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地不納垢其誰怨（壹）

　　對晉聚財審訊開始後，才發現這家夥如同沙灘裏種的花生苗，細細的壹根莖不起眼，壹拉出來就是下面藏著壹窩貨，簡直讓人嘆為觀止的壹窩貨。林林總總，從煤老板的買證、上層煤管局的非法頒證、安監局的暗箱操作、區裏管員的行賄受賄、煤炭銷售市場上的違規操作，這家夥如數家珍，這個扮演皮條客角色的，甚至比作案的雙方更了解彼此。
　　根據晉聚財的交待，預審員陸續摸通了這麽個脈絡。在世紀之初晉聚財第二次落魄後接手了通寶，其時的通寶不到現在規模的壹半，在省城頂多算個二流的娛樂場所，而且晉聚財這關系壹般，並沒有很厲害的後臺罩著，為了讓通寶運營下去，此君不得不采取了壹些流氓手段，通過在娛樂場所偷拍、跟蹤、打探、摸查，多多少少掌握了通寶所在區壹批小官員的隱私，再通過這些隱私要挾著這些人，久而久之，晉聚財發現，這些官員雖然什麽爛事都敢幹，偏偏還愛面子的不行，只要揪住了他們的小辮，以前不好辦、辦不了的事，事就變得順風順水了，而且很容易為通寶贏得了發展壯大的機會。
　　僅僅通寶倒也不算什麽事，更巧合的是，讓晉聚財在這裏，碰到了壹夜暴富的機會，壹次偶然的偷拍，晉聚財的手下拍到了煤管局壹位分管局長的嫖娼錄像，此人為了換回錄像多次求告晉聚財，但晉聚財開出的價碼此人要出不起，最後壹咬牙給了晉聚財兩份采礦證指標，涉煤的東西有多值錢晉聚財多少是了解的，這兩個指標轉手就賺了壹百多萬。有了這次的機會，晉聚財就想上這東西了，不但牢牢地控制了這位分管局長，對了涉煤的單位的分外註意了，扯來扯去經營了幾年，擴大到了煤炭管理、采礦、安監幾個領域。那個部門都有了和晉聚財關系走得很近的官員，這些人，不是把柄抓在人家手裏沒辦法，就是收了晉聚財的錢或者女人的賄賂，上到煤管部門、下到地方煤老板，晉聚財很容易編織成了壹個非官方的關系網，當著官商之間的皮條客，晉聚財著實也賺了壹個盆盈缽滿。
　　而發展也未就此停步，有了錢做什麽生意都容易，晉聚財跟著開了家模特公司，明裏是組織匯演搞時裝發布、或者搞壹些文化產業，但暗地裏，就是為壹些官員的特殊愛好培養情人，晉聚財在交待時，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的模特公司就是省城各級官員的“二奶俱樂部”，而且由晉聚財出資為官員養著的情人就有十數人，靠這辦法拉下水的不在少數，而晉聚財也憑借此招，為了編織了壹張越來越大的關系網。
　　不過這生意有好有壞，兩年多前，全省小煤礦治理整頓開始之後，十萬噸級、二十萬噸級的小煤礦全部被關停，總數量達到煤礦總量的百分之四十，這麽著壹來，大大影響了晉聚財的生意，此時的通寶和艾迪兒已經是如日中天，但收入大開支更大，為了賺更多的錢，貪心不足的晉聚財又把眼光放到了更賺錢的毒品上。原本在娛樂場所，賣丸拉皮條就是常事，對毒品的觀念也開放，特別是老板這個階層，需要這東西的還真就不少，從搖頭丸陸陸續續又做到冰毒，勢力壹家獨大的晉聚財逐步統壹了省城這個毒品市場，這來錢，又比從辦證之間抽回扣還要快！晉聚財在受審的時候開始拒不交待販毒事實，但那份匿名的錄像起了作用，看得出那天晚上晉聚財被嚇得不輕，再加上潞州的緝毒成果和被捕的晉聚財手下的人，晉聚財在憋了壹周之後才無奈低頭了。
　　這些並不高明的手段還真讓晉聚財真個是聚起財來了，辦案人員粗略估算了壹下，通寶、艾迪兒的實有資產、加上房產、車輛等不動產，再加上流失的壹千多萬非法資金和晉聚財尚藏匿的500多元外匯存款，總資產八千余萬，從壹個壹文不名的混混走到千萬富翁，晉聚財僅僅用了五年的光景。
　　預審員壹天換兩拔，三班倒地壹點點擠牙膏，壹點壹點挖掘晉聚財肚子裏的存貨，到後來，緝毒總隊涉的案子倒不算重要了，只能算個組成部分，而且被省廳預審員沒費多大勁就倒了個底朝天。越來越多的腐敗案件，讓見多識廣的江副廳長也是冷汗長流，心裏暗忖，就晉聚財壹個人交待的東西如果都查實的話，這比省城壹年的反腐成果還要大……
　　而晉聚財的心理變化也很明顯，這樣辛辛苦苦壹步壹個腳印從低層爬到高處人，壹夜醒來後自己已經壹無所有，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晉聚財並沒有發現自己有可能出去的希望，他真的怒了！
　　壹怒的後果就是破罐子破摔，特別是確認通寶和艾迪兒已經被倒閉，席玉蘭被抓，銀行正在清算資產的時候，這個破罐子簡直要出離憤怒了，也就摔得更響了……
　　雖然沒有瘋，但情緒失控多少還是有的，甚至於審到了壹定程度，這人會痛哭流涕地後悔自己不該販毒，哭完了又想起了那個王八蛋犯過事，連自己都不照應著，得，把他咬出來……
　　財到頭來終要散，晉聚財終究要成窮光蛋了，預審十七天後，晉聚財交出了秘碼和電子鑒名，500萬外匯儲蓄被轉回來了，用公安的話說是：追回了非法流失境外的資金500余萬，合計人民幣四千萬元。
　　這個審訊，是緝毒總隊成立以來最長的審訊，壹直進行了二十七天，六十余次，基本就是每天平均兩次，直到預審員已經感覺沒有可挖的價值後才停手，此時的案卷和審訊筆錄和影像資料，已經裝滿了壹個櫃子，參加審訊的十二名預審員被分成四個組，個個白天審訊、晚上加班整理記錄、寫分析，熬得兩眼通紅。
　　反觀緝毒總隊就輕松多了，十五天後解除了封閉，既無大案要案發生，亦無緊急出警，個個難得地享受壹段輕閑的時間……
　　……
　　省城，公安小區，解封後第四天，佟思遙回家剛吃罷飯放下碗就接到了孫大雷的電話，壹聽說有要事，連家長也顧不上嘮兩句轉身就跑。
　　下了樓就見總隊的車已經等在小區門口了，快步上了車，上車壹靠就是習慣性地壹句：“什麽事？大雷。”
　　“我……我私人有點事？佟處，沒打擾您吧？”
　　“私事！？”佟思遙看看孫大雷表情不對勁，詫異地說道：“私事什麽時候不能說？這段時間忙成什麽樣子了，妳說打擾了沒有？”
　　“哎，佟處，半私半公。”
　　“甭廢話，說！”
　　“是這樣，這段時間外圍偵察不是壹直查通寶和艾迪兒搞事的人嗎？昨天晚上，南華派出所排查時，揪了幾個磕了藥亂搞的，身上搜了十幾片搖頭丸來……”孫大雷說著，看看佟思遙的臉色，話頓住了。
　　“說呀？怎麽了。”佟思遙道。
　　“裏頭有壹個是我朋友。”
　　“朋友？”佟思遙的口氣不好聽了：“我說大雷，什麽朋友，妳是想讓我出面給妳保人。”
　　“不不，佟處，我是這個意思，這個人原來是我的緝毒大隊時候的線人，現在混到二鬼子手下當馬仔，派出所揪住後讓他通知家裏人，他直接給打的電話，話裏暗示說他知道點情況，我估計這小子是想撂點其他人的事保住自己。這不我就咨詢您來了？”
　　“二鬼子？妳是說富華鄒富貴那兒？”
　　“嗯！對。”
　　“走……看看去，要值錢的消息放他壹馬，我可提前說好啊，亂咬的消息妳負責。”佟思遙這下釋然了，在總隊免不了要和形形色色的線人打交道，免不了要做壹些法外容情的事，孫大雷此舉倒也正常。
　　南華派出所距公安小區不遠，十幾分鐘就到了巷口，兩人步行著進去後卻是已經快到午飯時分了，這人的命樹的影，緝毒總隊的招牌在派出所還是管點用的，不壹會所長就把來人帶到了滯留室……
　　是個染著黃毛的小子，壹只耳朵上還打著眼，進了滯留室孫大雷砰地壹腳踢上了門，那人諂笑著，孫哥，孫哥，壹年多沒見您了啊？這是您馬子啊，喲……真漂亮……
　　佟思遙壹聽這胡謅八扯，壹指墻解瞪著眼叱了句：“蹲下，再嬉皮笑臉，把妳關到總隊。”
　　孫大雷也忍著笑叱道：“老實點，這是我們領導！”
　　這黃毛，熱臉貼了冷屁股，悻悻地面朝墻蹲下了，肚子暗罵，媽的，倆人肯定有壹腿……
　　“轉過身來！”孫大雷喊了句。黃毛聞聲又背朝墻，擡眼看看孫大雷，嘴裏不叠地說道：“孫哥，別玩兄弟噢，好歹我也為禁毒工作作過貢獻，沒功勞也有苦勞不是，妳不能升職了就把兄弟忘了啊。”
　　這話說得，差點把佟思遙逗得當場笑出聲，強自忍著，沈聲叱了句：“少廢話，把妳知道的情況說出來，我看夠不夠得著放妳壹馬。”
　　黃毛還是猶豫的當會，孫大雷接了句：“說吧，這我們領導，她說話可比我管用……”
　　黃毛猶豫了半晌，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