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天羅地網誰能逃
紅男綠女 by 常書欣
2021-10-8 17:19
省城,大運高速公路,晉中段收費站……
流火的七月,壹輪火辣辣的毒日頭炙烤著大地,路面像烤熱的鐵皮,站在上面燙腳;收費崗樓裏像個小蒸鍋,坐在裏面冒汗冒油。四周偶而吹過壹陣風,感覺到的不是清涼,而是熱浪撲面。到了快中午時分,六名高速公路收費員突然接到了換崗的通知,壹個個擦著額頭的汗高興地下了崗位,朝著300米外的管理處快步跑去,進那休息室裏起碼有空調能落落汗,不像收費崗樓裏,再怎麽吹也熱。特別是這大夏天,聞著汽油味,讓人壹陣陣惡心。
這種天氣,就倆字形容:難受。而這種工作環境,更讓人難受!
不過讓收費員的奇怪的是,幾個從沒見過的人和她們穿著同樣的制服,換上了他們的崗位,壹位細心的女收費員發現,其中幾個人腰裏都鼓鼓囊囊的,壹坐定之後就有幾個人對著耳麥輕聲說話……不用說,這都是便衣警察,這些事收費員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經常有公安在這兒設伏抓人,高速路上其實最好抓人,封閉式的路面,只要前後壹堵,那叫壹個:插翅難逃!每年類似的事都要有好幾起,不過今天的架勢好像看上去更大,壹個個連便裝都用上了,前前後後不認識的出現了幾十個人,都藏在暗處,甚至還有爬到崗樓頂的。管理處裏,就不用說了,收費員被限制在壹間活動室裏,有壹位女警陪著給大家解釋,解釋半天就是:執行任務,請大家配合。
這些,收費員們都不太關心,大家當然非常配合了,甚至願意多配合壹會,這活動室好歹有空調有冷飲,跟外頭那是沒法比……
收費崗樓裏、停車道暗處、管理處樓頂制高點,陸續傳來幾聲報話:
“壹號到位!”
“二號到位!”
“三號到位!”
“狙擊手到位!”
……
壹連串準備就緒的聲音從步話器裏傳來,管理處內,監控室已經被臨時征用,屏前站著四個著裝普通的人,壹位身著白色短袖的女人,雙臂叉在胸前,右手握著步話器,正出神地盯著屏幕,偶而通過步話器發布壹條指令。這個女人,留著短發、很短的短發,膀子很寬、個子很高挑,背後乍壹看,或許會把她當成壹個男人,不過壹看前胸,除了驚嘆那個饅頭偌大之外,濃眉瑤鼻英氣逼人,麥色的皮膚給人很健康的感覺,不但是女人,而且是壹個很有味道的女人。壹種沒有婉約沒有嬌揉和沒有弱不經風的那種女人,不過越是這樣越顯得不凡,越是這樣男性化的打扮,越給人無限的暇想。這種女人,是看上去讓人生畏而且不敢有絲毫褻玩之心的女人!
女人的美可以好多種,這也算壹種,是那種給人很有沖擊力的美、是那種帶刺的玫瑰讓人不敢亂摘的那種。事實上,直到現在她已經成了壹朵沒人敢摘的老玫瑰。……不用說,這正是已經升任省廳緝毒總隊副大隊長的終思遙,如果現在穿著制服的話,肩上已經增加了壹杠壹星!那個打扮或許比現在還是徒增幾分英氣!
看著屏幕急馳而過的壹輛白色索納塔,佟思遙激靈壹下拿起了手中的步話器,喊道:“註意註意!疑犯車號為#E6784,已通過15公裏標牌,時速為70麥,15分鐘左右到達收費崗樓,各單位人員,務必按計劃行事,三分鐘解決戰鬥!……運輸車,準備收貨……”
“收到!”
“收到!”
……
加密的步話器中傳出去的聲音鏗鏘有力,字字如金鐵擲地,脆聲朗朗;傳回來的聲音,短促堅決、殺氣騰騰。
有了這幫訓練有素的緝毒警,佟思遙如虎添翼了!兩年間指揮著這群特警轉戰各地,據省廳的內部通報統計,兩年共擊斃七名、抓獲了七十五名毒販,兩次遠赴雲貴抓獲嫌疑人。盡管緝毒很秘密很低調,但活躍在各市的緝毒警依然如利劍出鞘,在全省如催枯拉朽壹般掃蕩了各地的毒品市場,讓販毒的罪犯是聞名喪膽……兩年來,數次得到了省廳和公安部的通報表彰,這個緝毒總隊,在同行中的名氣也更大了,而因為這麽壹位女隊長,更為這支秘密部隊添上了壹層神秘的色彩。
佟思遙,看著更冷了,更艷了。當然,也更老了!老到緝毒總隊的半大小夥子,背地裏都稱她為“老處”,不知道是稱呼處長級別,還是埋怨她老處分人,抑或是,道出了她深閨未嫁老處女的身份。這綽號,連省廳裏都弄得人人皆知。
沒辦法,依然是獨身,像她這樣的人,男人見了是敬畏多於愛慕,即使多少有壹點愛慕,也會被敬畏所取代!而且她這種工作性質的保密性本身就高,社交面窄,以前好歹有人打聽打聽,現在,連問的都沒有了。或許有人偶而想過這朵老玫瑰,不過如果看看她在訓練場上是怎麽搏擊的、聽聽在緝毒行動中殺了幾個人,除恐懼以外,怕是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
收費崗樓旁邊,壹輛重型廂貨已然發動著了,幾個穿著高速交警服裝的人員站在車邊,不知道的還以為又被罰款扣本了……收費崗樓裏,來向車道的四個崗樓,八名武裝人員悄悄地伸進腰裏,打開了槍上的保險……
三百米的前方管理處樓頂,偶而閃過壹絲反光,狙擊手的瞄準鏡已經鎖定了所有區域……
整個收費站現在能看到的二十多名都是特警,不過越是在大案的現場,越是看得波瀾不驚……車流依然如潮來來往往,沒有絲毫覺察到這是壹個已經精心設伏的抓捕現場……
即使嫌疑人沒有任何武器,都要面對荷槍實彈的緝毒警。
而如果販毒份子持槍反抗,遭到的將是無差別的槍擊!
……
十三分鐘,白色的索納塔,緩緩地靠近收費崗樓,沒有任何異狀,司機伸出手,若無其事地把交費卡遞了上去……
變生肘腋,猝不及防……
那個年輕、笑吟吟的收費接卡的同時,猛地拉住了司機的手,收費窗口嘩地壹聲倒下來,兩個偽裝的緝毒警如猛虎出籠壹般,從壹米多高的崗樓飛身而出,直撲向車上的司機!
四個收費崗樓,剩下的特警,遲壹步對四個方向形成了包圍,迅速靠近抓捕嫌犯;崗樓頂,憑空地甩下四根黑索,刷得壹聲,滑下來四個潛伏的特警……幾秒鐘就是壹個密不透風的伏擊圈。
這是特警伏擊的壹個絕招:天羅地網!那怕車上坐得全是武裝匪徒,也會被突如其來的陣勢嚇得手足無措,何況面對的是不下十支輕武器,那怕再訓練有素的匪徒,即使脫出這個包圍,也逃不過三百米外狙擊手的狙殺!對於販毒份子這類人,警察在出手的時候是毫不手軟。就像喪心病狂的販毒份子對作案的時候壹樣,從不手軟。
……司機壹驚還未反應過來,憑空而降了壹雙銬子把他的手鎖住了,剛壹反抗,右手還未伸到後腰,就被崗樓窗口沖出來人連人帶胳膊往外拉,卡在了車窗中間。身後身前,霎時聽得尖厲的摩擦聲響起,前後兩個方向各堵了壹輛車,堵得嚴嚴實實,連視線都擋住了,剛剛醒了醒神,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幾個黑洞洞的微沖槍口已經頂在頭頂……
猝不及防被困的司機瞬間失去的反抗能力,被壹幾個裝束怪異的人反銬著、頭上又被蒙了壹層黑布,押上了攔路的車,那個重型廂貨車卻是轟隆壹聲,車後放下了壹面滑板,疑犯駕駛的索納塔被開上了廂貨車……
“抓獲疑犯壹名、九二制式手槍壹把……車上沒有其他人,貨物不詳!”
“按原計劃行事,馬上撤離現場……”
那輛重型卡車,載著抓捕的人,眨眼便離開了現場。收費崗樓僅僅停頓了壹分多鐘,收費員就已經全部到位了!
……
收費站,仿佛就是剛剛吹過了陣熱風壹般,霎那間又恢復了原狀……又是車流如潮,沒有人在意這裏發生過什麽,況且車輛和崗樓堵著,根本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麽……
管理處內,佟思遙壹看表,壹分四十五秒,仿佛對自己的行動格外感覺滿意……馬上拔通了手機。
“江廳,嫌疑人成功就擒……”
“沒有留下痕跡吧!?”
“車和人被裝進廂貨,壹分四十五秒,過往的車輛和車號我們已經攝像,即使有尾隨或者探路的也應該沒有發現。”
“好,辛苦了,馬上帶回總隊突擊審訊!”
“是!!”
佟思遙最後坐著壹輛民用牌照的車離開了管理處。
前方的廂貨車上,那個被抓的疑犯,壹下子感覺自己被扯了頭上蒙著的黑布,巨大的車廂裏照得亮如白晝,面前圍著四名大漢,其中壹名瞪著眼說道。
“我們是省廳緝毒總隊特警,現在懷疑妳販運毒品,先行對對拘捕,妳有什麽要交待的嗎?”
燈光下,那個被抓的疑犯,壹下子楞子,蹲著也覺得腿軟,警察照照他的臉,發現這人兩眼瞳孔壹動不動,仿佛死人般地難看……這壹句話是表明身份,其實等於白說,從來沒有人會在現場交待,交待也不會這麽快交待。
嫌犯未開口,車廂裏搜車的特警就開口了。
“找到了……這小子也忒膽大了啊!就塞車門的夾層裏……”
“繼續找,肯定不止這麽壹點,咱們追這夥人追了壹年多……可能還有定位裝置,細細查找壹遍。”其中壹位帶頭的,看著有壹條煙大小的包裝,說了句。
“孫隊,妳看這人是不是有毛病,怎麽跟死人壹樣,眼珠子都不動壹下……哎喲,菲……有氣嘛!別裝孫子啊,裝什麽死人呢?”壹位緝毒警摸著那個鼻息,明顯感覺還有氣。
“切,咱們抓住的,都他媽這得性!壹個比壹個能抗,不連審幾十個小時,他屁都不放壹個,預審那幫小子有事幹了,看這位,不是個善茬……”
“孫隊,車座裏還有……”
“我操,這還真是個老炮,這要純度夠的話,能買他媽好上百萬啊!”那特警扒開車座,後座下整整壹排。嚇了壹大跳!
壹位拿著儀器在找的特警壹下子也叫起來了:“這兒、這兒,這兒有定位,老處預料真準,怪不得這麽麻煩,讓咱們連人帶車裝廂貨裏走!”
說著,這位特警在索納塔車身前蓋下部,挖下了壹個雙面膠粘得很牢的硬幣大小的電子器物,嘴裏喃喃地說道:“喲,現在這販毒科技含量越來越高啊,定位發射器,比GPRS還準,臺灣貨,六毫安供電,持續工作18天小時以上!老處真厲害,這都能預料到?”
那個看著嫌疑人的特警怕是聽不下去,罵了句:“妳別老處老處叫,處長知道了,扒妳壹層皮!”
“呵……沒事,她經常收拾我,我習慣了!”那個搜到定位裝置的特警嘿嘿笑著,根本不害怕。
車在行進中已經查獲了毒品疑似物和定位裝置,這東西,不用儀器鑒定都知道肯定是真貨……
……
四十分鐘後,大廂貨車在省城三環路僻靜的壹處標著“緝毒總隊”的大門口,過了崗樓,緩緩地開進大院,剛停車,前後八名緝毒警押著蒙著臉著疑犯進了壹處別院,標著臨時羈押所小別院自成壹統,在大院子的東南角,裏外四周全天候有十名武警裝束的在巡邏,這是全省販毒界比較出名地壹個地方,都叫它:死人倉!
那意思是,如果妳有資格進到這裏,絕對不會有機會活著出來。進來就等於小命已經報銷了!故爾叫死人倉!
佟思遙的辦公室就是大院白樓的三層,疑犯押進去的時候,佟思遙已經帶著四名預審員進了羈押倉!
……與預審室連接的顯示屏上,那名疑犯被押著進門,佟思遙頓時覺得心裏咯噔壹下,仿佛壹下子砸了塊大石頭……聲音與畫面同時傳來了……
“姓名……”
“蔔離。”
“籍貫?”
“鳳城!”
“說清楚點,鳳城什麽地方?”
“鳳城!鳳城就是鳳城!”
……
畫面上,像所有的嫌疑人壹樣,經歷了最初被抓的驚慌,已經反應過來的嫌疑人開始抵賴了,這個人很特別,佟思遙記憶猶新,在大郎山的時候,這是個指揮壹群保安放火加破壞通訊設施的人,要說與警察有功。後來進入了緝毒警察的視線,兩年前就是嫌疑人,不過後來銷聲匿跡,消失後今天突然冒出來了,而且人臟俱獲……這個人很特別的另壹個原因是,那眼神很特別,慌亂之後是特別的冷靜,佟思遙專門把畫面放大,這人的眼神壹動不動,兩個眼珠子裏仿佛定格壹般,死壹般地呆滯。
佟思遙知道,如果從眼神中看不到心理活動的絲毫征兆,那這種人最難對付……不過這倒不是最擔心的,審訊人有的是辦法,即使他抵賴不認,憑著罪證也能夠定罪,只不過是時間長短而言罷了。而佟思遙擔心的是,這個人,或許還連接著另壹個人……審訊,繼續著,像佟思遙預料那樣,毫無結果……三個小時後,蔔離壹口咬死,這車,是自己偷的……又過了壹個時間,連偷車都不承認了……
抵賴是毫無用處的,審訊壹直繼續著,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又到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