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皇帝落水

　　天啟皇帝當著魏忠賢的面，再三提起這個張靜壹，似乎讓魏忠賢心裏有些不舒服。
　　原本張靜壹立了功勞，魏忠賢倒是覺得此子是個可造之材。
　　魏忠賢其實是挺愛才的，否則怎麽會有幾十個幹兒子，幾百個幹孫子呢？
　　至於曾孫、玄孫，他更是數都數不過來了。
　　原本覺得這家夥不錯，委屈委屈自己，收來做個孫子吧。
　　又得知這家夥是個散財童子，到處散財。
　　可到了他這兒，卻壹點動靜都沒有。
　　這壹下子，魏忠賢有些生氣了，不守規矩啊。
　　這狗壹樣的東西！
　　當然，魏忠賢生氣歸生氣，卻也未必會關註壹個小小的百戶。
　　這就好像，壹個人不會去關註區區壹只螻蟻壹般。
　　就只知道……此子是入宮做了大漢將軍。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畢竟宮中很大，紫禁城加上西苑，規模不下於壹個府城的面積，人丟在宮裏，滄海壹粟，鬼知道那家夥躲在哪個旮旯裏。
　　現在聽到陛下心心念念都是這張靜壹。
　　魏忠賢目光壹閃，平日裏在天啟皇帝面前假裝出來的愚笨的目光裏，閃爍出壹絲精光，魏忠賢好整以暇地道：“其實奴婢壹直都想好好地舉薦這張靜壹，只不過，奴婢得知了壹些事，所以才打消了念頭。”
　　天啟皇帝顯然來了興趣：“是什麽事？”
　　魏忠賢遲疑的樣子道：“這張靜壹……他……他有龍陽之好……”
　　天啟皇帝頓時面上露出了古怪之色。
　　“噗……”張靜壹終於沒有繃住。
　　很不好意思，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會被人插上這麽壹刀。
　　很明顯，魏忠賢是十分了解天啟皇帝的，這麽個‘隱私’曝光出來，皇帝壹定會對這張靜壹進行疏遠。
　　天啟皇帝果然再沒有吭聲了。
　　倒是身邊這個錦衣衛大漢將軍所表現出來的失態，令他沈下眉來，更加不悅的樣子。
　　若不是在船上，天啟皇帝只怕早將張靜壹這家夥壹腳飛踹去爪哇國了。
　　天啟皇帝沈吟良久，定了定神道：“朕知道了，好啦，妳不必再說了。”
　　魏忠賢忙道：“其實有龍陽之癖，也沒什麽，這是個人的興趣使然，當然……這張靜壹的忠勇是不能埋沒的，要不，陛下……奴婢想想辦法，委他壹個重任……”
　　“不必啦，不必啦。”天啟皇帝臉上怪怪的，擺著手道：“此事不用再提。”
　　張靜壹此時不得不佩服魏忠賢的厲害了。
　　這魏忠賢是拿準了天啟皇帝不喜有龍陽之好的人，偏偏這東西又是隱私，妳還真沒有辦法為自己的辯解，總不能解開褲頭來，在面前放幾個男人，根據軟硬的程度，來為自己爭辯吧。
　　這是壹個無解的問題。
　　這魏老狗，缺了大德了。
　　就在張靜壹不忿的時候。
　　天啟皇帝似乎已放下了他心心念念的‘張靜壹’，饒有興趣地開始研究他的水師戰法了：“若是我大明有壹支艦隊，可自登萊出發，抵達遼東，進則襲擾後金，壹旦後金有備，便可遁入海中，使後金疲敝……”
　　他的談性漸漸濃厚起來，接著道：“不妨就在這太液池……操練壹支水師，如何？”
　　張靜壹聽得昏昏欲睡，自從被魏忠賢構陷為有龍陽之好後，他便渾渾噩噩的開始胡思亂想。
　　等聽到天啟皇帝說要在太液池操練水師，張靜壹頓時像是被壹根刺壹下子刺醒了壹般，心裏忍不住吐槽：“這是湖啊，混蛋！湖裏操練的水師，下了海就是找死。”
　　卻聽魏忠賢贊嘆道：“陛下為了國家大事，每日殫精竭慮，又想出了如此妙策，實在令奴婢欽佩。”
　　天啟皇帝的興致便更高了，又說了壹陣，此後有宦官上前來：“陛下，午時已到，膳食已經送來了，請陛下至艙中用膳。”
　　天啟皇帝便領著魏忠賢幾個進入了船艙。
　　張靜壹這才由小宦官領著到了大船的底艙，這裏陰暗潮濕，不過宦官也在這裏準備好了壹些肉食。
　　張靜壹只好和其他幾個雜役宦官壹樣，都蹲在搖晃的船艙裏，扒拉著手中的碗筷。
　　宮中的膳食……格外的難吃！
　　張靜壹懷疑那些狗東西壹定貪墨了不少錢。
　　他甚至忍不住想罵，他娘的，將肉換成了醬菜也就罷了，連油也貪墨，這菜中竟連油星都沒有。
　　匆匆吃完，幾個雜役宦官也不理會張靜壹，在他們眼裏，自己的地位雖然低下，可張靜壹的地位更加低下，各自趁著機會貓著身子打盹兒。
　　張靜壹也不理他們，只等休息壹會去給另壹個大漢將軍換班。
　　只是今日的情況，讓他心裏沈甸甸的。
　　顯然……他已不知不覺的得罪了魏忠賢，看來……他從前的全盤計劃，可能都要落空了。
　　那麽，他還能改變歷史嗎？
　　張家未來怎麽辦？
　　京城裏這麽多的軍民百姓，還有那揚州、江陰的百姓呢？
　　他心亂如麻。
　　其實理論上，他應該還有二十年的太平時光，憑著張家世襲錦衣衛的身份，完全可以在這個世上衣食無憂！
　　可人壹旦變成了可以窺見未來的‘智者’，哪裏還能沒心沒肺的快活起來？
　　想了很久，張靜壹依舊沒有頭緒，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耳畔隱隱傳來聲音：“人來，人來，陛下落水了，陛下落水了。”
　　這呼喚聲，讓張靜壹壹下子的打了個激靈。
　　猛地，他像離弦的弓箭壹樣，嗖的壹下就竄了出去。
　　等他匆忙到了甲板上，便看到壹處船舷已圍了許多人。
　　這大大小小的太監和宦官們，壹個個在船舷邊跺腳。
　　魏忠賢更是嘶啞著嗓子道：“救人，快救人……”
　　宦官們也紛紛道：“救駕啊，救駕啊……快……下水救駕。”
　　可這些家夥都不會水，壹個個只看著船下不斷掙紮的皇帝幹著急。
　　此時的湖水冰涼，天啟皇帝已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身上寬大的衣衫浸水之後，格外的沈重。
　　他耳膜被水灌了之後，只聽到嗡嗡的響，隱約聽到四面八方都是呼救的聲音。
　　於是，天啟皇帝開始下意識的在水裏撲騰，可越是撲騰，絕望來的越快，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下沈，感覺到了窒息，此時，他雙手還是在拼命的掙紮，寄望於抓住壹根救命稻草。
　　而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有宦官匆忙的取了長桿子來，他們本意是希望皇帝抓住桿子，再將皇帝拉上來。
　　可很快，這長桿子往水下壹送。
　　卻慌不擇路地捅到了天啟皇帝的腦袋上。
　　天啟皇帝感覺自己的腦殼猛地壹疼，而這個時候，他徹底的絕望了。
　　想來他萬萬想不到，他竟是會重蹈明武宗的覆轍。
　　冰涼的河水，讓他迅速的開始身體僵硬。
　　人已到了窒息昏厥的邊緣。
　　而在船上……宦官們依舊在呼喊著。
　　魏忠賢更是已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在魏忠賢看來，這是要命的事，沒有人比他更在乎天啟皇帝的死活了。
　　他瘋了似的抓著欄桿，瞪大著雙眼，口裏大呼道：“下去，妳們下去……”
　　可身邊的宦官，沒壹個人敢下水。
　　且不說他們不會水，就算是會水，在這個時節下水可不是開玩笑的，壹旦寒氣入體，感染了風寒，十有七八是要壹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