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聖旨到

　　眼看著，那東林軍校就要到了。
　　東林軍校占地規模很大。
　　附近也沒有什麽建築。
　　平日裏，也極少有人來。
　　其他的學堂，外頭還有不少的鋪面。
　　可這座學堂，名為學堂，實則卻是壹個大軍營。
　　而且幾乎完全封閉，甚至不允許有人在附近窺測和逗留。
　　張嚴之此時心潮澎湃。
　　他的內心，是頗有幾分渴望的。
　　今夜之後，控制住了東林軍，那麽這整個京城……也就算控制住了。
　　而後再快馬聯絡已抵達京畿的流寇，裏應外合，大事可定。
　　雖然……投靠李自成，乃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可壹旦成事，他深信這樣的大功勞，足以讓自己在新朝裏獲得壹個公爵。
　　他吩咐吳謙道：“待會兒要拿出欽差的氣勢來。”
　　吳謙似乎也沈浸於某種情緒之中，既激動，又有些忐忑。
　　不過他很快，微微壹笑，智珠在握的樣子道：“放心，些許小事而已。”
　　好歹也是右侍郎，不是省油的燈，這樣的場面，他早就見識過。
　　其實內心深處，他是厭惡流寇的。
　　畢竟他是進士出身，熬了大半輩子，如今也算是朝中重臣。
　　只是，朱明在他眼裏，確實已沒有多少存在的價值了。
　　他厭惡那廠衛當道，厭惡那皇帝寵幸的是未經科舉的閹人和張靜壹那般的武人。
　　厭惡天啟皇帝動輒抄家，視大臣如豬狗。
　　某種程度，他比張嚴之更進壹步。
　　因為張嚴之反，或許只是因為利益使然。
　　可吳謙跟著作亂，更多的卻是要實現自己的理想。
　　他希望天下變成宋朝時的樣子，自己能和宋時的士大夫壹般，得到歷任天子的優待。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刑上大夫，動輒打壓。
　　後頭的人馬，也紛紛行進。
　　很快便抵達了學堂外頭。
　　這裏自是有東林軍的崗哨。
　　有人大呼：“何人。”
　　壹個隊官帶著數十個生員，壹臉警惕。
　　有人已經準備吹起哨子，準備預警了。
　　吳謙下馬，大喝壹聲：“大膽！”
　　他昂首闊步的上前，厲聲道：“我等奉旨前來，前來傳達宮中旨意！”
　　隊官狐疑地看著他，用壹種奇怪的眼神，不斷地審視著吳謙。
　　吳謙所穿的，乃是大紅色的欽賜飛魚服。
　　他氣定神閑，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隊官。
　　之所以是居高臨下的眼神，倒不是因為吳謙當真像這麽壹回事，或者說，是他故意如此，增加自己欽差的可信度。
　　而是因為他本身就不將這群丘八們放在眼裏。
　　在他看來，這天底下，只有進士出身的人，才算是真正有資格能位列朝班，稱的上是官的人。
　　哪怕是進士，他也照樣鄙視三甲的進士，因為那不算真正的進士。
　　因而，他幾乎是斜眼看著眼前這個隊官，用的是壹副輕蔑的口吻。
　　這反而令壹旁本是有些捏壹把汗的張嚴之心裏鎮定下來，不由得在心裏默默欽佩吳謙的膽色。
　　這隊官卻是皺眉道：“聖旨？聖旨在何處？”
　　這吳謙取了聖旨，只在這隊官面前晃了晃，大呼道：“在此！”
　　這隊官便肅然起敬，道：“只是……我需……”
　　“妳有什麽資格查驗。”吳謙冷著臉，正色道：“誰敢查驗聖旨？”
　　隊官道：“那麽就請入內，我這便去通報。”
　　吳謙於是昂首闊步，率先捧著聖旨前行。
　　後頭的人亦步亦趨。
　　那隊官忍不住道：“只允許妳進去，其余之人……不可……”
　　吳謙卻不吃這壹套，正色道：“我等自宮中來的時候，便是奉旨率眾人進軍校，旨意在此，爾休要多言！”
　　他壹副頤指氣使的態度。
　　這隊官顯然沒有遭遇過這樣的情況。
　　畢竟聖旨本就代表了皇帝的心意。
　　踟躕之間，吳謙已率先前行，其余人則已尾隨他壹窩蜂的進去了。
　　倒是此時，在軍校的明倫堂裏。
　　副總教官陳演道，卻已率眾武官在此預備迎接聖旨。
　　吳謙氣勢如虹，只帶著張嚴之幾人進去，其余之人，都在明倫堂的外頭候著。
　　這陳演道，最初是在新縣之中提拔起來的，等到軍校成立，因為他曾是武舉人，而且又因為精明強幹，因而成為了教官，可以說，他是伴隨著軍校成長起來，為這軍校立下無數的功勞。
　　此時，他與吳謙見禮。
　　這陳演道行了個軍禮之後。
　　吳謙卻只笑了笑，並不回禮，只是道：“軍校上下人等接旨。”
　　接著便取出了聖旨，唱喏著開始宣讀旨意。
　　這旨意的內容很簡單，流寇已至北直隸，軍校上下人等，負有守衛京城的職責，現在開始，壹切歸吏部尚書節制。
　　除此之外，現在已得到了消息，軍校之中有人勾結了流寇，為了防範於未然，禮部右侍郎吳謙接管軍校，先令軍校上下人等解除武裝，等待吳謙甄別。
　　吳謙念完旨意，擡頭，面無表情地道：“旨意可聽明白了嗎？”
　　陳演道道：“需將旨意給我看看。”
　　吳謙冷笑，道：“給妳看看也好。”
　　說著，竟當真將旨意交給陳演道。
　　陳演道捧著聖旨，打開。
　　其實這個世上，除了張靜壹這樣簡在帝心之人，許多人很可能壹輩子都沒有接過旨意。
　　故而這聖旨是什麽樣子，陳演道也是第壹次見。
　　只是這聖旨所用的材質，確實非凡。
　　不只如此，裏頭的文字，也都是最正經的館閣體，壹看就是出自翰林的手筆。
　　至於印章……還有其他……幾乎沒有什麽錯誤。
　　陳演道看了又看，隨即道：“這聖旨看著像真的。”
　　吳謙聽了，大笑道：“什麽叫看著是真的，這就是真的，怎麽，妳還想抗旨不尊嗎？”
　　陳演道便道：“陛下不是不在京城嗎？怎麽……還有聖旨？”
　　“陛下不在京城，朝廷也有聖旨，內閣可明發詔書，難道妳也不知？”
　　吳謙壹臉鄙夷地看著陳演道。
　　實際上……還真是如此，人們對於聖旨的印象，都以為是皇帝老子要發旨意，於是寫壹份旨意，頒發出來。
　　可實際上，到了大明，有壹套完備的聖旨傳達制度。
　　有時就算沒有皇帝也可以，或者說，這天下絕大多數的旨意，其實……都和皇帝沒多大的關系。
　　恰恰是皇帝私人的旨意，被人稱之為中旨，反而讓人覺得不夠正式。
　　陳演道便道：“聖旨的事，我也不懂，不如這樣吧，我得請壹個行家來看看，這聖旨到底是真是假！”
　　吳謙還真是萬萬沒想到，有人膽子竟能到這樣的地步。
　　居然……接了旨意，不立即執行，還在這裏說三道四。
　　吳謙大笑道：“我乃禮部侍郎，這旨意真假，除了老夫，還真沒幾個人敢說有老夫這樣辨別真假的能力！怎麽，妳是想要借故抗旨不尊嗎？妳可知道抗旨不尊，會是什麽下場？”
　　這話裏，已經隱含著威脅成分了。
　　吳謙相信，自己的這壹番話說出來，對方就可能要開始擔心了。
　　可誰曉得，陳演道居然顯得很冷靜，平靜地繼續道：“還是請行家來看看好了，來人……去將人請來。”
　　於是有人火速地去了。
　　吳謙見狀，不禁勃然大怒，冷著臉，厲聲道：“妳這是什麽意思？東林軍校，已經膽大包天至此了嗎？”
　　陳演道看了看他，卻是不做聲。
　　在這麽壹會裏，其實吳謙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味了，心裏忍不住浮出幾分急切，卻努力保持著平靜道：“妳要請什麽行家，又是哪壹個書吏？好，妳非要如此，那就請來吧，老夫倒要看看……對這份真的不能再真的旨意，妳們還有什麽托詞。”
　　張嚴之在壹旁，臉色隱隱地變了變，卻也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軍校有些不對味……對方冷靜的可怕，給人壹種說不清的感覺。
　　片刻之後，便見有人自另壹扇通往耳室的門裏徐步走了過來。
　　卻是兩個青年人，身邊擁簇著壹隊衛士。
　　為首之人道：“到底是什麽聖旨，來，給朕看看，朕對聖旨，是再熟悉不過了，許多事，壹看便知。”
　　起初……吳謙見來的是壹個嘴上無毛的家夥，顯得比較年輕，第壹個反應，就是覺得可笑極了。
　　可聽到對方竟是自稱為朕，心便突然猛地咯噔壹下。
　　壹瞬間裏，他只覺得頭重腳輕，而後他努力地擡頭，仔細地辨別此人，卻是壹下子就將這人認出來了，這人正是……皇上。
　　吳謙壹時之間，只覺得腦袋竟要裂開壹般。
　　他猛地眼前壹黑，差點要壹頭栽倒下去。
　　而站在天啟皇帝壹旁的人，不是張靜壹，又能是誰？
　　張靜壹年輕俊秀的臉上也浮著笑意道：“我對聖旨，也頗有幾分心得，這聖旨的真偽，壹看便知，這事……殺雞焉用牛刀呢，還是由臣來吧，免得陛下勞心。”
　　天啟皇帝背著手，笑著道：“好，那就先讓張卿瞧瞧看。”
　　說罷，張靜壹已箭步上前，取了聖旨，低頭壹看，便忍不住嘖嘖稱奇：“還別說，這……還真是像極了，妳要說它不是聖旨，我都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