家而言，這當然不算什麽，可人家死乞白賴的送地，清平坊雖然是荒涼，可近來卻熱鬧了許多，反正是白送的，不要白不要，不過是來捧個場而已，不算什麽。
　　若是這清平坊當真有買賣，東勝行便占了大便宜，就算將來門可羅雀，那也不吃虧。
　　可張靜壹這壹席話，卻不啻是直接丟出了壹個深水炸彈。
　　先是販賣焦慮。
　　而後提出了壹個誘人的預期。
　　最終再丟出行業某個翹楚的鼎力支持。
　　於是，那橫幅裏壹行行字開始慢慢地將人內心的渴望勾了出來。
　　“壹鋪旺三代。”
　　就在這時……有人壹拍大腿：“我買了，就不知這鋪子在何處，我要看看。”
　　“我也買。”
　　“哎呀……算我壹個……是不是先到先選好鋪子？”
　　這三三兩兩的人紛紛站出來。
　　看的楊欣暈乎乎的。
　　站出來的這些人，看著有些面生。
　　不過……這些人壹刺激，就好像烏雲壓頂壹般，壓迫得楊欣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裏。
　　此刻，他腦子壹片空白。
　　氣氛開始帶起來了。
　　而張靜壹，面帶著微笑，看著這壹個個爭相跳起來要買的人，暗中給他們翹起了壹個大拇指。
　　很好，氣氛組將氣氛營造得很不錯，果然不愧是他花了錢請來的，很有天賦，回去給他們加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