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四章 破敵

　　李定國……
　　聽到這個名字，張靜壹壹臉懵逼。
　　他沒想到上天給自己開了這麽壹個大玩笑。
　　可細細壹想，李定國不就是關中人嗎？
　　他乃是貧苦出身，原本不出意外，李定國確實應該投靠張獻忠，而後席卷天下的。
　　只可惜……歷史已經開始漸漸出現了偏差。
　　這位兩厥名王，曾轉戰天下的豪傑，現如今……卻隨著流民，抵達了京城。
　　此時的大明，給與了李定國壹絲希望，而李定國這樣的人，某種程度，對這大明朝廷也網開壹面。
　　如若不然……
　　可此時的李定國年紀很小，不過歷史上，他也確實就這麽個年紀便從了軍，奇怪的是，張獻忠看他相貌堂堂，便直接收養了他為義子。
　　似張獻忠那樣的人，收養義子作為自己的左膀右臂，肯定不是看相貌的，如今想來，就是這李定國骨架子大，小小年紀體魄便非同尋常，認為這是壹個可造之材吧。
　　同樣，年少的李定國進入了學堂，現如今……卻成為了張靜壹的左膀右臂。
　　張靜壹看個頭雖不高，卻是虎背熊腰的李定國，不免感嘆世事無常，心裏卻又有著欣慰，點點頭道：“好好幹。”
　　只三個字，卻讓年少的李定國心裏壹暖。
　　他忍不住想：早知恩師乃是豪傑，天下壹等壹的大英雄，從前不覺得，今日建奴來襲，卻有這番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何況他對我這般和善，我壹家來這京城，也都是恩師照顧，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顧全恩師了。
　　這個世上有壹種人很奇怪，或許在清平的時候，他們家境貧寒，根本沒有任何的出頭之日，可他們本身確實就是人中龍鳳，壹旦有機會，他們便會展現出讓人恐怖的實力。
　　張靜壹甚至不由得在想，在這些關中的流民中，到底藏著多少的人才呢？
　　張靜壹可不是什麽血統論者，在他看來，朝中雖也不乏有許多的人才，可這些人才，大多都是用資源堆砌和供養出來的。
　　相比於更廣大的尋常百姓而已，在巨大的基數之下，只怕會有數不清類似於李定國的人，從各行各業裏冒出來。
　　當然，現在顧不得這麽多了。
　　眾人個個面容謹慎，乘著夜色，匆匆而行。
　　不久之後，便抵達了預定的目標。
　　此時，大家已經熄了火把，可在月色的微光之下，通過羅盤和輿圖，已大致的確定了位置。
　　只見遠處，果然有兩處營地。
　　這些建奴人，是不願意攻下城寨駐守的，因為對於他們而言，他們正處於四面楚歌之中！
　　為了防止被明軍合圍，駐紮於攻破的城寨之中，很容易被圍困，反而是這樣的地方最適合紮營！
　　畢竟，他們自信自己在野外沒有敵手，即便明軍人數再多，他們只要在曠野中朝著壹個方向突圍，便可逃之夭夭。
　　張靜壹什麽都沒有說，其實所謂的動員，在他看來，是沒有多大意義的。
　　說幾句熱血沸騰的話，就可以讓人毫不畏懼的去送死了嗎？
　　張靜壹更相信，關中人比較老實，不會偷奸耍滑。
　　何況這麽多日子在軍校中朝夕相處，也沒有人願意認慫。
　　張靜壹深吸壹口氣，道：“出擊！”
　　壹聲出擊。
　　三個教導隊便迅速地按著預定的方向開始出動。
　　他們沒有火把，目標的營地有火光，而至於夜色下行進，本就是他們最擅長的事。
　　他們壹個個沒有發出聲音，猶如幽靈壹般，開始先朝著右邊的營地靠近。
　　張靜壹所帶領的，乃是第壹教導隊，是突擊的主力。
　　李定國則按著刀，緊緊地尾隨著張靜壹。
　　待距離那營地越來越近了。
　　這時……不遠處有人道：“是誰？”
　　是漢人的聲音。
　　顯然……情報沒有錯，這壹處營地，該是漢軍旗的營地了。
　　此時距離那營地，不過百步了。
　　遊蕩在外的探哨，已經開始察覺到了不對，想要拔刀。
　　張靜壹努力地保持著冷靜，吩咐道：“動手。”
　　聲音壹落，第壹教導隊隊長毫不猶豫，他口裏銜著竹哨立即吹響。
　　所有人不再遲疑，紛紛拔刀。
　　之所以選擇刀作為武器，是因為在偷襲和短兵相接的過程中，刀恰好是最順手的。
　　若是長矛等長兵器，只有結陣才最有效果。
　　作為突擊的主力，第壹教導隊風險很大。
　　因為營地周邊，壹定會布置大量的防衛。
　　當然……在布置偷襲的時候，張靜壹還是比較樂觀的。
　　因為壹般的營地，布置的各種防務，大多是防備騎兵沖殺，反而對於步兵的防護不是很足。
　　於是……如潮水壹般的第壹教導隊，火速殺出。
　　此時此刻，張靜壹也不禁血脈噴張起來。
　　事實上，起初慢慢摸過來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害怕的，可現在突然暴起沖殺時，張靜壹居然覺得熱血沸騰起來。
　　那莊子裏屍積如山的壹幕幕，此時在他腦海中如幻燈片壹般的掠過，耳畔是無數熱血男兒的低吼。
　　壹個個矯健的身軀，如猛虎撲羊壹般，無懼地朝著那未知的營地沖鋒。
　　緊接著，四周的哨聲開始此起彼伏。
　　這是第二教導隊開始有了動作，他們顯然已從另壹路，開始發起了襲擊。
　　每壹個教導隊的竹哨音色都不同，壹般人可能難以分辨，可這些操練了數月的生員們，卻是對此再熟悉不過。
　　隨著哨聲，各小隊紛紛各司其職。
　　率先沖至營地的壹個小隊，直接開始破壞柵欄。
　　掩護後隊的人，壹個個迅速躍入。
　　這時候，這些漢軍旗開始反應了過來。
　　霎時間，營中出現了混亂。
　　他們顯然沒有想到，夜裏居然有明軍膽敢夜襲。
　　不過……顯然對方也是老手了……他們迅速地自軍帳之中出來。
　　只不過……出來的時候，雖營地裏有火光，可是這並不亮堂的火光，反而令他們的視力大大的下降。
　　此時，在他們眼前，只覺得到處都是光暈，遠處人影幢幢，也不知來了什麽人，這些人從哪裏殺出來，更無法分辨出敵友。
　　就在他們努力地張大眼睛，想要看清壹切，同時口裏嘰裏呱啦著想要呼喚自己夥伴的時候。
　　眼前突的壹花。
　　已有人殺至跟前，對方手中的長刀，狠狠地刺入了他們的咽喉。
　　壹個人的頭上帶著狗皮帽，他的頭發沒有剃掉，以至於顯得不倫不類，身上披著甲，不過這只是尋常的綿甲，他努力張開眼，甚至連眼前的人都沒有看清，便覺得自己驟然窒息，自喉頭處彌漫而出的痛感根本無法顧忌，他只是臉憋紅，只想捂著自己的脖子，好像這樣才可以接上自己氣管似的，緊接著，他大口大口的噴血，噗通壹下，倒在血泊。
　　殺人……
　　這是李定國第壹次殺人。
　　他見過無數的屍首，其實這壹路自關中逃到京師，屍首早已令他麻木了，他曾有滿腔的憤恨，直到家裏分得了土地，還進入了軍校。
　　在軍校裏，他偶爾會收到家裏的書信，這些書信是代寫書信的落魄讀書人寫的，而他也開始漸漸辨認壹些字。
　　他在軍中開始讀書，而且他極聰明，很多時候，都被盧先生誇獎，說他進步最快。
　　書信裏說，家人們如今生活得很好，有了土地，現在正在趕搶種植紅薯，說是再過兩個月，便能有收成了，母親偶爾紡織，還可補貼壹些家用，叫自己不必寄錢回去，壹切都好。
　　李定國覺得自己的人生……突然有了盼頭，他現在不必再像從前壹般，每天只惦記著明日的三餐在哪裏，他開始讀書，操練，甚至開始慢慢思考。
　　是的，當衣食無憂，開始掌握了文字和些許的學問之後，他已經不再似從前壹般，永遠只惦記著那三頓飯了。
　　而這時候，他漸漸明白，大丈夫應該有誌向，要做恩師那樣的人。
　　小小年紀的人心底，似乎種了種子，生出了些許的嫩芽。
　　所以……李定國格外的勇猛，他沒有什麽可畏懼的，他似乎天生就有殺戮的天賦，抵近了這漢軍旗的兵士近前，手中的刀，瞬間迸發出了力量。
　　幹脆利落。
　　他回頭，卻見恩師在另壹邊，手中舉著刀，朝著壹個沒頭蒼蠅似的敵人砍去。
　　“……”
　　不是很專業……
　　至少從李定國眼裏是如此。
　　刀要順劈。
　　不能蠻著來。
　　那人被砍中，嗷嗷叫著，捂著自己黏著血的胳膊，發出了怒吼。
　　這些人……好勇鬥狠，雖是受傷，卻沒有氣絕，竟是生生朝著張靜壹撞來。
　　張靜壹這時眼睛已經紅了，瑪德，狗漢奸，妳侮辱我，別人為啥壹砍就翻，妳竟不給我面子？
　　於是，順勢又要往前劈。
　　李定國卻已壹腳將那人踹翻，讓張靜壹劈了個空，李定國吼道：“恩師，不要戀戰。”
　　呼……
　　這道聲音，張靜壹驟然間頭腦清明，不錯……第壹教導隊的任務，並非是殺傷敵人。
　　主要的職責，是制造混亂，還有對其進行分割……
　　這家夥……小小年紀，居然比我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