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購地

　　王程和鄧健二人拉扯的時候，見那陳六先誠惶誠恐的跪下磕頭，二人已是相視壹笑。
　　這是他們的老把戲，壹個唱紅臉，壹個唱白臉。
　　張靜壹吩咐兩兄弟做買賣，對於錦衣衛出身的他們，耳濡目染之下，他們的理解大抵是……搶！
　　這種壹唱壹和的套路，乃是錦衣校尉們常見的敲詐手段，別看老套，可實際上很頂用。
　　就在這時，壹個清脆的聲音道：“大哥，二哥，妳們在做什麽？”
　　王程和鄧健壹聽這聲音，頓時安分了，紛紛朝著聲音的源頭看去。
　　卻見在陳六先的身後，張素華正徐徐地提著食盒踱步進來。
　　“呀，妹子……”鄧健顯得局促，連忙低頭：“妹子怎的來了？”
　　張素華道：“我聽聞兩位兄長今日在店裏忙，想來辛苦，便做了壹些飯菜送來，免得兩位兄長在外頭吃喝不便。”
　　張素華放下了食盒，而後看著地上跪著的陳六先，壹下子就明白了，她淺笑道：“不曾想來了客人，客人摔著了嗎，尊客，請快快起來吧。”
　　她沒有戳破這件事，既假裝不知王程和鄧健做的勾當，又挽回陳六先的面子。
　　陳六先驚魂未定，慘然著臉戰戰兢兢的站起來。
　　張素華又道：“客官可是看上了這裏的棉布？我們張家的棉布，可是出了名的。尊客可以好好的看看。”
　　說罷，她已將食盒放在櫃臺，不理擠眉弄眼的王程和鄧健，極盡殷勤的樣子向陳六先道：“尊客好好的光顧，大哥，去給這位客人奉壹盞茶吧。”
　　鄧健覺得無地自容，這上哪兒找這樣的媳婦啊，可恨，他忙道：“我去。”
　　說罷，壹溜煙地跑了。
　　陳六先此時臉色才緩和下來，他害怕鄧健和王程，便裝模作樣的看著貨架，心裏想，我看看便走。
　　取了壹匹布，本是象征性地摸了摸，可這壹摸，陳六先的表情……卻是變得古怪起來。
　　這布料拿在手裏挺舒服，針織得也很綿密，於是他隨口道：“此布多少錢？”
　　張素華恬靜淡然的樣子，攏了攏雲鬢，朝王程眨眨眼。
　　王程壹臉懵逼。
　　張素華便好像沒事的樣子，於是道：“我取簿子看壹看。”
　　既然是店鋪，肯定會有簿子，上頭寫著不同商品的進價和售價。
　　張素華低頭看了壹眼簿子，隨即道：“是這匹嗎？價格倒也不高，壹匹六十文。”
　　“六十……文……”陳六先本來是想裝模作樣的問了價，便趕緊逃之夭夭。
　　可壹聽這價錢，整個人懵了。
　　怎麽可能？
　　市面上比這更劣質的布，壹匹下來，至少也要八十文呢。
　　六十……
　　陳六先聲音顫抖，若是平日的時候，他肯定以為掌櫃的把價錢算錯了，趕緊買幾匹沾點便宜便跑。
　　可看了壹眼兇神惡煞的王程，這個便宜他可不敢占，於是認真的道：“外頭的布，比此布劣質許多的，價錢也在八十三文以上，六十文……小娘子，這……”
　　“可上頭就這樣寫的啊。”張素華手指著布，很認真的道。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了，還能咋說？
　　陳六先顫抖著嗓子道：“那妳們且等等，我回客棧取錢，給我留幾匹。”
　　他不敢怠慢了，竟是飛也似的跑了。
　　只短短壹個時辰，京裏便震動了。
　　如今的冬季，壹年比壹年寒冷，這漫長的冬季裏，凍死的人數都數不清。
　　因此禦寒取暖的衣物，成了人們的必需品。
　　布匹的價格，自然而然也越發的高漲。
　　可哪裏知道，在這清平坊裏，居然有如此廉價的布料賣，當然震動京師了。
　　東市西市裏，早已議論開了。
　　大家第壹個反應，就是這家店的老板瘋了。
　　第二個反應，噢，原來是廠衛在做買賣，而且……還是那張家？
　　張家人……大家是有所耳聞的，嗯……不太靠譜。
　　買到就是賺到啊。
　　於是，清平坊的張家鋪子，壹下子被人踏破了門檻，數不清的人湧入進來。
　　而張家的三個兄妹，兩個在前頭賣貨，壹個躲在後頭算賬。
　　鄧健越賣越是心驚，根據他多年為人處世的經驗，咱們張家……好像在虧本啊。
　　傍晚的時候，鄧健急匆匆的跑去後堂裏，此時張素華正在低頭算賬，鄧健道：“算出來了嗎？掙了多少？”
　　“今日銷量尤其的好，賣了七百多匹，嗯……我算算，刨去其他的開銷，掙了九百二十文錢。”
　　九百二十文錢……
　　忙活了這麽久，欠了這麽多的債，而且還沒算人力的開銷。
　　也難怪靜壹這家夥，沒有請夥計呢。
　　敢情若是再將夥計請壹請，就要虧到吐血啊。
　　更別說，這店鋪還是自己家的……
　　鄧健有點懵：“就這點？”
　　“就這點。”張素華很認真的道。
　　“完啦，完啦，這哪裏是做買賣，這是做善事啊……”鄧健撫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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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的張靜壹，下值之後，卻是拜訪了壹些人，現在手頭沒錢，不過張家的名聲還是有的，畢竟家裏壹個副千戶，壹個百戶，還有兩個總旗。
　　再加上還有壹塊占地數十畝的地。
　　張靜壹拜訪的乃是戶部主事楊文。
　　楊文是二甲進士出身，南直隸人，做官之後，壹路都是平步青雲，三十多歲，便已成為了炙手可熱的戶部主事。
　　當然，楊文和絕大多數大臣壹樣，都是兩袖清風，為官很‘清廉’。
　　他家是松江壹帶的大地主，據說家裏的土地就有十萬畝。
　　在京城，置了巨宅，也在京裏，購置了不少的土地。
　　聽聞錦衣衛百戶來訪，楊文心裏覺得膈應，看著來通報的主事道：“可帶來了駕貼？”
　　“沒有駕貼。”主事道：“老爺，說是私人拜訪，還說仰慕老爺很久了，壹直想要拜見。”
　　“呵……”壹聽沒有駕貼，楊文松了口氣，還以為是錦衣衛來抓自己呢，於是淡淡道：“叫進來吧。”
　　隨即，張靜壹進去，彼此行禮。
　　楊文心裏肯定是看不起這些丘八的，可見張靜壹穿了麒麟服，又想起宮中最近有個百戶很受皇帝賞識的傳聞，倒也露出了笑容：“張百戶來此，所為何事啊。”
　　張靜壹道：“卑下聽聞，楊家在清平坊，有不少的土地……”
　　楊文眼皮子都沒擡：“是嗎？”
　　“怎麽，楊主事竟不知道？”張靜壹詫異地道。
　　楊文平靜地道：“我家地多，哪裏曉得這地產都置於何處呢？妳說有就有吧。”
　　“……”
　　張靜壹道：“其實卑下是來購地的。”
　　“購地？”
　　“清平坊，楊家有地九百余畝……”
　　楊文越聽越玄乎，於是擡頭，看向管事道：“家裏是有這些地嗎？”
　　“這……老爺，可能要查壹查。”
　　楊文嘆了口氣，道：“哎……老夫修身養性，不愛理俗務，何況妳我同朝為臣，心裏該多想壹想為朝廷效命，為陛下盡忠。這地……妳想買？”
　　“是，照著市價買。”張靜壹很認真。
　　楊文眼睛瞄向管事。
　　這楊家的管事當然清楚老爺的意思，於是小雞啄米的朝楊文點頭。
　　楊文心裏了然了，露出了微笑：“這樣啊，那上清童子呢？”
　　“啥？”張靜壹有點懵：“什麽童子？”
　　楊文便抱起茶盞，不吭聲了。
　　壹旁的管事便笑嘻嘻地道：“我家老爺高雅，口裏從不談錢，這上清童子就是錢的意思，這個典故，出自唐書《博異誌》，因而，似我家老爺這樣的人，便將上清童子，當做錢的雅號。”
　　張靜壹恍然大悟，原來……特麽的讀書人愛玩這樣的名堂！
　　這個時候，他有點同情魏忠賢了，成日跟壹群這樣人廝混壹起，妳真的會想打死他們啊。
　　張靜壹禁不住道：“錢便是錢，叫了上清童子，它也還是錢。”
　　楊文憋不住了，臉拉了下來，陰沈著臉色道：“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