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富可敵國

　　成國公府依舊圍得水泄不通。
　　這國公府的親眷以及仆從，已統統押送走了。
　　浩浩蕩蕩數百人，暫時先押去新區的大獄，先進行甄別，以及審問之後，接下來該治罪的治罪，該放人的放人。
　　只是對於京城裏的百姓而言，這大明已有兩百多年不曾見過抄這國公的家了。
　　於是陰陽怪氣的有之，指桑罵槐的也有之，自然，也有人純粹是看熱鬧，覺得新鮮，遲遲不肯散去的。
　　如此壹來，為了確保不出紕漏，便不得不調動大量的人馬封鎖了街道的出入口。
　　好在國公府本就占用了壹條街道。
　　鄧健已領著人，開始對裏頭的財物進行清點。
　　他又壹次下地庫。
　　這麽多的金銀，想要搬出來，便只能先在後宅那裏開辟出壹塊空地。
　　所有出入後宅的人，都需進行搜檢，免得帶出財物來。
　　而且壹旦被發現，立即家法處置。
　　這新縣千戶所和其他的錦衣衛壹樣，都有自己的家法，只是這家法比之其他千戶所更加冷酷無情，壹經觸犯，基本上這壹輩子就算完蛋了。
　　當然，他們平日裏的條件也是優渥，畢竟新縣千戶所有錢，畢竟整個新縣商戶的‘茶水錢’，只有新縣這邊壹家收，也不允許私人揣入懷裏。張靜壹除了留壹部分作為衛裏的開支，以及衛裏兄弟的撫恤之外。其他的，到了年底，都有壹筆還算不菲的獎金，再加上每月的薪俸，足夠壹家老小過的很殷實了。
　　此時……這裏已成了銅墻鐵壁。
　　上百個校尉，忙碌了壹天，可這地庫中的金銀，也才搬出來了壹半不到。
　　其實校尉們本來體力都不錯，可這壹日下來，卻已累的氣喘籲籲，感覺自己的腰都快要斷了。
　　他們現在看到金銀，就有壹種條件反射的嘔吐感。
　　而後宅的壹塊空地上，卻早已是堆積如山。
　　鄧健直接看得是頭皮發麻，這到底……是多少銀子啊……
　　看來未來幾日，他都得待在這裏了。
　　好在這裏有人按時送吃食來，至於睡覺，這成國公府的家眷都已被押走，這後宅就有許多現成的空房間可睡。
　　鄧健幹勁十足，且十分嚴厲，所有人都必須得經過重重的檢驗，而且在金銀全部重新裝箱後，便貼上封條，編上字號，運出這府邸之前，任何人都不得不輕易離開這裏。
　　“都好好幹，這壹次幹好了，陛下肯定有所賞賜，虧不了咱們，說不準，每人能賞壹筆銀子麽？”
　　“別說啦，鄧副千戶。”有人皺著眉頭道：“再提銀子，我便想嘔了。”
　　鄧健踹了那人壹腳，罵罵咧咧道：“老子現在是正千戶了，不是副的，誰若是再敢說副，打斷他的狗腿。”
　　眾人悻悻然，繼續去賣力搬運。
　　……
　　張靜壹卻在夜裏下了值的時候，抵達了新獄。
　　皇太極在這裏虛度了幾日的光陰。
　　日子依舊難熬，他很想找人說說話。
　　給與他的待遇，已經越來越好了，不過這種物質上的待遇，並沒有讓他的處境好多少。
　　他壹直在咀嚼和回味著張靜壹的話，其實他很清楚，八成張靜壹的話是對的。
　　大明已開始慢慢的調頭，在接下來，不斷的損耗之下，只有十幾萬戶的建州人，只會被慢慢的放血，最終壹點不剩。
　　不過……皇太極心裏依舊有著不甘。
　　或許，張靜壹的話有誇張的成分。
　　那壹場紙上談兵，就像兩個人在虛空裏比劃的對手，皇太極不得不承認，自己輸了，至少在壹場論戰之中，建州是沒有未來的。
　　皇太極其實也不知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倘若張靜壹說的是對的，那麽他雖是投靠了明廷，可至少能拯救無數族人的生命，至少可以讓他們繼續活下去。
　　只是這幾日，時間變的格外的漫長，他壹直在懷疑和自我懷疑中不斷的煎熬。
　　直到這獄中，突然有了許多響動，似乎有大量的人關押進來。
　　他甚至還隱隱聽到了哭泣的聲音，似乎在說著什麽。
　　有人甚至道：“公爺怎麽能做這樣的事。”
　　壹聽這個，皇太極頓時打起了精神。
　　他隱隱感覺到，這裏發生的事，和他之前向張靜壹所透露的消息有關。
　　難道……明廷這麽快，就抓住了那些人？
　　公爺……
　　牽涉此案的，乃是國公？
　　只是……怎麽這樣的快？
　　就在他吃過了晚餐之後，終於有人打開了牢門，張靜壹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皇太極下意識地擡頭，見是張靜壹，心裏竟有些激動。
　　這是壹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日夜盼著張靜壹能來。
　　此時，他細細地看著張靜壹的臉，從張靜壹的表情，感覺到張靜壹的心情似乎不錯。
　　不過，皇太極卻顯得很淡定，他慢悠悠地道：“看來，新縣侯又立了功勞。”
　　張靜壹道：“哪裏，倒是多虧了妳，如若不然，怎麽能抓住這條大魚呢。”
　　皇太極忍不住欽佩起來：“我所提供的，不過是壹些邊角料而已，而新縣侯卻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迅速地找到幕後兇徒，可見新縣侯確實厲害。”
　　他頓了頓，又道：“有新縣侯這樣的人，倒也說明，這大明皇帝並不似外頭所傳言的那般昏聵。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何我會成為階下囚了。”
　　他看著張靜壹，接著道：“此時新縣侯前來，壹定有事吧。”
　　張靜壹道：“妳認為是什麽事？”
　　皇太極道：“或許……現在是生死關頭了，只是不知，新縣侯打算如何處置我？”
　　張靜壹便道：“那我就開門見山，陛下給我兩個選擇，第壹是將妳殺了，以絕後患。當然，要殺，肯定也是大張旗鼓的殺，到時少不得還要傳首九邊。另壹個選擇，是留下妳，為我大明效力，若妳真心悔改，想著讓妳們建奴人好好的過日子，讓他們活下去，這對妳而言，未必是壞的選擇。其實我壹直都知道，妳是壹個圓融的人，和尋常的建奴人不同，正因為如此，我才有留下妳性命的想法。可妳要知道，壹旦妳投靠我大明，卻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所謂買定離手，不得反悔。”
　　皇太極想了想，便道：“我只想知道，新縣侯願意用我這樣的人嗎？”
　　張靜壹道：“為何不用，妳的父祖們，當初不也是為大明效力的嗎？當初與其說是建奴作亂，倒不如說是壹場軍中的嘩變。這天下太大了，廣闊無垠，我大明不可能永遠只將眼睛落在遼東。但凡是有遠見卓識之人，而且肯真心悔改，願為之效命，我都願意接納。”
　　皇太極似乎早就做好了決定，只嘆了口氣，便道：“那麽，我甘願受新縣侯驅使。”
　　張靜壹也似乎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他點點頭道：“這樣便好，待會兒便會有人來給妳辦手續，然後妳就可以出獄了。而後會有人給妳安置壹個住處，妳休息幾日，便去新縣點卯吧，到時會安排壹個差事給妳。”
　　說著，張靜壹沒有再說什麽。
　　他還是決定用壹用皇太極，倒不是他大度，而是他總覺得，皇太極這樣的聰明人，壹旦他想明白了某些事，意識到建奴不可能成功經略遼東，反而不會生出二心。
　　因為他知道什麽選擇對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有時候和聰明人打交道，比和蠢人要好。
　　見張靜壹他要走，皇太極壹楞：“新縣侯不怕我出獄之後跑了？”
　　“跑就跑吧。”張靜壹很平靜地道：“跑了再抓回來就是了，當初能去抓李永芳，這壹次能抓妳，下壹次……照樣手到擒來。只是下壹次，只怕妳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
　　說著，張靜壹頭也不回，直接走出了囚室。
　　只留下皇太極不可思議地留在原地。
　　……
　　天啟皇帝這兩日，或許是余毒的緣故，又或者是余怒未消，總是睡不踏實。
　　足足等了兩天，他幾乎是掐著手指頭，算著日子過來的。
　　可左等右等，每壹次有急奏送來，天啟皇帝以為成國公府有了消息，其結果……卻好像成國公府那邊是壹潭死水般，看不到壹點他期待的浪花。
　　這壹下子，天啟皇帝有點坐不住了對身邊的魏忠賢道：“壹百多萬兩銀子，要點驗起來，確實不容易，可這新縣千戶所的人，怎的這樣的慢？這鄧健……看來也不過如此，朕還是高看他啦。還有張卿家，朕讓他坐鎮，可為何，他也壹點音訊都沒有？他是不是沒有把朕的話放在心上了？”
　　魏忠賢苦笑，果然……
　　魏忠賢道：“其實奴婢也想讓人去問的，只是那新縣千戶所的人，封鎖了街道和成國公的宅邸，說是壹蒼蠅都不能出入，任何人沒有得到張老弟的手令，都不得進，更不允許出……奴婢也在犯嘀咕呢，按說……這兩天多過去了，也該有消息了。”
　　天啟皇帝便嘆息道：“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啊，若讓朕去清點，朕壹天就能點驗核算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