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再見何須淚濕襟

　　時間，像旅人匆匆的腳步，過了冬天到了春天，過了春天又到了夏天！
　　省城東南32公裏，高速路第壹出口12公裏，在群山掩映中座落著壹座白墻紅瓦的建築，夏天郁郁蔥蔥綠色中乍出紅白相間，顯得格外耀眼，這裏是全省警察都知道的壹個地方，公安培訓中心！每年全省性的工作會議、表彰大會、英模報告會都會在這裏召開！處在省城的遠郊，離綿山風景區、頓村溫泉不過幾十公裏路程，讓這裏成了休閑、避暑、旅遊的佳地！有全省公安系統這麽大的客源，生意自然是差不了！
　　上午九點多的光景，景色宜人的院子裏，別致的回廊涼亭下，三個穿著短袖警服，臂章上標著特警字樣的三個人，正在涼亭裏閑說著什麽，壹位大個子的壹回頭說了句：“楊哥，別累著啊！怪不得妳比我們三個人都能吃，這麽大運動量，天天如此，您這是療養還是魔鬼訓練呀？”
　　另壹個打趣著說了句：“楊哥這附地撐身這是練什麽呢知道不？……擱這麽練，將來其他行不行不敢說，將來床上功夫絕對牛叉得很，折騰壹晚上都沒問題……看看，這還是人嗎？壹口氣做附臥撐八百多……”
　　窄窄的回廊水泥甬道上，壹個大漢正做著附臥撐，嘴裏念念有詞，細聽之下是在數數：“801……807……818……”
　　穿著短褲、汗衫，全身已經濕淋淋得如同水裏撈出來的壹般。
　　臂上的三角肌、肱肌、小腿上的脛前肌，隨著快速的動作在抽顫著，全身沁著細細的汗珠、偶而匯成了壹個顆大滴滾落下來，迎著陽光閃著過壹絲反光，整個人，處處透著健康、活力和彪悍！
　　楊哥！？可不是楊偉是誰！七個月了，壹直以監視居住的名義被省廳滯留在這裏，除了偶而的幾次指證的訊問，楊偉壹直在這裏，除了沒有行動和外界聯系的自由，壹切如常！晨練完了早飯，早飯完了還是煆練、午休後起床還是煆練，除了偶而看看報紙，楊偉甚至連電視也很少看，壹天的時間都花在體能的恢復上，很讓人不解的是，楊偉居然沈得下心來，在這種枯燥的生活裏按部就班地過了七個月！
　　“834……841……854……”
　　動作，均勻有致，絲毫不見停滯，從這裏逃跑易如反掌，三個陪護的警察甚至連槍也沒有佩，不過奇怪的是，警察從來不管楊偉幹什麽，而楊偉從來沒有走出過他們的視線！陪護換了幾拔，每次新來幾天就和這個人形成了默契！
　　七個月，所有該完了逐漸接近了尾聲！趙宏偉麾下的販毒集團，有七個人壹審被判處死刑！蔔離壹審被判十年有期徒刑；伍利民因有重大立功表現，被判處十五年有期徒刑！全省第壹例制毒案件已經落下的帷幕！即便是如此駭人聽聞的制毒案放到媒體上也不過是驚鴻壹現，普通人關心的是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地下世界的沈浮的漲跌對他們並沒有什麽影響，偶而的贊嘆之後便拋之腦後，難以想起！
　　反倒是朱前錦的壹案引起了各方的關註，前錦大廈傾倒之後，把官場也砸了個不亦樂乎，長平市公安局、長平市工委經委、鳳城市煤運公司、煤管局、市委都和此人不無關聯，牽涉出了壹位重要的人物除了張民生以外，還是市委組織部部長和壹位副市長都是朱老板的後臺，據說此人的關系還通了省裏，不過像所有反腐案件壹樣，到了壹定的層面便自然中止了……所以，這個案子便停留到了市壹級！即便是在市壹級也是壹場地震，這壹件涉黑、涉煤、涉暴的大案對當地煤焦領域反腐敗工作起到了強有力的推動作用，七個月裏，鳳城各級與煤炭相關的單位上交煤炭基金、資源價款、偷逃欠稅、違規收費、私設小金庫等等各項資金累計到了九點七三億。全省收繳的違規資金達到八十九個億！
　　回頭再看才發現，比煤還黑的是煤老板，比煤老板還黑的，是這個煤炭市場的黑幕！
　　這依然和老百姓生活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上層的搏弈、地下世界的動蕩、官場的更叠都和普通人沒有太大的關系。比如像這個培訓中心，像這個培訓中心的人，像這個專心致誌做著附臥撐的人！
　　“867……878……888！”
　　楊偉做到了第888個，壹躍而起，短發烏黑、額頭壹層汗跡，下巴上還掛著汗滴，壹臉紅光怎麽也想像不出七個月前來這裏的時候那壹臉病秧秧的樣子！
　　“楊哥，今兒怎麽只做了888個？”孫大雷，翹著二郎腿坐在涼亭裏喊著。
　　“吉利，今天是八月二十八日！發發發，多好聽。”楊偉笑著，拍拍手，伸著腿做著正壓側壓。
　　“楊哥，今兒怎麽？再教兄弟們幾招，上次教我那幾招腋底羅漢捶，我回去就把教官打趴下了。”吳剛笑著說道。
　　“哈哈……還有更厲害的學不學……過來過來！吳剛、小候，妳們倆朝我打……有多快打多快……”
　　楊偉跳起身來，喊著涼亭裏的兩個人，吳剛、小候，倆個人年紀小，最愛打打弄弄。
　　兩個人說著興高彩烈地沖上來了，壹左壹右挾著勁風，壹個直取臉部，壹個撩腿直掃下盤。
　　卻見楊偉笑著，伸手格擋，手快速了變換了幾個姿勢，撲撲撲幾聲輕響，和中等個子的吳剛已經靠了幾臂；下盤也不閑著，小個子小候使勁來了掃堂腿卻把自己頂得呲牙咧嘴，壹移步子側到了楊偉的身後。
　　“啪……啪”兩聲……唉喲壹聲！
　　後面的小候被楊偉乘勢壹腳後踢踹到了襠裏，前的吳剛冷不丁挨了兩個耳光，鼻子被重重壹摁，兩個人吃力不住，壹前壹後，壹屁股蹲到了地上。
　　“楊哥，說好了，不踢JJ，妳怎麽又出損招？”小候呲牙咧嘴地喊著。
　　“小候哎，妳小子褲襠這麽大個空襠，我不踢我都對不起妳……還有妳吳剛，妳怎麽壹打起來就不要臉了，臉上這麽大個要害地方，我剛才要搗妳鼻子，妳受得了嗎？……候，學會了嗎？這叫楊氏踹陰腿……哈哈……”
　　楊偉說著，笑著，兩個人壹骨碌爬起來，仨人拉著架勢又打到了壹起……
　　拆招拆了幾分鐘，孫大雷喊著：“吳剛、小候，嚴處長來了，警戒！”
　　三個人壹停手才見得大門口開進來了三輛警車，打頭的壹輛奧迪是嚴處長的專車，三個人慌亂了站到了路口，迎在路邊，下車的，正是嚴處長，帶著壹行人，路過三個人站的地方喊了句：“警戒！”
　　三個人壹前兩後簇擁著楊偉進了大廳上了樓層房間裏，守在門外。
　　“嚴處，換地方還是帶我走？我洗個澡換件衣服！”
　　進了門，楊偉說著，準備洗洗壹身汗。
　　“不用，例行公務，很簡單！”嚴處長說著，壹示意，壹名穿著法院制服的人上前交給楊偉壹份判決書！楊偉詫異地拿到了手裏，是刑事判決書。
　　法院來的是壹位年輕人，看著楊偉說道：“請在送達通知書上簽字，如果不服本判決，可以在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提起上訴！”
　　“啊！沒開庭怎麽就把我判了？”楊偉詫異地看著壹頁蓋著法院大印的判決書說了句。
　　“楊為國，根據妳的訊問和交待，以及古建軍的指認，綁架及故意傷害罪成立，古建軍已經另案處理，妳的案子考慮到妳在破獲朱前錦涉黑集團、趙宏偉販毒集團兩年案子中的突出表現，而且受了重傷，法院在量刑時予以從輕處理，判處妳有期徒刑壹年，緩刑壹年！……妳服不服都得簽字，這是送達通知。”嚴處長解釋道。
　　楊偉略壹思索便隨意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法院的人，和嚴處長示意了壹眼，先出去了。嚴處長揮揮手，幾個隨從都跟著出去了。房間裏只剩下的兩個人。
　　嚴處長看著楊偉坐在到桌邊，發楞著，笑著問道：“這個判決是合法的，在嫌疑人因病或其他人力不可抗拒的原因不能出庭的話，可以進行缺席審判。妳是病人，所以不用出庭！楊為國，妳上不上訴，上訴的話我可以給妳請個律師。”
　　“呵……上什麽上訴，這都緩刑了！”楊偉笑了笑，緩刑雖然也是刑，但基本和正常人是壹樣的，得到這麽個結果有點出乎意料不過勉強還是接受得了。
　　“還有兩份文件需要妳簽字！”嚴處長說著，隨手從公文包裏抽出兩頁文件放在楊偉面前道：“壹份是省總隊的行政公報，妳作為招驀特勤，在執行任務中有越權以及防衛過當行為，妳被開除了；還有壹份是保密協議，妳所知道的案情以及妳的身份都屬於保密範疇。簽字吧。”
　　“等等……我什麽時候成了特勤了？妳們什麽召驀過我了，怎麽著咱們都成壹夥了？”楊偉啞然失笑了。
　　“這個呀，我得給妳解釋壹下，佟副處長召驀妳當線人經過省廳領導的首肯，介於妳在竹林山壹案中的表現，省廳特批妳為總隊壹級特勤，編號ASW7728……妳的所有檔案現在總隊封存。這也是合乎法律程序的……咱們，不壹直都在壹條戰線上嗎？”嚴處長笑著解釋道。
　　楊偉笑笑，揮著大筆簽了名字，看看嚴處長還要掏東西，不耐煩地說了句：“嚴處，要簽的都拿來，別擠牙膏，讓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別最後再亮個逮捕令就傻眼了。”
　　“好事……特勤補助，妳從召驀到現在十壹個月，除了妳的醫療費用由總隊負擔外，還有十壹個月的特勤補助，壹萬兩千多……簽字吧。”壹張發放表，壹個帶著農行信封的包裝。
　　“喲……就這個名字簽得舒服！”
　　楊偉笑著，又簽了個名字，抽著信封裏厚厚的壹摞錢，沒想到還會通過這種方式掙這麽多的錢！
　　“好字，鐵勾銀劃、狂放不羈，字如其人吶！”嚴處長不無欣賞地看著楊偉的簽名，贊了句。
　　“完了嗎？”楊偉問，擡眼看著嚴處長。
　　“完了！字簽完了，事也完了！妳自由了。雖然有壹年的緩刑，理論上妳受到刑事處罰，可實際上，妳已經自由了！妳可以隨時離開這裏，想去哪裏沒人再會幹涉妳！當然，前提是，不要再違法，更不要有緩刑期間有什麽違法行為，那樣會加重妳的刑罰！”嚴處長，欣慰地笑著。
　　楊偉，訕訕地笑笑，沒有做答。想了想說了句：“嚴處，我想向妳打聽個人。”
　　“佟思遙！？還是武鐵軍？”嚴處長接了句。
　　“既然妳說出來了，兩個就都問問。”楊偉說道。
　　“省總隊劃歸禁毒局管理，武局長已經接替了我的位置，現在省緝毒總隊的隊長了。這估計要感謝妳的感召，他壹直想回禁毒壹線，現在如願以償了！佟副處長去法國已經半年多了。”嚴處長笑著。
　　“法國？”
　　“對，國際刑警總部所在地，交流學習，學制兩年，公安部統壹組織的，各省都有人選，佟副處長的學歷和經驗都無可挑剔，當然是咱們省的不二人選了，而且她是唯壹的壹位入選的女警！對了，我有她的聯系方式，我給妳寫下來……”嚴處長笑著說著，話被楊偉打斷了。
　　“不用了，我就問問！對了，嚴處長，那您呢？”楊偉笑著，臉上的表情有點苦色，壹閃而過。
　　“我！？我調禁毒局了！有沒興趣來我這兒？雖然妳被開除了，可來我這兒當個客座教官或者當個什麽外勤指導應該沒有問題，不過不會有警籍。”嚴處長試探地問道。
　　“不用了！謝謝！”楊偉搖搖頭。
　　“對，還有壹個人想見妳！不過他沒來。”嚴處長意味深長地說道。
　　“聽口氣我猜得出來，妳是說江老頭吧？”楊偉淡淡地笑著。
　　“妳的推演正確程度很高。對，就是江副廳長，不過現在他已經退居二線，掛了壹調研員的職，他現在和他的女兒葉子住在壹起，我來的時候請示過他，他說讓妳什麽時候到他家做客，他要證明給妳看，他能當好個父親的！”嚴處長笑著，仿佛想起了江副廳長被楊偉訓得壹楞壹楞的糗相。
　　楊偉笑著嘆了句：“呵呵……我隨口說說，老頭都當真了。”
　　嚴處長解釋道：“其實妳正好說中了他的心病，別怨他，雖然不壹定是個好丈夫好父親，但他是個好警察！”
　　“看得出來，是個好人，不過就是人情味少了點。”楊偉道。
　　“好了，楊為國同誌，我該說再見了，很榮幸認識妳。也很榮幸，我們沒有成為敵人！”嚴處長伸著手，兩只有力的手握在壹起。楊偉順勢把壹包錢拿到手裏，塞給嚴處長說道：“這錢，替我轉交趙宏偉吧，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讓他吃好喝好，壹路走好！”
　　嚴處長笑著，笑著指指楊偉，想評價壹句什麽卻是有點詞窮，笑著告辭出了房間下了樓，幾個省隊朝夕相處的招著手再見。來得倉促去得迅速，壹眨眼被冷冷清清剩下了楊偉壹個人！
　　壹眨眼，壹眨不見車影，楊偉手舞足蹈大喊了幾聲，飛壹般地奔回房間，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壹想還穿著短褲背心，又是胡亂了沖了涼，穿了衣服，準備收拾卻又發現，這裏的東西除了壹張判決書根本沒有什麽可收拾的！沒有什麽可收拾的更好，楊偉單人空手，揣著判決書立馬就準備走，這地方，再好也壹刻不想呆了……
　　這手忙腳亂大有滿卷詩書喜欲狂、收拾行李回家忙的意思！不過剛壹出門才發現壞了！渾身上下除了判決書，還是壹無所有！剛剛高興之下，把錢全交給嚴處了，高風亮節壹展示，把路費都展示沒了……
　　片刻的懊悔卻擋不住自由的激情！楊偉略壹停滯便奔著下樓了！
　　現在，我自由了，我可以自由地走著回去了……我就走回去，誰管得著來著！
　　出了房間下了樓，壹擡眼便傻楞住了，楞了片刻，又是更加興喜了奔了上去，剛剛進院子裏停下的壹輛商務車，駕駛座上跳下來的，居然是王虎子，多半年不見，好似更胖了幾分，看著楊偉便大喊大叫：“哥！哥！……哈哈，我以為妳死逑啦！哈哈……”
　　叫著楊偉哈哈笑著便即沖上來了，狠狠地要抱虎子，卻發現這家夥粗了壹圈，抱了腳離地，壹不留神卻被虎子抱了起來，兩個哈哈地笑著壹屁股蹲到了地上，打著滾還在笑著，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還道是這倆人失心瘋了壹般！
　　弄騰了半天王虎子這才發現楊偉還壓在自己身上，幾分火大地踹了楊偉壹腳，恨恨地罵道：“我們以為妳在哪受罪呢？整了半天在這兒逍遙著呢，害得老子白哭了好幾場！”
　　“啊！？我看看……”楊偉蹲在地上，擰著虎子的大胖臉蛋，左拽右拽，笑著說道：“沒傷心吧？這……這少說長了二十斤膘！”
　　“去去……我壹難受就吃得多，我壹吃得多我就長膘！哎哥，妳住這地方不錯嘛？大半年沒見，妳這紅光滿面的，不會連娃娃也造出來吧。”王虎子打掉楊偉的手，嘿嘿笑著。
　　“哎喲，我跟妳說啊，這地兒什麽都好，就缺女的！這公安壹天二十四小時跟著我，我打飛機的機會都沒有！”楊偉笑著，壹屁股坐地上，摟著虎子的肩膀。
　　“嘿嘿……我給妳帶了壹對姐妹花，雙飛，要不要！？”虎子淫笑著。
　　“真的！？”楊偉當是虎子開玩笑。
　　“自己看！水靈著呢！”虎子笑著，大拇指伸著車的方向！
　　楊偉壹轉頭，楞了……略微怔了壹怔……又笑了……


大結局 唯願君心知我心
　　午時陽光，燦爛而炙熱，就像楊偉的眼光壹般！
　　虎子開著是自己的那輛越野，停車場地，另壹輛車，壹輛精靈，紅色的精靈，車旁款款地站著兩個女人！沒有意外的是周毓惠來了，而有意外的是江葉落來了！兩個人，都正笑吟吟地看著楊偉和虎子兩個人打滾！
　　確實很像壹對姐妹花，江葉落依然那樣青春逼人，梳著馬尾妝，胸前掛著相機，還是壹副即時采訪的樣子。周毓惠壹身潔白的裙裝，披肩的長發留起來了，仿佛夏日裏的百合，沒有妖嬈，卻忍不住讓人砰然動心！笑著，倆個女人都笑著！看著楊偉默默站起身來。
　　虎子壹骨碌爬起來，拍拍屁股，湊上來嘿嘿笑著：“看傻了吧？多長時候沒見女人了？看……看，看女人也不能這麽淫呀？”
　　楊偉咬著嘴唇，指著虎子的鼻子低聲叱著威脅道：“警告妳，滾遠點，別當燈泡啊！”
　　然後是大手壹把壹抹把虎子抹過壹邊，壹轉身，又是壹臉燦爛的笑容。
　　“葉子，毓惠，妳們怎麽來了？”小跑著的楊偉問著，迎了上來。
　　“我陪惠姐迎接妳呀？”江葉落笑著，攬著周毓惠，卻是猝不及防地推了壹把，周毓惠不由地向前邁了兩步，差點和楊偉撞個滿懷。回頭嗔怪地看著江葉落壹眼，葉子幹什麽，從來都是直來直去，冒冒失失的。
　　“妳們談！……姐夫，我可給妳又帶來個姐啊，別辜負了哦！”
　　江葉落依然是大大咧咧，揶揄地笑著，拍拍楊偉的肩膀，笑吟吟地走了，揮手叫虎子，兩個人進了培訓中心的門廳。
　　“這丫頭……這怎麽回事？他們？他們不認識啊！”楊偉詫異道，倒不奇怪江葉落大咧咧的樣子，反倒奇怪虎子和江葉落這麽熟稔。居然和虎子像哥們壹般肩並肩進了培訓中心。
　　“他們在大連認識的，後來葉子到鳳城被虎子壹碗拉面折服了，去了幾次鳳城都是虎子招待的，又是妳的兄弟，他們就成了好朋友！”周毓惠笑著解釋道。
　　“大連？”楊偉驚訝了句。
　　“韓姐結婚了，三月份結的婚，我和虎子、江記者還有林家兄妹都去祝賀了。”周毓惠道，盯著楊偉的眼神。
　　“哦！”楊偉應了聲。
　　“妳很失望？”
　　“失望，為什麽失望？不挺好的嘛？她有了歸宿，我該為她高興才是！她有權選擇自己的幸福，她覺得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楊偉笑著，笑裏澀澀的，不過看樣話裏倒是真是這種感覺。
　　“佟姐走了！去了法國！”
　　“我知道了！”
　　兩個人，在這壹句之後靜默了！
　　場面，好像初見，乍見之後的興喜之後有點尷尬，楊偉沒來由的有點訕訕，仿佛還有點手足無措，周毓惠靜靜地站著，想了半晌才輕輕地問了壹句：“妳……妳還好嗎？”
　　“妳看呢？吃得好、睡得好、身體恢復的也好！”楊偉笑著，不無愜意的笑著。
　　“都結束了嗎？”周毓惠輕輕地問。
　　“是壹個結束也是壹個開始。”楊偉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了判決書，遞給了周毓惠。
　　周毓惠展了紙看完了，長舒了壹口氣，緩緩地說道：“蔔離被判了十年、伍利民被判了十五年、六兒也自首了，他們交待出了壹個盜車團夥，免予刑事處罰；妳被判壹年緩刑……也許這個結果，應該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楊偉，接過了周毓惠遞過來的判決書，笑著說道：“走走吧，這裏景色不錯！”
　　倆個人，肩並著肩，散步在培訓中心的林蔭道上，只聽得見輕輕的腳步聲！
　　“告訴我點外面的事，我躺了兩個月，又被禁足了七個月，每天就在這個小院子裏那裏也去不了。外面發生了什麽，我壹點都不知道，妳們不來的話，我都準備跑著回去了。”楊偉打破了沈默。
　　“嗯！……發生了很多事，佟姐走的時候找過我，妳托她尋訪錘叔前妻的下落，她查到了，我去找過她，返城後她在省城壹家小學當了幾個保管，現在已經退休了。”周毓惠說道，先自提到了最關心的壹節。
　　“那他們？”楊偉壹聽，來興趣了。
　　“呵……他們合好了，錘叔沒有再娶、張嬸也沒有再嫁，畢竟還有鋸子這麽個親生兒子，我牽的線，把他們又牽到壹塊了，現在都在拴馬村，天廈集團和拴馬村達成了協議，拴馬村的路修好了，新村已經開工建設了，我來的時候去過拴馬村，我沒告訴他們妳要出來！要告訴他們，估計又得來壹群人。”周毓惠笑著說道。
　　“好好……哈哈……老樹開花了，老錘這下有得樂了……牧場還好吧？”楊偉也高興了。
　　“牧場壹切都好，今年羊群已經增加到了829只、大牲畜365頭，存欄的豬在235口，今年種了五百畝玉米，灘地和林間空地套種了四百多畝花生，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秋後再收壹部分山貨，再有壹年，應該能收回投資成本了！對了，大憨媳婦生了個胖小子，七斤六兩，七嬸取了個名字叫肉墩，二憨五月初九結婚了，妳壹直沒消息，結婚的時候他都秧秧不樂……今年牧場結婚的有十幾對了。”周毓惠如數家珍地說道。
　　“好……好……二憨再生個胖小子，就叫肉蛋，肉墩、肉蛋……哈哈……七叔七嬸，這下樂歪了吧。”楊偉開心地笑著。
　　“當然！……還有，輪子、六兒，現在都在北京，倆人都在考汽修技師！小伍元回鳳城了，他幫著我經營飯店；煤場現在經營很平穩，不過大不如從前了，現在煤炭銷售管理很嚴格，普遍都開工不足，現在和煤運公司聯營，準備年後組建壹個型煤加工廠，現在有瑞霞和金村長幫著我經營著，型煤廠建成後，能解決壹百多閑散勞力！不過大股東現在是煤運公司！我們算半個國營的！”周毓惠道。
　　“好……好……這樣金老頭就不用再上路當車匪路霸了，瑞霞？怎麽，妳不要保鏢了？”楊偉詫異地問了句。
　　“心裏不安，那裏都不安全，心裏安寧，那裏都是安全的！”周毓惠淡淡地說了句。
　　“說得好，悟透禪意了。哈哈……其他人呢？金剛這小子沒惹事吧！？”楊偉笑著。
　　“金剛壹直在牧場，準備開始收山貨了，我聽說他好像談了個沁山姑娘，正在熱戀中……三河被武局長召驀走了，竹林山那次雪地救援讓省隊很開眼界，武局長專程去沁山找三河，本來三河不願意去，武局比妳還會說，他說要救很多像蔔離、利民和蔔棄這樣的人，要救很多像他大哥這樣的人，後來三河帶著他們兄弟們就跟著武局長走了，狗王和他的狼犬，現在為緝毒總隊服務，我聽說他培養的緝毒犬和救援犬，已經立了壹個三等功了。蔔棄從北京回來後，壹直跟著三河。”周毓惠說著，也是覺得十分的釋然的高興。
　　楊偉道：“哎，老武的眼光很毒啊，掙撿大便宜……好好……也算他們都有個好歸宿了。”
　　周毓惠壹聽，也有點意外：“是嗎？我還以為妳會不高興聽到這些。”
　　“怎麽會呢？跟著老武，總比跟著我混強。妳別看三河不吭聲，其實是心裏做事呢，人人心裏壹桿秤，好壞他自己知道。不過這小子挺賊的啊，呵呵……沒準早瞄上小蔔棄了，他們要成壹對，了了我壹大樁心事。”楊偉說了句，很高興聽到這些。
　　周毓惠看著，好像也跟著高興，又說了句：“對了，傅紅梅來過了，知道妳的境況她並不擔心，她說她哥心地壹向善良，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他說等妳出來，她要去牧場看妳，妳答應過她的……妳壹直沒消息，她第二次來，我陪她去牧場玩了兩天，妳這個妹妹很關心妳啊。她說將來妳有了孩子，她來給孩子當家庭老師！妳幫了她很多，她壹直想找個機會幫妳做點什麽！”。
　　“她現在幹什麽？”楊偉饒有興致地問道。
　　“在杭州應聘了壹所大學的教師，對象也是這所大學的老師。”周毓惠說著，悄悄地覷了楊偉壹眼，不過並沒有發現什麽。
　　“好……好……什麽時候看看妹夫去啊！”楊偉笑著，壹連串的消息仿佛壹件比壹件都好。
　　“還想知道什麽？為什麽不問問林家兄妹。”周毓惠突然問了句。
　　“呵呵……我知道他們很好。”楊偉笑著，笑得很神秘。
　　“他們當然很好，我還為妳進去了，所有的後招都結束了，沒想到妳的後手綿綿不絕，即便是進去了還留著後路。林國慶成立了壹家創投公司，通過上層和市政府的關系，兼並了已經欠債累累被清算的前錦公司，表面上看他承擔了前錦公司清算後的兩千多萬債務，給地方銀行解決了壹個大難題；可實際上，他同樣得到了荊楚化工的債權，通過法院的調解，從荊楚化工得到了四千七百萬的尾款，其實算起來，還賺了差不多三千萬。這出戲直到上個月才落幕了！妳才是最大的贏家，他們兄妹倆人，對妳佩服的是五體投地啊！……從壹開始，妳就已經把收尾的工程都算計好了。”周毓惠揶揄地說著，好像話裏還有嘲諷的味道。
　　“呵呵……雖然不合理，雖然有點卑鄙，不過合法，只要是合法，別人就無話可話。再說了，我並無法預知自己的未來，這次出事，我沒準蹲上三年五年，想少受罪，少蹲兩年，就得多掏錢。法律以外，有很多人為的潛規則在作祟，不遵守還不行！蔔離、伍利民雖然伏法了，可他們還是需要錢！錢不代表全部，但沒有錢還是不行！我沒別的本事，只能靠這件事順手牽羊了！……其實我很尊重中國法律啊，很有人情味，只要不是死刑，死緩能送成無期、無期再送就成有期了、再送送，壹個死緩沒準十年出頭就能出來……我不介意當個窮人，可我在辦該辦的事的時候，我總得給自己留點資本、留條後路吧。不過這次，我可要真退休了。”楊偉搖頭笑著，這些事，或許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精明的周毓惠。
　　周毓惠的口氣緩下來了：“我沒有說妳不對的意思，在生意場上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事很正常！不過妳和任何人都不同，林國慶總資產不過七百多萬，妳指揮著這只小蝦米啃了壹條大魚！……很大快人心！他們也是我的仇人，我母親上訪告狀四處碰壁，其實就是張民生這個人在使壞，從當長平的公安局長壹直欺壓了我們母女十幾年，如果不是妳，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搬倒他。”
　　“這個世界，沒有誰是無辜的，我雖然快意了，但在很多人眼裏，我也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趙宏偉是個毒梟，死有余辜，可在他妻子女兒眼裏，卻是壹個好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善善惡惡到了終了，都沒有善惡可言了。韓雪走的時候說得對，我該為自己打算了，我不能胡混壹輩子。所以我需要壹筆錢退休，只要合法，沒人能把我怎麽樣！”
　　楊偉感嘆著，這壹次的感悟更甚於任何壹次。
　　“我見過葉子爸爸，妳的觀點好像和他的觀點很相同，他說這輩子最大的循私枉法就是放過了妳，可又不得不放過妳！妳不但救了很多人，包括葉子，而且還鏟了毒窯，挖出了全省最大的壹個毒梟。他知道妳罪，可放過妳了，反而讓他覺得很坦然，即便是枉法了，也很坦然……他評價說，妳的壹半是英雄、壹半是梟雄！壹半是善、壹半是惡！”周毓惠說道。
　　“他錯了，英雄和梟雄都免不了悲劇落幕，英雄和梟雄，我都不是，我寧願當個狗熊，妳不是說我是會鉆桌底的狗熊嗎？從今天開始，我要當個晴天曬太陽、雨天鉆樹洞的狗熊。”楊偉笑著打趣道。
　　周毓惠笑而不答，卻是回憶起了楊偉在拴馬村鉆著桌底搗亂的景像，不禁莞爾壹笑，也許，楊偉自己對自己才有著最切實的評價。他的生活，除了他自己，誰也評價不了。
　　“對，妳呢？妳怎麽樣？”楊偉突然轉了話題，也悄悄地覷了周毓惠壹眼。
　　周毓惠淺笑著：“很好……鳳城、沁山、北京、大連、杭州，都有了朋友，當然很好了，還有壹件事，我不知道怎麽跟妳說。”
　　楊偉道：“直說吧，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這個……佟姐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壹樣東西。”
　　周毓惠突然停下了步子，迎著楊偉詫異的目光，從脖子裏抽出了壹樣東西。壹個水晶、壹個帶著鏈墜的水晶，水晶裏鑲著的霰彈，在陽光下閃著光芒，微微壹閃有點刺眼，刺得楊偉心裏驀地猛跳了跳！這個壹直戴在佟思遙身上的東西，不知道何故會出現了周毓惠手裏。莫非……
　　“她說，這是她的護身符，是壹個人給他的護身符，是救過她命的護身符，可她辜負了那個人，她壹直沒有和他站在壹起的勇氣，也沒有站出來為他說話的勇氣，因為她是個警察！因為她壹家三代都是警察！她從來沒逃避過什麽，可這壹次，她選擇了逃避，她說她不配再擁有這個護身符，於是交給我保管，讓我……戴著，或者還給妳！”周毓惠說著，從脖子上取下來，壹直靜靜地看著楊偉的表情。
　　很多話，是隱隱約約說出來的，佟思遙從那次周毓惠義無反顧的救援裏或許理解了誰才是真正愛著楊偉的人，走之前才找周毓惠把倆人之間的感情糾葛和盤說了壹遍！周毓惠很坦然地接受了那個禮物，那個特殊的禮物！
　　“咂……”楊偉吧唧著嘴，半晌沒有接上話來。
　　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真正擺到了眼前，還是讓人心裏被重重的刺了壹下。早就知道是最終會分道揚鑣，但依然忍不住有淡淡的可惜，或許壹切都不該是這個結果。可這個結果，好像又是最好的結果！佟思遙覺得自己無顏面對楊偉，可楊偉又何嘗不覺得自己也無顏面對她呢？
　　楊偉，霎時看著那個水晶怔住了！
　　周毓惠囁喃著好像很多話沒有說出口來，幹脆拉著楊偉的手，把東西放進他的手心裏，有點失望地說道：“看來，還是得還給妳了。妳自由了，我也放心了，我也能放心地走了。”
　　“走！？”楊偉嚇了壹跳：“去哪兒。”
　　“歐洲、美洲，定居到國外，妳不是壹直想讓我換個環境嗎？”周毓惠笑著，看著楊偉的表情。
　　楊偉，臉上的表情換了幾茬，有點小心翼翼，仿佛還顧及著周毓惠的感受，小心翼翼地問了句：“不走行嗎？”
　　“呵呵……”周毓惠驀地笑了，低著頭笑著。笑著半晌擡頭再看楊偉，卻是壹臉期待的傻相，馬上又是沈著臉，仿佛非常不高興地說道：“壹直趕我走的人是妳，現在讓我留下的，也是妳！妳到底想讓我走還是讓我留下？是不是現在妳身邊沒有女人了，拿我當替補？我在妳眼裏，就那麽不值錢嗎？”
　　這句話，好難回答，難得楊偉抓耳撓腮，難為了半天才說了句：“以前讓妳走是安全問題，現在留下，那個……我……其實，其實我很想妳留下……”
　　這斷斷續續的話，想要表達的意思卻是讓周毓惠有點傷感，抿著嘴想了想，說了句：“楊偉，我不想勉強妳，也不想勉強自己，我們認識五年多了，妳有無數次機會，可妳都放棄了，我知道妳是為我好，想獨自來承受這些！可是妳顧及過我心裏的感受嗎？我不想再耗在我們無休止的長跑中了，這壹次，所有的都結束了，我也可放放心心結束我們之間壹切了。我三十多了，我該有個家了！在鳳城我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這壹次走得可以了無牽掛了。這壹次我會選擇走得遠遠的，永遠忘了這個地方和這個地方的人。”
　　周毓惠說著，壹扭頭壹狠心，要走了。
　　“這……妳……妳真是這想的？”楊偉心裏驚訝無比，看著周毓惠要走，幾步上前攔在面前，周毓惠在躲躲閃閃著。楊偉緊跟著說道：“等等，我還有壹句話，聽完再結束好嗎？”
　　淒楚的眼神，周毓惠款款站定了，目光有點心不在焉。剛剛那水晶墜子讓楊偉患得患失，周毓惠只覺得心裏被狠狠地刺痛了壹下，也許來這裏燃起來希望壹瞬間又被撲滅了。
　　“毓惠！”楊偉想了想說道：“我這裏呆了七個月，我想明白壹件事，壹直以來我都忽視了妳，可現在我發現了，我這人狡詐、粗俗、無賴、又愛惹事生非，這沒辦法，我天性真的不壞，是社會原因把我造就成這麽個東西了……經歷過這麽多的事，我也看清楚了，這世界如果還有壹個女人不管對錯、不管善惡壹直跟著我，能容納我、能諒解我，能永遠不嫌棄我，那個女人，壹定是妳，所以，我舍不得妳走！”
　　話，像炎炎的夏日裏流淌過壹絲清涼的風，周毓惠驀地擡眼看著楊偉，真誠的眼神裏沒有壹絲玩味的笑意，心弦，暗暗地被拔動了壹下子。
　　楊偉，輕輕地拉著周毓惠的手，很誠懇地說道：“毓惠，我知道妳壹直在乎著我，這輩子有像虎子、三河這樣不離不棄的朋友，唯願足矣；可我壹直沒有壹個真正在乎我的女人。韓雪在乎過我，可我辜負了她，我們最終沒有走到壹起，這次我不想錯過了……我知道，將來不管我窮了、富了，不管我發達了、失意了還是落魄了，第壹個出現在我眼前，關心我、幫我、不會扔下我不管的還是妳。妳走了，不知道妳會不會後悔，可我壹定會後悔，所以我不願意妳走……”
　　楊偉說著，輕輕地把鏈墜戴到了周毓惠的項間。捧著周毓惠黯然的面龐，愛憐似地看著，壹往情深地看著，看著那雙大眼中的哀怨！那哀怨緩緩地冰釋著，化作萬般柔情！
　　周毓惠嘴唇在顫著，有點黯然地說著：“可妳在乎過我嗎？雖然妳是為我好，可妳選擇的方式是叱我、罵人、中傷我，我不能原諒妳，即便是在最後離開的時候，妳還罵了我壹頓，我要記恨妳壹輩子……”
　　周毓惠說著，啜泣著，很多很多的委曲留在這壹刻發泄出來了！
　　楊偉，笑了，輕輕摩娑過周毓惠眼裏剛剛沁出的壹滴淚珠，笑著說道：“那就恨吧！不過別走了……我想了七個月，我想明白了，其實我壹直沒有分得清愛和做愛的區別，妳不漂亮，也不溫柔，不但不溫柔，脾氣還壞，我壹直覺得我不會喜歡妳！……可我錯了，可在牧場出事的時候，是我不會喜歡的女人出現了，我覺得很感激；在省城我孑然壹身的時候，也是我不會喜歡的女人出現了，我覺得很動心；在離開妳的時候，我想告訴妳，可我怕我回不來了，我怕給妳留下壹輩子的傷心懷念；竹林山我最需要援助的時候，我覺得生機渺茫的時候，是妳帶著三河他們追來了，我知道，那怕到了沒有希望的時候，妳也不會放棄我！……竹林山，我躺下了，我很想那個時候告訴妳，可我不敢，我怕我活不過來，會讓妳更傷心……在我失去神誌的時候，我壹直能感覺到壹雙小手壹直握著我，很溫暖，我知道，那是妳，也只會是妳……我只救過妳壹次，可妳救過我很多次……這輩子，最幸運的是碰到了妳，如果還有壹個女人能牽著的我的手陪我終老，只有妳！我知道，將來不管我傷了、病了、我倒下了，最後握著我手的女人，壹定是妳，只有妳！我這輩子，要娶的女人，我的愛人，也只有妳！……我錯過了很多機會，這壹次，我不想錯過了，即便是妳要走，妳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妳追回來！”
　　“我……”周毓惠突然悲從中來，眼裏的淚涑涑流來，幾年間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掙開楊偉的手，嚶嚶地咽著說道：“妳壹直在騙我，讓我怎麽相信妳！”
　　“那就讓我證明給妳看……”楊偉大膽地抱著周毓惠的肩膀，低頭看著周毓惠的臉，大手拭著淚水，迎著目光，笑著，笑得很燦爛地說道：“給我點時間，讓我證明給妳看，等到我們像七叔七嬸那麽老、等到我們的兒子、兒媳婦也生上個七斤六兩個胖小子，等到我們兒子的兒子都會叫爺爺奶奶了，我壹定證明給妳看！雖然我活得糊裏糊塗、雖然我活得壹無是處，可別人壹定會說我有個好老婆，我對老婆很好……我會壹直媳婦、媳婦、壹直叫到老伴！”
　　“哼，騙人！”周毓惠覺得幸福襲來的時候，嗔怪地說了句，臉上依然留著淚跡，被楊偉逗得破涕為笑了。
　　壹切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了，和著淚的眼神脈脈相視著，儼儼的濃情郁結在兩人如此註視的目光中，楊偉輕輕的棒著周毓惠的臉龐，愛憐地摩娑著，輕輕地吻了上去……楊偉，很忘情的抱著，周毓惠掂著腳尖，倆個人，在林蔭路上相擁著，忘情的擁吻著。
　　第壹次這樣投入地吻著！吻著，有淚的味道，不過很甜、很甜……
　　……
　　……
　　主樓某壹間窗戶上，伸著大腦袋，王虎子吧唧著嘴評價道：“看看，我說什麽來著，十分鐘不到，肯定啃上了，妳還不信。這女人壹遇著喜歡的男人，被騙得賣了都心甘情願。”
　　“虎子，妳別煞風景好不好！”江葉落舉著大相機鏡頭正地拉近距離，抓拍倆人吻著的鏡頭，聞言頭也不回地說道：“這麽感動的愛情場面難得壹見，惠姐都被感動的哭了！看來還是我教我欲擒故縱辦法管用！……怎麽能說騙呢？不過就被騙也是幸福的。妳看他們多幸福！”
　　王虎子想了想，實在沒法理解這麽深的愛情理論，接了句：“也對昂，幸福就是騙著，男人騙女人，天經地義，女人騙男人，都沒脾氣，男女到壹塊，就是騙來哄去，上當了、上當了然後就上床了……上床了然後……”
　　江葉落壹回頭，被搖頭晃腦的虎子逗得咯咯直笑，笑得前附後仰叉了氣，半天才反過勁來，盯著王虎子問道：“上床然後又怎麽樣？生孩子了？”
　　“不！”虎子搖搖頭解釋道：“然後換個人，繼續上當、繼續上床！”
　　“哈……”江葉落笑得叉了氣，笑著指著虎子，又豎豎大拇指說道：“虎子，妳不光是拉面大師，還是愛情和哲學大師啊！哈……”
　　“那是……”虎子誌得意滿地笑著。
　　“哎喲，人呢？”江葉落再舉相機的時候，卻發現鏡頭裏沒人了。剛剛只顧和虎子開玩笑，沒註意到這倆位怎麽消失了。
　　“喲！……”虎子壹看，小豬肚眼瞪著壹驚：“壞了……這山裏林地，不會找個地方打野戰去了吧！？”
　　“呵呵……那還不快走！”江葉落笑著喊著出門。
　　“幹嘛去！”
　　“抓拍現場！回頭我給妳壹組圖片玩，妳去敲詐他們！”
　　“哎，成！”
　　風風火火的葉子現在很願意逗虎子玩。這話壹說，虎子壹聽，樂了，跟著江葉落直奔著向外跑去！壹直跑下樓、跑進院子都沒見人，跑出院門壹下子呆住了。
　　修在半山腰的培訓中心離山頂不遠，楊偉正牽著周毓惠，倆個人看來是心情舒暢地跑出來了，穿著高跟鞋的周毓惠行走不便，楊偉壹把把周毓惠抱到了懷裏，周毓惠笑著，掙紮著、幸福攬著愛人的脖子，被楊偉抱著，直沖著上了小山頂！
　　倆個人，笑著，雖然看不清，但肯定是笑著、幸福地笑著在說著什麽。
　　頭頂是太陽，站在那裏，會看得更遠……
　　江葉落笑了，笑裏暗暗地祝福著這對戀人。
　　虎子也笑了，傻笑裏掩藏著什麽齷齪想法。
　　流過淚的笑，是最甜的；流過淚的幸福，也是最甜蜜的！
　　也許，生活即將在笑聲中開始！也將在笑聲中繼續！


寫在完本後的話
　　午時陽光，燦爛而炙熱，就像楊偉的眼光壹般！
　　虎子開著是自己的那輛越野，停車場地，另壹輛車，壹輛精靈，紅色的精靈，車旁款款地站著兩個女人！沒有意外的是周毓惠來了，而有意外的是江葉落來了！兩個人，都正笑吟吟地看著楊偉和虎子兩個人打滾！
　　確實很像壹對姐妹花，江葉落依然那樣青春逼人，梳著馬尾妝，胸前掛著相機，還是壹副即時采訪的樣子。周毓惠壹身潔白的裙裝，披肩的長發留起來了，仿佛夏日裏的百合，沒有妖嬈，卻忍不住讓人砰然動心！笑著，倆個女人都笑著！看著楊偉默默站起身來。
　　虎子壹骨碌爬起來，拍拍屁股，湊上來嘿嘿笑著：“看傻了吧？多長時候沒見女人了？看……看，看女人也不能這麽淫呀？”
　　楊偉咬著嘴唇，指著虎子的鼻子低聲叱著威脅道：“警告妳，滾遠點，別當燈泡啊！”
　　然後是大手壹把壹抹把虎子抹過壹邊，壹轉身，又是壹臉燦爛的笑容。
　　“葉子，毓惠，妳們怎麽來了？”小跑著的楊偉問著，迎了上來。
　　“我陪惠姐迎接妳呀？”江葉落笑著，攬著周毓惠，卻是猝不及防地推了壹把，周毓惠不由地向前邁了兩步，差點和楊偉撞個滿懷。回頭嗔怪地看著江葉落壹眼，葉子幹什麽，從來都是直來直去，冒冒失失的。
　　“妳們談！……姐夫，我可給妳又帶來個姐啊，別辜負了哦！”
　　江葉落依然是大大咧咧，揶揄地笑著，拍拍楊偉的肩膀，笑吟吟地走了，揮手叫虎子，兩個人進了培訓中心的門廳。
　　“這丫頭……這怎麽回事？他們？他們不認識啊！”楊偉詫異道，倒不奇怪江葉落大咧咧的樣子，反倒奇怪虎子和江葉落這麽熟稔。居然和虎子像哥們壹般肩並肩進了培訓中心。
　　“他們在大連認識的，後來葉子到鳳城被虎子壹碗拉面折服了，去了幾次鳳城都是虎子招待的，又是妳的兄弟，他們就成了好朋友！”周毓惠笑著解釋道。
　　“大連？”楊偉驚訝了句。
　　“韓姐結婚了，三月份結的婚，我和虎子、江記者還有林家兄妹都去祝賀了。”周毓惠道，盯著楊偉的眼神。
　　“哦！”楊偉應了聲。
　　“妳很失望？”
　　“失望，為什麽失望？不挺好的嘛？她有了歸宿，我該為她高興才是！她有權選擇自己的幸福，她覺得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楊偉笑著，笑裏澀澀的，不過看樣話裏倒是真是這種感覺。
　　“佟姐走了！去了法國！”
　　“我知道了！”
　　兩個人，在這壹句之後靜默了！
　　場面，好像初見，乍見之後的興喜之後有點尷尬，楊偉沒來由的有點訕訕，仿佛還有點手足無措，周毓惠靜靜地站著，想了半晌才輕輕地問了壹句：“妳……妳還好嗎？”
　　“妳看呢？吃得好、睡得好、身體恢復的也好！”楊偉笑著，不無愜意的笑著。
　　“都結束了嗎？”周毓惠輕輕地問。
　　“是壹個結束也是壹個開始。”楊偉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了判決書，遞給了周毓惠。
　　周毓惠展了紙看完了，長舒了壹口氣，緩緩地說道：“蔔離被判了十年、伍利民被判了十五年、六兒也自首了，他們交待出了壹個盜車團夥，免予刑事處罰；妳被判壹年緩刑……也許這個結果，應該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楊偉，接過了周毓惠遞過來的判決書，笑著說道：“走走吧，這裏景色不錯！”
　　倆個人，肩並著肩，散步在培訓中心的林蔭道上，只聽得見輕輕的腳步聲！
　　“告訴我點外面的事，我躺了兩個月，又被禁足了七個月，每天就在這個小院子裏那裏也去不了。外面發生了什麽，我壹點都不知道，妳們不來的話，我都準備跑著回去了。”楊偉打破了沈默。
　　“嗯！……發生了很多事，佟姐走的時候找過我，妳托她尋訪錘叔前妻的下落，她查到了，我去找過她，返城後她在省城壹家小學當了幾個保管，現在已經退休了。”周毓惠說道，先自提到了最關心的壹節。
　　“那他們？”楊偉壹聽，來興趣了。
　　“呵……他們合好了，錘叔沒有再娶、張嬸也沒有再嫁，畢竟還有鋸子這麽個親生兒子，我牽的線，把他們又牽到壹塊了，現在都在拴馬村，天廈集團和拴馬村達成了協議，拴馬村的路修好了，新村已經開工建設了，我來的時候去過拴馬村，我沒告訴他們妳要出來！要告訴他們，估計又得來壹群人。”周毓惠笑著說道。
　　“好好……哈哈……老樹開花了，老錘這下有得樂了……牧場還好吧？”楊偉也高興了。
　　“牧場壹切都好，今年羊群已經增加到了829只、大牲畜365頭，存欄的豬在235口，今年種了五百畝玉米，灘地和林間空地套種了四百多畝花生，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秋後再收壹部分山貨，再有壹年，應該能收回投資成本了！對了，大憨媳婦生了個胖小子，七斤六兩，七嬸取了個名字叫肉墩，二憨五月初九結婚了，妳壹直沒消息，結婚的時候他都秧秧不樂……今年牧場結婚的有十幾對了。”周毓惠如數家珍地說道。
　　“好……好……二憨再生個胖小子，就叫肉蛋，肉墩、肉蛋……哈哈……七叔七嬸，這下樂歪了吧。”楊偉開心地笑著。
　　“當然！……還有，輪子、六兒，現在都在北京，倆人都在考汽修技師！小伍元回鳳城了，他幫著我經營飯店；煤場現在經營很平穩，不過大不如從前了，現在煤炭銷售管理很嚴格，普遍都開工不足，現在和煤運公司聯營，準備年後組建壹個型煤加工廠，現在有瑞霞和金村長幫著我經營著，型煤廠建成後，能解決壹百多閑散勞力！不過大股東現在是煤運公司！我們算半個國營的！”周毓惠道。
　　“好……好……這樣金老頭就不用再上路當車匪路霸了，瑞霞？怎麽，妳不要保鏢了？”楊偉詫異地問了句。
　　“心裏不安，那裏都不安全，心裏安寧，那裏都是安全的！”周毓惠淡淡地說了句。
　　“說得好，悟透禪意了。哈哈……其他人呢？金剛這小子沒惹事吧！？”楊偉笑著。
　　“金剛壹直在牧場，準備開始收山貨了，我聽說他好像談了個沁山姑娘，正在熱戀中……三河被武局長召驀走了，竹林山那次雪地救援讓省隊很開眼界，武局長專程去沁山找三河，本來三河不願意去，武局比妳還會說，他說要救很多像蔔離、利民和蔔棄這樣的人，要救很多像他大哥這樣的人，後來三河帶著他們兄弟們就跟著武局長走了，狗王和他的狼犬，現在為緝毒總隊服務，我聽說他培養的緝毒犬和救援犬，已經立了壹個三等功了。蔔棄從北京回來後，壹直跟著三河。”周毓惠說著，也是覺得十分的釋然的高興。
　　楊偉道：“哎，老武的眼光很毒啊，掙撿大便宜……好好……也算他們都有個好歸宿了。”
　　周毓惠壹聽，也有點意外：“是嗎？我還以為妳會不高興聽到這些。”
　　“怎麽會呢？跟著老武，總比跟著我混強。妳別看三河不吭聲，其實是心裏做事呢，人人心裏壹桿秤，好壞他自己知道。不過這小子挺賊的啊，呵呵……沒準早瞄上小蔔棄了，他們要成壹對，了了我壹大樁心事。”楊偉說了句，很高興聽到這些。
　　周毓惠看著，好像也跟著高興，又說了句：“對了，傅紅梅來過了，知道妳的境況她並不擔心，她說她哥心地壹向善良，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他說等妳出來，她要去牧場看妳，妳答應過她的……妳壹直沒消息，她第二次來，我陪她去牧場玩了兩天，妳這個妹妹很關心妳啊。她說將來妳有了孩子，她來給孩子當家庭老師！妳幫了她很多，她壹直想找個機會幫妳做點什麽！”。
　　“她現在幹什麽？”楊偉饒有興致地問道。
　　“在杭州應聘了壹所大學的教師，對象也是這所大學的老師。”周毓惠說著，悄悄地覷了楊偉壹眼，不過並沒有發現什麽。
　　“好……好……什麽時候看看妹夫去啊！”楊偉笑著，壹連串的消息仿佛壹件比壹件都好。
　　“還想知道什麽？為什麽不問問林家兄妹。”周毓惠突然問了句。
　　“呵呵……我知道他們很好。”楊偉笑著，笑得很神秘。
　　“他們當然很好，我還為妳進去了，所有的後招都結束了，沒想到妳的後手綿綿不絕，即便是進去了還留著後路。林國慶成立了壹家創投公司，通過上層和市政府的關系，兼並了已經欠債累累被清算的前錦公司，表面上看他承擔了前錦公司清算後的兩千多萬債務，給地方銀行解決了壹個大難題；可實際上，他同樣得到了荊楚化工的債權，通過法院的調解，從荊楚化工得到了四千七百萬的尾款，其實算起來，還賺了差不多三千萬。這出戲直到上個月才落幕了！妳才是最大的贏家，他們兄妹倆人，對妳佩服的是五體投地啊！……從壹開始，妳就已經把收尾的工程都算計好了。”周毓惠揶揄地說著，好像話裏還有嘲諷的味道。
　　“呵呵……雖然不合理，雖然有點卑鄙，不過合法，只要是合法，別人就無話可話。再說了，我並無法預知自己的未來，這次出事，我沒準蹲上三年五年，想少受罪，少蹲兩年，就得多掏錢。法律以外，有很多人為的潛規則在作祟，不遵守還不行！蔔離、伍利民雖然伏法了，可他們還是需要錢！錢不代表全部，但沒有錢還是不行！我沒別的本事，只能靠這件事順手牽羊了！……其實我很尊重中國法律啊，很有人情味，只要不是死刑，死緩能送成無期、無期再送就成有期了、再送送，壹個死緩沒準十年出頭就能出來……我不介意當個窮人，可我在辦該辦的事的時候，我總得給自己留點資本、留條後路吧。不過這次，我可要真退休了。”楊偉搖頭笑著，這些事，或許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精明的周毓惠。
　　周毓惠的口氣緩下來了：“我沒有說妳不對的意思，在生意場上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事很正常！不過妳和任何人都不同，林國慶總資產不過七百多萬，妳指揮著這只小蝦米啃了壹條大魚！……很大快人心！他們也是我的仇人，我母親上訪告狀四處碰壁，其實就是張民生這個人在使壞，從當長平的公安局長壹直欺壓了我們母女十幾年，如果不是妳，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搬倒他。”
　　“這個世界，沒有誰是無辜的，我雖然快意了，但在很多人眼裏，我也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趙宏偉是個毒梟，死有余辜，可在他妻子女兒眼裏，卻是壹個好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善善惡惡到了終了，都沒有善惡可言了。韓雪走的時候說得對，我該為自己打算了，我不能胡混壹輩子。所以我需要壹筆錢退休，只要合法，沒人能把我怎麽樣！”
　　楊偉感嘆著，這壹次的感悟更甚於任何壹次。
　　“我見過葉子爸爸，妳的觀點好像和他的觀點很相同，他說這輩子最大的循私枉法就是放過了妳，可又不得不放過妳！妳不但救了很多人，包括葉子，而且還鏟了毒窯，挖出了全省最大的壹個毒梟。他知道妳罪，可放過妳了，反而讓他覺得很坦然，即便是枉法了，也很坦然……他評價說，妳的壹半是英雄、壹半是梟雄！壹半是善、壹半是惡！”周毓惠說道。
　　“他錯了，英雄和梟雄都免不了悲劇落幕，英雄和梟雄，我都不是，我寧願當個狗熊，妳不是說我是會鉆桌底的狗熊嗎？從今天開始，我要當個晴天曬太陽、雨天鉆樹洞的狗熊。”楊偉笑著打趣道。
　　周毓惠笑而不答，卻是回憶起了楊偉在拴馬村鉆著桌底搗亂的景像，不禁莞爾壹笑，也許，楊偉自己對自己才有著最切實的評價。他的生活，除了他自己，誰也評價不了。
　　“對，妳呢？妳怎麽樣？”楊偉突然轉了話題，也悄悄地覷了周毓惠壹眼。
　　周毓惠淺笑著：“很好……鳳城、沁山、北京、大連、杭州，都有了朋友，當然很好了，還有壹件事，我不知道怎麽跟妳說。”
　　楊偉道：“直說吧，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這個……佟姐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壹樣東西。”
　　周毓惠突然停下了步子，迎著楊偉詫異的目光，從脖子裏抽出了壹樣東西。壹個水晶、壹個帶著鏈墜的水晶，水晶裏鑲著的霰彈，在陽光下閃著光芒，微微壹閃有點刺眼，刺得楊偉心裏驀地猛跳了跳！這個壹直戴在佟思遙身上的東西，不知道何故會出現了周毓惠手裏。莫非……
　　“她說，這是她的護身符，是壹個人給他的護身符，是救過她命的護身符，可她辜負了那個人，她壹直沒有和他站在壹起的勇氣，也沒有站出來為他說話的勇氣，因為她是個警察！因為她壹家三代都是警察！她從來沒逃避過什麽，可這壹次，她選擇了逃避，她說她不配再擁有這個護身符，於是交給我保管，讓我……戴著，或者還給妳！”周毓惠說著，從脖子上取下來，壹直靜靜地看著楊偉的表情。
　　很多話，是隱隱約約說出來的，佟思遙從那次周毓惠義無反顧的救援裏或許理解了誰才是真正愛著楊偉的人，走之前才找周毓惠把倆人之間的感情糾葛和盤說了壹遍！周毓惠很坦然地接受了那個禮物，那個特殊的禮物！
　　“咂……”楊偉吧唧著嘴，半晌沒有接上話來。
　　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真正擺到了眼前，還是讓人心裏被重重的刺了壹下。早就知道是最終會分道揚鑣，但依然忍不住有淡淡的可惜，或許壹切都不該是這個結果。可這個結果，好像又是最好的結果！佟思遙覺得自己無顏面對楊偉，可楊偉又何嘗不覺得自己也無顏面對她呢？
　　楊偉，霎時看著那個水晶怔住了！
　　周毓惠囁喃著好像很多話沒有說出口來，幹脆拉著楊偉的手，把東西放進他的手心裏，有點失望地說道：“看來，還是得還給妳了。妳自由了，我也放心了，我也能放心地走了。”
　　“走！？”楊偉嚇了壹跳：“去哪兒。”
　　“歐洲、美洲，定居到國外，妳不是壹直想讓我換個環境嗎？”周毓惠笑著，看著楊偉的表情。
　　楊偉，臉上的表情換了幾茬，有點小心翼翼，仿佛還顧及著周毓惠的感受，小心翼翼地問了句：“不走行嗎？”
　　“呵呵……”周毓惠驀地笑了，低著頭笑著。笑著半晌擡頭再看楊偉，卻是壹臉期待的傻相，馬上又是沈著臉，仿佛非常不高興地說道：“壹直趕我走的人是妳，現在讓我留下的，也是妳！妳到底想讓我走還是讓我留下？是不是現在妳身邊沒有女人了，拿我當替補？我在妳眼裏，就那麽不值錢嗎？”
　　這句話，好難回答，難得楊偉抓耳撓腮，難為了半天才說了句：“以前讓妳走是安全問題，現在留下，那個……我……其實，其實我很想妳留下……”
　　這斷斷續續的話，想要表達的意思卻是讓周毓惠有點傷感，抿著嘴想了想，說了句：“楊偉，我不想勉強妳，也不想勉強自己，我們認識五年多了，妳有無數次機會，可妳都放棄了，我知道妳是為我好，想獨自來承受這些！可是妳顧及過我心裏的感受嗎？我不想再耗在我們無休止的長跑中了，這壹次，所有的都結束了，我也可放放心心結束我們之間壹切了。我三十多了，我該有個家了！在鳳城我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這壹次走得可以了無牽掛了。這壹次我會選擇走得遠遠的，永遠忘了這個地方和這個地方的人。”
　　周毓惠說著，壹扭頭壹狠心，要走了。
　　“這……妳……妳真是這想的？”楊偉心裏驚訝無比，看著周毓惠要走，幾步上前攔在面前，周毓惠在躲躲閃閃著。楊偉緊跟著說道：“等等，我還有壹句話，聽完再結束好嗎？”
　　淒楚的眼神，周毓惠款款站定了，目光有點心不在焉。剛剛那水晶墜子讓楊偉患得患失，周毓惠只覺得心裏被狠狠地刺痛了壹下，也許來這裏燃起來希望壹瞬間又被撲滅了。
　　“毓惠！”楊偉想了想說道：“我這裏呆了七個月，我想明白壹件事，壹直以來我都忽視了妳，可現在我發現了，我這人狡詐、粗俗、無賴、又愛惹事生非，這沒辦法，我天性真的不壞，是社會原因把我造就成這麽個東西了……經歷過這麽多的事，我也看清楚了，這世界如果還有壹個女人不管對錯、不管善惡壹直跟著我，能容納我、能諒解我，能永遠不嫌棄我，那個女人，壹定是妳，所以，我舍不得妳走！”
　　話，像炎炎的夏日裏流淌過壹絲清涼的風，周毓惠驀地擡眼看著楊偉，真誠的眼神裏沒有壹絲玩味的笑意，心弦，暗暗地被拔動了壹下子。
　　楊偉，輕輕地拉著周毓惠的手，很誠懇地說道：“毓惠，我知道妳壹直在乎著我，這輩子有像虎子、三河這樣不離不棄的朋友，唯願足矣；可我壹直沒有壹個真正在乎我的女人。韓雪在乎過我，可我辜負了她，我們最終沒有走到壹起，這次我不想錯過了……我知道，將來不管我窮了、富了，不管我發達了、失意了還是落魄了，第壹個出現在我眼前，關心我、幫我、不會扔下我不管的還是妳。妳走了，不知道妳會不會後悔，可我壹定會後悔，所以我不願意妳走……”
　　楊偉說著，輕輕地把鏈墜戴到了周毓惠的項間。捧著周毓惠黯然的面龐，愛憐似地看著，壹往情深地看著，看著那雙大眼中的哀怨！那哀怨緩緩地冰釋著，化作萬般柔情！
　　周毓惠嘴唇在顫著，有點黯然地說著：“可妳在乎過我嗎？雖然妳是為我好，可妳選擇的方式是叱我、罵人、中傷我，我不能原諒妳，即便是在最後離開的時候，妳還罵了我壹頓，我要記恨妳壹輩子……”
　　周毓惠說著，啜泣著，很多很多的委曲留在這壹刻發泄出來了！
　　楊偉，笑了，輕輕摩娑過周毓惠眼裏剛剛沁出的壹滴淚珠，笑著說道：“那就恨吧！不過別走了……我想了七個月，我想明白了，其實我壹直沒有分得清愛和做愛的區別，妳不漂亮，也不溫柔，不但不溫柔，脾氣還壞，我壹直覺得我不會喜歡妳！……可我錯了，可在牧場出事的時候，是我不會喜歡的女人出現了，我覺得很感激；在省城我孑然壹身的時候，也是我不會喜歡的女人出現了，我覺得很動心；在離開妳的時候，我想告訴妳，可我怕我回不來了，我怕給妳留下壹輩子的傷心懷念；竹林山我最需要援助的時候，我覺得生機渺茫的時候，是妳帶著三河他們追來了，我知道，那怕到了沒有希望的時候，妳也不會放棄我！……竹林山，我躺下了，我很想那個時候告訴妳，可我不敢，我怕我活不過來，會讓妳更傷心……在我失去神誌的時候，我壹直能感覺到壹雙小手壹直握著我，很溫暖，我知道，那是妳，也只會是妳……我只救過妳壹次，可妳救過我很多次……這輩子，最幸運的是碰到了妳，如果還有壹個女人能牽著的我的手陪我終老，只有妳！我知道，將來不管我傷了、病了、我倒下了，最後握著我手的女人，壹定是妳，只有妳！我這輩子，要娶的女人，我的愛人，也只有妳！……我錯過了很多機會，這壹次，我不想錯過了，即便是妳要走，妳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妳追回來！”
　　“我……”周毓惠突然悲從中來，眼裏的淚涑涑流來，幾年間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掙開楊偉的手，嚶嚶地咽著說道：“妳壹直在騙我，讓我怎麽相信妳！”
　　“那就讓我證明給妳看……”楊偉大膽地抱著周毓惠的肩膀，低頭看著周毓惠的臉，大手拭著淚水，迎著目光，笑著，笑得很燦爛地說道：“給我點時間，讓我證明給妳看，等到我們像七叔七嬸那麽老、等到我們的兒子、兒媳婦也生上個七斤六兩個胖小子，等到我們兒子的兒子都會叫爺爺奶奶了，我壹定證明給妳看！雖然我活得糊裏糊塗、雖然我活得壹無是處，可別人壹定會說我有個好老婆，我對老婆很好……我會壹直媳婦、媳婦、壹直叫到老伴！”
　　“哼，騙人！”周毓惠覺得幸福襲來的時候，嗔怪地說了句，臉上依然留著淚跡，被楊偉逗得破涕為笑了。
　　壹切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了，和著淚的眼神脈脈相視著，儼儼的濃情郁結在兩人如此註視的目光中，楊偉輕輕的棒著周毓惠的臉龐，愛憐地摩娑著，輕輕地吻了上去……楊偉，很忘情的抱著，周毓惠掂著腳尖，倆個人，在林蔭路上相擁著，忘情的擁吻著。
　　第壹次這樣投入地吻著！吻著，有淚的味道，不過很甜、很甜……
　　……
　　……
　　主樓某壹間窗戶上，伸著大腦袋，王虎子吧唧著嘴評價道：“看看，我說什麽來著，十分鐘不到，肯定啃上了，妳還不信。這女人壹遇著喜歡的男人，被騙得賣了都心甘情願。”
　　“虎子，妳別煞風景好不好！”江葉落舉著大相機鏡頭正地拉近距離，抓拍倆人吻著的鏡頭，聞言頭也不回地說道：“這麽感動的愛情場面難得壹見，惠姐都被感動的哭了！看來還是我教我欲擒故縱辦法管用！……怎麽能說騙呢？不過就被騙也是幸福的。妳看他們多幸福！”
　　王虎子想了想，實在沒法理解這麽深的愛情理論，接了句：“也對昂，幸福就是騙著，男人騙女人，天經地義，女人騙男人，都沒脾氣，男女到壹塊，就是騙來哄去，上當了、上當了然後就上床了……上床了然後……”
　　江葉落壹回頭，被搖頭晃腦的虎子逗得咯咯直笑，笑得前附後仰叉了氣，半天才反過勁來，盯著王虎子問道：“上床然後又怎麽樣？生孩子了？”
　　“不！”虎子搖搖頭解釋道：“然後換個人，繼續上當、繼續上床！”
　　“哈……”江葉落笑得叉了氣，笑著指著虎子，又豎豎大拇指說道：“虎子，妳不光是拉面大師，還是愛情和哲學大師啊！哈……”
　　“那是……”虎子誌得意滿地笑著。
　　“哎喲，人呢？”江葉落再舉相機的時候，卻發現鏡頭裏沒人了。剛剛只顧和虎子開玩笑，沒註意到這倆位怎麽消失了。
　　“喲！……”虎子壹看，小豬肚眼瞪著壹驚：“壞了……這山裏林地，不會找個地方打野戰去了吧！？”
　　“呵呵……那還不快走！”江葉落笑著喊著出門。
　　“幹嘛去！”
　　“抓拍現場！回頭我給妳壹組圖片玩，妳去敲詐他們！”
　　“哎，成！”
　　風風火火的葉子現在很願意逗虎子玩。這話壹說，虎子壹聽，樂了，跟著江葉落直奔著向外跑去！壹直跑下樓、跑進院子都沒見人，跑出院門壹下子呆住了。
　　修在半山腰的培訓中心離山頂不遠，楊偉正牽著周毓惠，倆個人看來是心情舒暢地跑出來了，穿著高跟鞋的周毓惠行走不便，楊偉壹把把周毓惠抱到了懷裏，周毓惠笑著，掙紮著、幸福攬著愛人的脖子，被楊偉抱著，直沖著上了小山頂！
　　倆個人，笑著，雖然看不清，但肯定是笑著、幸福地笑著在說著什麽。
　　頭頂是太陽，站在那裏，會看得更遠……
　　江葉落笑了，笑裏暗暗地祝福著這對戀人。
　　虎子也笑了，傻笑裏掩藏著什麽齷齪想法。
　　流過淚的笑，是最甜的；流過淚的幸福，也是最甜蜜的！
　　也許，生活即將在笑聲中開始！也將在笑聲中繼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