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請皇兄盡誅亂臣

　　在慢慢的恢復神智之後。
　　當朱由檢掃視著眼前的事物。
　　而後，他便看到了自己的皇兄。
　　這個時候的朱由檢，再不似從前那般的喜怒不形於色，舉止得體了。
　　以往的他，似乎總想將自己塑造成壹個老成的模樣。
　　可現在，朱由檢卻像壹個孩子：“皇兄……臣弟是在做夢嗎？”
　　天啟皇帝大為激動，眼看著朱由檢如此，又驚又喜，卻隨即又傷心起來。
　　這是天啟皇帝在這個世上僅存的兄弟，剛剛從地獄裏拉回來。
　　可此時的朱由檢卻是震驚起來。
　　他知道，他還活著。
　　可是……難道不是賊寇入城了嗎？
　　可為何，皇兄會在此？
　　他心裏震撼著，只是此時，又悲從心來。
　　兄弟二人於是抱頭大哭。
　　朱由檢哭的傷心，倒是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斷斷續續地道：“世子在何處？”
　　天啟皇帝道：“就在這裏。”
　　朱由檢道：“王妃呢，王妃在何處？”
　　天啟皇帝此時沈默了。
　　王承恩在旁道：“已派人去救了……”
　　朱由檢卻已搖搖晃晃的要站起來，他失魂落魄地看著這個房間，壹時之間，悲從心來……壹切都沒了。
　　他詢問道：“賊呢？”
　　天啟皇帝道：“朕率軍而來，那些賊子早已膽寒了，壹群流寇而已，怎麽敢擋朕的鋒芒？朕至城中時，他們早已退走。”
　　朱由檢頓時羞愧難當。
　　是啊。
　　壹群流寇而已。
　　說穿了，就是隨手撿了武器的流民。
　　可歸德府養了這麽多的兵馬，花費了這麽多的錢糧，而且還占著守城的便利，按理來說，莫說只是壹群流寇，就是這流寇的人數再增十倍，歸德也是可以抵擋的。
　　當然，這壹切都是在理想的情況之下。
　　若是壹切都在這等理想的情況之下的話，大明朝在歷史上，其實早就將建奴人和流寇吊著打了。
　　可畢竟，理想歸理想，現實是現實，現實的情況就是……錢糧被人貪墨壹空，稅賦收不上來，所謂的戰兵，根本都是在紙面上，而原先應該盡忠的人，壹聽流寇殺來，壹個個的膽寒，沒有壹丁點的抵抗之心。
　　朱由檢不無激動地道：“那些清流和文臣，以及那些士子……他們坑苦了臣弟啊……”
　　說到這裏，朱由檢又想哭。
　　這相當於壹個詐騙案的受害人，可別的詐騙，只是單純要妳的錢財，而這壹場詐騙，讓這受害的朱由檢差壹丁點家破人亡。
　　這是何等慘痛的教訓。
　　天啟皇帝見朱由檢失魂落魄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麽。
　　過了片刻，便又有宦官匆匆而來道：“陛下、信王殿下，王妃……救不活了。”
　　此言壹出，朱由檢身軀壹震。
　　而後，他瘋了似的朝著寢殿而去。
　　天啟皇帝和張靜壹怕他有失，便也跟了去。
　　卻在這寢殿之中，周王妃已是仰面被人收殮了，擱在榻上，面上也已蓋上了壹張白巾，壹旁是壹個生員，低聲道：“來不及了，沒有救活。”
　　他說著，便退開了去。
　　朱由檢站在那裏，紋絲不動，看著床榻上的周王妃……而後，他緩緩地拜倒在地。
　　倒不是對信王妃周氏叩拜，而是搶地嚎啕，痛哭流涕。
　　“哎……”張靜壹嘆了口氣，站在了寢殿前。
　　天啟皇帝依舊還是露出怒容。
　　朱由檢大哭壹場，口裏說著含糊不清的話。
　　幾乎要昏厥過去，於是又被人搶救了回來。
　　等他自寢殿中走出來的時候，開始變得沈默寡言，只低垂著頭，壹言不發。
　　直到沈默了很久，他才突然動身，朝張靜壹深深壹禮道：“多謝救命之恩。”
　　張靜壹倒是客氣地道：“殿下能無恙，便再好不過，只是可惜了……”
　　說到這裏，張靜壹的目光留在信王妃的方向，眼中顯露著可惜。
　　朱由檢又是悲從心起，帶著哭腔道：“周妃之死，與其他人都沒有關系，她這輩子，跟著孤王受了許多的苦……這都是孤王的錯，怪只怪，孤王誤信他人。”
　　張靜壹壹時不知該說點什麽來安慰。
　　此時，朱由檢卻是突的道：“溫體仁、王文之等人何在？”
　　張靜壹道：“已被拘押起來了，他們出城迎賊，被陛下逮了個正著。”
　　朱由檢臉抽了抽，眼眸裏有著明顯的恨意。
　　張靜壹又道：“他們還獻上了降表，歡天喜地，就恨不得要勸進那流寇為帝了。”
　　朱由檢：“……”
　　張靜壹道：“他們還說信王殿下昏聵無能，每日耽於玩樂，奢侈無比，甚至夜禦九十九女。”
　　“畜生！”朱由檢再也忍不住地怒罵：“無恥之尤！”
　　“陛下……”
　　隨即，朱由檢拜倒在地，朝著天啟皇帝道：“臣弟……臣弟萬死之罪，臣弟受人蠱惑……才有今日，這些日子，卻壹直教陛下擔心，若非皇兄，不但歸德不保，臣弟身為宗室，卻為賊所辱，只怕也要令我大明蒙羞。臣弟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說著，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天啟皇帝嘆道：“妳既知錯，那麽將來自然可以悔改，過去的事，不必提啦。”
　　“只是……”朱由檢深吸壹口氣，接著道：“臣弟以為，眼下國家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時候，臣弟原本愚蠢的以為，依靠讀書人，依靠大儒，便可使天下清平，接著大治天下，今日……臣弟方知，真正令天下無望的，恰恰是這些文臣、士紳！陛下，大明的社稷，已到了存亡之秋，河南的情況，陛下已經知道了，更不必說那流寇更加嚴重的關中區域。長此以往，國家會至什麽樣的地步？”
　　“臣弟現在思量，天下有這樣多的耕地，何以百姓們沒有容身之地，成為流民。又為何，朝廷征取不到那些富戶的稅賦。又為何，朝廷拿出了這麽多錢糧，卻幾乎練不出可用之兵。陛下……根本的緣由，是貪墨，是土地的兼並，是這些厚顏無恥之人，把持了天下。”
　　頓了壹下，他繼續道：“他們強取豪奪，只為了門戶之私，可是，他們壓榨盤剝百姓，引起百姓離心離德的後果，卻需我大明來承擔。皇兄……這個責任，臣弟可以承擔，大不了，無非壹死而已。可是……”
　　說到這裏，他擡起了頭，擔心地看著天啟皇帝：“可是皇兄承擔得起嗎？”
　　天啟皇帝聽罷，想也不想就立即搖頭道：“自是承擔不起，朕也未必就看重壹人的性命，可江山社稷是祖宗們傳下來的，壹旦社稷蕩然無存，那麽我朱氏子孫，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朱由檢目光幽幽地道：“那麽當務之急，該是效仿漢武帝，打擊豪強。”
　　天啟皇帝頷首：“朕也有此意。”
　　不過……有此意是壹回事，真要辦成，卻又是另外壹回事。
　　怎麽打擊？
　　如何防止反噬？
　　這些人，可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毫不猶豫勾結建奴，勾結流寇的。
　　他們把持著鄉裏，在朝中也有壹席之地。
　　甚至，他們還把持了商業和文化。
　　把持文化，就等於是操控了輿論。
　　他們有太多太多的底牌了。
　　憑著天啟皇帝兄弟二人就可以嗎？
　　天啟皇帝還是很理性的，便道：“暫時不急，徐徐圖之。”
　　顯然，天啟皇帝比朱由檢高明得多。
　　畢竟，妳要鏟除壹批人，就必須得有壹批人來取而代之。
　　在沒有取代之前，貿然去徹底將這些人連根拔起，這些人勢必狗急跳墻。
　　此時……
　　卻見鄧健帶著兩個錦衣校尉興匆匆而來。
　　他美滋滋的樣子，不過壹看到天啟皇帝和信王在此，便立即收斂了笑容。
　　此時，他聽到天啟皇帝朝著張靜壹道：“張卿……妳還沒娶妻嗎？”
　　鄧健：“……”
　　雖然好像這個問題，和鄧健無關，但是鄧健的心，還是蕩漾了壹下。
　　張靜壹則回復道：“陛下，還未娶妻。”
　　“妳年紀不小啦。”天啟皇帝很有深意地看了張靜壹壹眼。
　　張靜壹硬著頭皮道：“那我回去催壹催父親……”
　　天啟皇帝微笑道：“朕有壹個妹子……”
　　張靜壹聽到這裏，頓時要昏厥過去。
　　大明的公主，就是個坑啊。
　　怎麽著，還想硬塞給我？
　　朱由檢聽罷，倒是立即道：“皇兄……怎可讓新縣侯做駙馬呢？他若做了駙馬……許多事就不方便了。”
　　這是實話，在朱由檢看來，既然那些狗娘養的都要收拾了，那麽此時，就正需要張靜壹這樣的人才啊。
　　難道只兄弟二人拿著刀片子從街頭殺到街尾去？
　　而大明的皇親國戚，其實和宗親差不多，都屬於養豬的產物，而且大明朝廷具有豐富的飼養經驗，保證妳能躺在圈裏，每日快快活活的唧唧哼哼，但是……
　　豬終究是豬。
　　正因為如此，朱由檢才覺得皇兄突然興起的這個主意，實在有些不妥。
　　張靜壹也忙道：“陛下啊，建奴未滅，何以家為。臣早就……”
　　“夠了，不要糊弄朕！”天啟皇帝道：“妳就說妳娶不娶吧。”
　　鄧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