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歐洲來的消息

　　其實天啟皇帝對於股票，也是壹知半解。
　　這段時間，他倒是了解了不少。
　　可這些訊息支離破碎。
　　他只曉得，他虧了很多錢，張靜壹給他買來的這些股票，表面上還有價值，可大家都在瘋狂拋售的情況之下，其實根本沒有價值。
　　聽到壹群佛郎機人，居然冒著巨大的風險，不遠萬裏地跑來京城，興高采烈的想要賣張靜壹股票。
　　天啟皇帝都震驚了。
　　這何止是心涼，血都是涼的。
　　這便意味著，所謂的股票，表面上吹的天花亂墜，實際上卻是壹錢不值。
　　誰買誰傻啊！
　　這無疑引起了天啟皇帝的憤怒。
　　尤其是禮部尚書劉鴻訓還在這裏喋喋不休，更令天啟皇帝心裏滋生出憎惡。
　　這股票不值錢還用妳來說嗎？
　　那些佛郎機商賈把我大明當傻瓜，朕會不知道？
　　只是在張靜壹面前，他也不好表現，免得被張靜壹覺得他過於吝嗇和小氣！立了這麽多功勞，糟蹋朕十五萬兩銀子又怎麽了？
　　可劉鴻訓這邊，就沒這麽客氣了。
　　壹見天啟皇帝勃然大怒，劉鴻訓嚇了壹跳，連忙拜倒道：“臣……萬死……”
　　天啟皇帝壹揮手，冷著臉道：“那些佛郎機人，終究還是使節，不要怠慢……人家要尋張卿，與妳們何幹，怎麽什麽事都有妳們的份？好啦，就這樣……退下吧。”
　　劉鴻訓吃了虧，覺得面子擱不下，可偏偏，又曉得繼續說下去，只會自取其辱，只好憋著氣，悶聲點頭告退。
　　等劉鴻訓走了，天啟皇帝籲了口氣，才看著張靜壹道：“張卿啊……幹點正經事，不要鼓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妳想想看，壹個蕃夷的什麽公司，他能值幾十萬兩銀子嗎？只怕將他們全賣了，也值不了這個價。何況妳花了這麽多錢，還只是買了他們壹部分股權呢……好啦，這壹次算妳失誤，朕不計較，妳也下去吧，朕心煩得很。”
　　張靜壹無端的挨了壹頓教訓，心裏也是憋屈，可壹時之間，也不好解釋，畢竟解釋個啥，都是吹牛。
　　於是只好出殿，剛剛到了殿門口，卻見魏忠賢興沖沖地端著壹個托盤來，差點沒和張靜壹撞了個滿懷。
　　魏忠賢抱怨道：“張老弟，妳小心壹點。”
　　張靜壹看魏忠賢正托著的盤子，盤子上卻是壹碗熱騰騰的黃米粥。
　　壹看此時已是日上三竿了，該吃午膳的時候，張靜壹便不禁道：“怎麽，陛下這幾日用膳沒有胃口？”
　　魏忠賢用壹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張靜壹道：“倒也不是沒有胃口，只是陛下克勤克儉……能省則省。”
　　張靜壹壹楞，隨即吃驚地道：“陛下就吃這個？”
　　魏忠賢便也苦著臉道：“是啊，咱們陛下太苦啦。”
　　擦……
　　張靜壹禁不住罵道：“依我看……”他壓低聲音道：“壹點也不苦，照著宮裏的用法，只怕這碗粥，至少也得要七八兩銀子呢。”
　　魏忠賢白了他壹眼：“胡說，至多兩三兩，不要胡亂冤枉人，何況皇帝不差餓兵，宮裏這麽多人要吃飯呢。”
　　他倒是很老實，這方面不對張靜壹隱瞞。
　　張靜壹冷笑道：“在外頭，兩三兩銀子能買壹百碗這樣的粥了，這樣節省，有個什麽用。”
　　魏忠賢卻道：“張老弟，妳有所不知，喝壹碗這樣的粥，是兩三兩，可若是陛下用其他的膳食，那價錢可就打不住了，說不定，壹頓壹兩百兩銀子就花去了，所以說，百姓有百姓的節儉法，宮裏有宮裏的節儉法。”
　　聽著居然還很有道理。
　　魏忠賢敢如此大張旗鼓的將這事說出來，只怕這事兒……天啟皇帝也是知道的。
　　不過宮裏有太多事說不清了，那些采買和其他預備膳食的宦官，只怕有不少……都是關系戶，都要關照著，妳若是打破了這個規矩，宦官們只怕就要鬧事了。
　　想想從前的時候，皇帝若是對太監或者宮女們過於苛刻，最終引發了多少亂子？今日著個火，明天壹群宮女突然殺到妳的寢殿來勒妳的脖子，想壹想都恐怖。
　　可見關於這壹點，天啟皇帝是個現實主義者。
　　於是張靜壹便不再在這上頭多說了，只道：“魏哥，妳忙，我走了。”
　　魏忠賢接著便又匆匆進殿去，天啟皇帝此時正坐在禦椅上，有氣無力的樣子，看著魏忠賢道：“方才在和誰說話？”
　　“在和張老弟。”說罷，魏忠賢笑著將黃米粥送到天啟皇帝的面前。
　　天啟皇帝取了銀勺子，慢吞吞的吃，吧唧吧唧的，吃了壹大半，忍不住嘆息道：“朕竟也有今日啊。”
　　“陛下其實不必如此委屈自己。”魏忠賢露出心疼的樣子：“奴婢們可以吃苦，陛下怎麽可以這樣不愛惜自己呢……”
　　天啟皇帝道：“妳不懂，朕這雖是做樣子，可朕都每日到了喝粥的地步了，奉行節儉，減少用度，也就說的過去了，倘若朕還大吃大喝，怎麽好教宮裏的人節儉呢？放心……朕撐得住。”
　　抹了抹嘴，低頭壹看：“魏伴伴，妳的衣上怎麽也打補丁了？”
　　魏忠賢苦著臉道：“奴婢……窮啊……”
　　天啟皇帝這時倒是想起來了什麽，道：“朕見那禮部尚書劉鴻訓來的時候，身上也壹大塊補丁。”
　　魏忠賢便低著頭不做聲。
　　天啟皇帝冷笑道：“這是都在哭窮，生怕朕想借他錢似的。”
　　魏忠賢道：“他們如何，奴婢不曉得，可是奴婢是真的……”他眨壹眨小眼睛，表現得很真摯。
　　這個時候，誰不怕啊。
　　尤其是陛下穿著帶補丁的衣服，據聞現在每日開始喝粥了，這訊號還不明顯嗎？
　　這擺明著……就是‘誰行行好，借朕幾萬兩銀子來共度時艱’的意思。
　　天啟皇帝氣咻咻的樣子：“還有那張國紀，這還是國丈呢，朕昨日見他，哭著說家裏屋子漏了水，沒錢修，朕都差點給他騙了，差壹點就心壹軟，想讓工部將停建的宮殿木料送他壹些了。”
　　魏忠賢依舊不吭聲，他心裏其實是頗有幾分慚愧的。
　　可是……借錢……那是萬萬不能借的，借錢給皇帝，這不是肉包子打狗嗎？
　　而且難保下壹次，陛下沒錢了，會不會又突然想到妳有許多錢，倘若……算計到這上頭去了呢？
　　這種先例，決不能開。
　　如今整個京城的裁縫都已忙碌得腳不沾地了，各家的府邸，都叫他們去改衣衫，將家裏的壹些舊衣紮破了，打上補丁……
　　雖說這壹看……就曉得是做個樣子的，可是這明擺著就是，借錢反正別找我，妳找我，我就討飯去。
　　天啟皇帝搖搖頭，嘆了口氣，繼續低頭喝粥。
　　……
　　那葡萄牙的使節，終於找上了門來，興沖沖的尋到了張靜壹。
　　個個殷勤得不得了，表示他們的手頭上，總計還有十七八萬荷蘭盾的股票，問張靜壹有沒有興致接收，這大抵，差不多是在六萬紋銀上下。
　　張靜壹倒也大方，直接收了，外給他們兩千兩紋銀的好處費。
　　這壹些佛郎機人，高興得手舞足蹈，壹個個樂開了花，表示很願意和張伯爵，不，張侯爵交個朋友。
　　他們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大明的新貴，對於佛郎機人並沒有過於排斥，或許……這對他們未來的布局，有很大的幫助。
　　而張靜壹此時卻懶得理他們，讓人取了銀子，將股票買下，心裏卻嘀咕著，這荷蘭東印度公司，怎麽還沒有發出年報啊！
　　每年入秋之前，荷蘭東印度公司都會發出年報，而後進行分紅，這是規矩。
　　按理來說，只要有了年報……市場就可能會轉暖。
　　不過就算在歐洲那邊，發了年報，消息傳來這兒，也需兩三個月的時間，就是不知道……這消息何時才能送到這裏了。
　　張靜壹就怕，再這樣下去，天啟皇帝怕要急瘋不可了。
　　說來也可笑，堂堂大明皇帝，尤其是到了歷史上的天啟皇帝和崇禎皇帝的時候，他們登基之後做的絕大多數的事，就是不斷的找錢。
　　這是真窮，雖然坐擁如此龐大的帝國，帝國之內，富庶無比，不敢說冠絕天下，卻也稱得上是富甲壹方了。
　　可那無窮無盡的開支，卻讓國家的財政以及皇帝的內帑岌岌可危，隨時都有破產的風險。
　　當然，這個世上沒有破產的概念。
　　可是發生了災情沒有辦法賑災，邊鎮數十萬的軍隊又還欠著餉，這其實和破產，也沒有多大的分別了。
　　而此時……
　　澳門。
　　壹艘自馬六甲來的快船，匆匆地抵達了港口。
　　船上壹個戴著三角帽的荷蘭商賈下了船，在這裏，正有幾個葡萄牙的雇傭兵提著火槍在此守衛，壹見到荷蘭人，頓時露出不喜的樣子，二話不說便上前搜查他的相關證件。
　　此時的葡萄牙人，並不歡迎荷蘭人，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這壹帶沒有節制的擴張，早就引發了葡萄牙人的警惕。
　　“交易所在哪裏？”
　　這荷蘭人用蹩腳的法語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