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整死他

　　劉晨聽罷，驟然間肅然起敬。
　　李國為官二十多年，兩袖清風，人所共知。
　　重要的是，他為人低調，極少與人發生爭執，是屬於雖出自北方，與魏忠賢乃是同鄉，可即便是東林黨，也絕對挑不出刺來的人物。
　　此時，劉晨便作揖，感慨地道：“恩府乃高潔之士，卻也要提防朝中有人要構陷恩府，學生還是有所擔心，今日朝中，恩府憤而抨擊那張靜壹……張靜壹睚眥必報，只恐加害。”
　　李國笑了笑道：“此小事爾，不必擔心，他張靜壹是個什麽東西，敢動宰輔？”
　　劉晨欽佩地看了李國壹眼，隨即為之感動起來，潸然淚下道：“學生能遇恩府，實是三生有幸，倘若恩府有事，學生定當赴湯蹈火。”
　　“子義……”李國笑著道：“我素知妳忠厚老實，妳但管放心便是，留下來吃個飯吧。”
　　劉晨便忙欣喜地點頭道：“學生恭敬不如從命。”
　　李國讓人上飯菜來，不過兩菜壹羹，壹個燒臘肉，另壹個乃是清水豆腐，至於那羹湯，卻是時下的蔬菜加了壹個雞蛋，李國吃的津津有味。
　　劉晨卻擡頭看壹眼李國，心裏更是佩服，道：“恩師……前些日子，學生家裏寄來了壹些鄉中的特產，過幾日送來給恩府嘗嘗。”
　　李國擺擺手，含笑道：“不必，不必啦。老夫知妳的心思，是擔心老夫吃這些飯菜，味同嚼蠟。可是妳知不知道，現在天下都是流民，那些流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我為宰輔，每日能飽食，飯菜中有肉有蛋，又有什麽不滿足呢？”
　　“這些飯菜，對百姓們而言，已是佳肴了，所謂無欲則剛，現在朝中有壹些人，奢靡無度，為滿足口腹之欲……罷……朝中之事，還是不必說了。”
　　劉晨點點頭，露出羞愧之色：“是。”
　　吃過了飯，劉晨告辭，他從府中出來，想到恩府的高潔品行，心裏不禁又感慨萬千。
　　門前，停了他的轎子，他上轎，方才有些疲憊，便在轎中打了個盹兒，也不知多久，醒來，才發現轎子已落下。
　　他從轎裏鉆出來，卻發現……這裏黑乎乎的壹片。
　　呲呲……
　　火石的聲音響起。
　　終於，壹團火把燒起來。
　　劉晨只覺得晃眼睛，嚇了壹跳，連忙道：“這是哪裏？”
　　壹旁便聽轎夫道：“老爺，小人們也沒法子啊……”
　　說罷，噗通跪下。
　　劉晨慢慢地恢復了視覺，心裏壹驚，張眼看去，卻發現自己在壹處城外的破敗城隍廟中。
　　而在他的眼前，幾個穿著魚服的人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劉晨立即大叫：“我乃……”
　　“乃妳娘的！”壹個耳光直接拍下來。
　　劉晨被打得七葷八素，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學生劉晨，爺爺們饒命啊！”
　　說罷，磕頭如搗蒜。
　　……
　　張靜壹此時大為頭痛。
　　他突然發現，下頭這些錦衣衛，真是什麽都敢幹。
　　連綁了禦史去問話都敢。
　　也幸好這禦史是個慫貨，炮嘴厲害，壹碰到了硬茬，便瞬間慫了。
　　看來往後這培訓班裏，還得加強壹下職業道德方面的教育。
　　壹切以自己為標準。
　　不過從各處匯總來的奏報來看。
　　張靜壹卻是糊塗了。
　　這李國還真是大明朝少有的廉官。
　　查了這麽久，竟也沒有絲毫的頭緒。
　　而至於信王殿下口稱的從南京上京的人……也沒見蹤影。
　　見鬼了嗎？
　　張靜壹壹時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此時，朱由檢登門，卻是拿著自己密密麻麻記事本，來請教問題的。
　　他打算在遼東廣設屯田所，當然，並不是以往那樣，招募軍戶，請人去耕種黑麥。
　　而是以提供秧苗和培育良種的性質，因而也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畜力。
　　除此之外……還希望在遼東嘗試種植其他的作物，看看能否存活。
　　否則遼東的作物過於單壹，卻也未必是好事。
　　壹見到張靜壹，先是彼此見禮。
　　接著，朱由檢便定定地看著張靜壹，甚是關切地道：“張兄弟……怎的愁眉不展？”
　　張靜壹道：“我聽了妳的話，倒是將這府邸的人找到了。”
　　“是誰？”
　　“李國。”
　　朱由檢頓時憤恨不平起來，氣呼呼地道：“堂堂內閣大學士，平日裏高深莫測狀，沒想到暗地裏男盜女娼，既如此，應該奏報皇兄，立即治罪。”
　　張靜壹懊惱地道：“問題就出在這裏，我派人監視，可壹點頭緒都沒有。”
　　朱由檢皺眉道：“妳的意思是，他做事過於隱蔽？”
　　張靜壹無可奈何地道：“可能是隱蔽，也可能是……殿下記錯了……”
　　“不可能記錯！”朱由檢的表情很是篤定，而後正色道：“我記得壹清二楚，他家裏壹定藏著無數的贓物，我瞧的清楚。”
　　張靜壹點點頭。
　　朱由檢則繼續道：“若是內閣大學士，那麽事情就更加嚴重了，宰輔尚且如此，收受人如此巨大的財富，難道只是單純的碳敬？依孤王看……這李國壹定給那些人辦了不少事，都是貪贓枉法，殘害百姓……”
　　頓了壹下，他又道：“張兄弟，我若是妳……我就直接派人先搜抄了他的家，等這贓物搜出來，便無從抵賴了。”
　　“殿下，不要沖動……”張靜壹苦笑道：“我們都是講規矩的人，做任何事，都要有人證和物證，如若不然……那還有什麽規矩呢？我們是依王法而行事，並非是我們錦衣衛便是王法。何況對方乃是內閣大學士，豈可說搜抄就搜抄？”
　　朱由檢不免意難平，不禁憤慨地道：“這些狗東西，貪贓枉法，殘害百姓從來不講規矩，偏要我們處處講規矩，道高壹尺魔高壹丈，這大明……遲早要被他們掏空。”
　　這朱由檢憤憤不平的樣子。
　　其實也可以理解。
　　這世上最難的就是，壞人是不需要遵守規則的，他們可以肆意地破壞規則。
　　可妳要對付他們，卻必須得限定在規則之內，如此壹來，等到妳人證物證俱全的時候，黃花菜都已涼了。
　　張靜壹泰然的模樣，安慰朱由檢道：“殿下，世情就是如此，哎……我想辦法，再讓人細細打探吧。”
　　這時……卻有人匆匆而來，道：“都督。”
　　張靜壹看著那人道：“何事？”
　　這人便道：“剛剛收到快報，僉事鄧健已入關，說是要回京繳旨。”
　　張靜壹聞言大喜：“他終於回來了！”
　　“還有壹事。”這人結結巴巴地接著道：“就在方才，東廠那邊傳來了消息，說是……說是有人彈劾……彈劾殿下。”
　　張靜壹笑吟吟地道：“彈劾我什麽？”
　　彈劾？
　　開玩笑，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左都督，還有遼東郡王，不遭人彈劾，那就真不好意思出門了。
　　“彈劾都督至今未娶妻，是因為早年流連娼院，爛了褲襠。還有……說是……張家在遼東……與建奴還有馬賊廝混壹起……別有圖謀。”
　　張靜壹壹楞。
　　他皺眉起來。
　　朱由檢在旁，已經先行大怒起來，氣咻咻地道：“這是何人……都是壹派胡言！”
　　張靜壹卻覺得如芒在背。
　　因為看上去，這只是最下三濫的汙蔑。
　　可細細去想，卻發現這彈劾的可怕！
　　須知張靜壹的身份十分特殊，如今已與公主定了婚姻，現在傳出這些，表面上是打擊張家，實則的意思卻是說，公主若還是要下嫁，那就難免要遭天下人恥笑了。
　　此外，又在遼東方面下手，這等栽贓構陷，最可怕之處就在於，妳沒辦法自證清白。而眼下，遼東開發在即，無數人垂涎此地，誰不想進去分壹杯羹呢？
　　這就等於是讓張靜壹陷入了群狼環伺的局面。
　　“是何人上書？”
　　“禦史劉夢如。”
　　張靜壹皺眉。
　　“張順特意從宮中傳出了話，說這劉夢如，與李國是同鄉。他讓張都督務必要小心，這些彈劾，不是給陛下看的，陛下看了也不會相信。”
　　“可這彈劾奏疏壹送上去，則天下人便都知道了，朝廷若是嚴懲劉夢如，便會有人大造聲勢，說是張都督欲蓋彌彰。可若是置之不理，則說張都督理虧。而且越是此等下三濫之事，傳播越廣。到時……便給了無數人的話柄……”
　　張靜壹便問：“確定是李國在其背後嗎？”
　　“十之八九就是他……”
　　張靜壹的臉已徹底地拉了下來。
　　被人彈劾，他是可以接受的，不被人罵是庸才。
　　但是用這種手法，就觸犯張靜壹逆鱗了。
　　張靜壹冷笑道：“這李學士……現在分明是想做反我張靜壹第壹人啊，很好，好的很……今日就為信王殿下出這壹口氣。”
　　朱由檢詫異地道：“張兄弟要做什麽？”
　　張靜壹勾唇壹笑，道：“魔高壹丈，我道要高壹裏，他們玩陰的，那我便也不講規矩和道義了，我整死他。”
　　朱由檢這時才知道，原來守不守住王法，還是有彈性的，這人的底線，就好像撐桿跳的桿子壹樣，可以忽高忽低。
　　又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