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我雖束手非就擒

　　矛盾，這個世界有很多矛盾無法解決甚至無法解釋！
　　人，便是世間最大的壹個矛盾結合體！
　　就像楊偉，壹面對毒品深惡痛絕，對毒販恨之入骨，拼著命也要搏殺這些人。但他壹直在袒護的壹個人，恰恰也是毒販！
　　對於這個人，也許楊偉認為他已然沒有了危害。但對於省總隊而言，他卻是紅色通緝令上的要犯，必須歸案！這個人持有毒品出現的楊偉手裏、而楊偉在推演的時候也不回避此事，這件事，讓所有的人都覺得很為難！
　　不過現在，不管楊偉行為和語言有多麽矛盾。預審室的三個人都沒有覺得他說得有什麽不對！法與理、法與情有時候就是冰炭難同爐、水火不相容！
　　三個人，看著激動之後無法自抑的楊偉，手痙攣著、頭搖著，為了竹林山大案壹個差點送命的人，今天卻坐在嫌疑人席上，讓人不由得唏噓不已！
　　靜默，壹直持續了十幾分鐘，楊偉漸漸地平靜下來了……
　　嚴處長做為局外人，感動之余有點不忍，武鐵軍黑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麽，佟思遙在拭著淚！或許是女人心軟的緣故吧，想起了什麽傷心的事。
　　嚴處長看著楊偉漸漸安靜下來，苦著臉勸了句：“楊為國同誌，妳別激動。案子是案子，不是出賣不出賣的問題。這次利劍行動涉案的警察已經得到了嚴懲，這件事上，是我們有責任。但也正是因為我們有這種責任，我們才要把案子繼續辦下去。來之前江副廳長囑咐過我，對於妳本人，功是功、過是過，我們要傾盡全力挽救妳，即便是朱前錦壹案中妳有過什麽不當行為，我們將來也要考慮對妳減輕刑罰甚至於無罪釋放，畢竟妳為人民立下了功勞！伍利民是通緝要犯，如果妳真知道他的下落，我希望妳……”
　　科班出身的嚴處長，是個文職，倒是言辭鑿鑿，確也在理。
　　楊偉，把話打斷了，歪著頭說：“哎，我真不知道！我都給妳們說壹百遍，為什麽就不相信我呢？……我那還會激動，只剩下難過和傷心了！我現在的記憶中已經壹團模糊，只見得很久以前的事，很清晰；而越近的事，我會越模糊！冰毒，已經損傷了我的記憶，有些事，就是我想交待我也交待不清楚了；有些人，我就是想出賣，也出賣不了了。有證據，妳們就判我吧！這個地方挺好，沒有毒品、沒有女人、沒有酒，很容易讓人身心健康。”
　　楊偉苦笑著，就著袖子擦幹凈臉，輕輕地說著。說著的時候眼覷了壹眼佟思遙。仿佛那壹句“有些人，想出賣出賣不了”的話，像是告訴妳佟思遙的。
　　兩個人，心有默契，卻是在不該有的地方心有默契。這樣的默契讓佟思遙更覺得難受。
　　嚴處長，有點張口結舌地看著楊偉，又看看武鐵軍，也是壹臉難色，噎住了；再佟思遙，抿著嘴，壓根就沒準備開口問話。看來自己請得這兩個說客沒起到作用。
　　“為國。”武鐵軍想了良久才開口說道：“不管妳是對我、還是對警察有成見，咱們暫且放下，需要我負責的時候，我壹定負責！單說伍利民的案子，利劍行動抓獲的嫌疑人裏，張成、祁玉嬌都和伍利民有生意上的往來，是個重要嫌疑人。現在這是部裏督導的大案，即便是妳不說，他遲早也要落網，到了落網的時候再把妳供出來，只會加重妳的罪行。我希望妳考慮好。妳也不要對這次刑事拘留有逆反情緒，在是否刑拘妳的事上，省總隊、市公安局都據理力爭，但是煤焦反腐專案組依然認定妳參與了壹些違法活動。並不是什麽重罪，妳不要有心理負擔。”
　　老隊長的話畢竟有份量！有些不適合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楊偉閉著眼想了想，突然流利地背出了壹條法律：“刑法第三百壹十條，明知是犯罪的人而為其提供隱藏處所、財物，幫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證明包庇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說完了，睜開眼，看著三個熟人的詫異，楊偉淡淡地說道：“這壹次，我雖然束手就擒，但我不會任人宰割！……妳們要證明我有罪，那麽妳得提供有效的證據，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妳們，伍利民和我壹起離開省城的時候是八月二十三日，妳們的通緝令發布是二十四個小時之後，在此之前，我無從知道他是壹個犯罪嫌疑人。他走後通過電話告訴了我毒品藏匿的地點，我把毒品交給了省緝毒總隊，我不知道這是有罪還是有功！……即便是妳們要強把這罪栽我頭上，沒關系，不就十年嗎？不過也沒有那麽簡單，我相信妳們沒有任何證據地也過不了檢察院那壹關！即便不用請律師我也駁得倒妳。請妳們不要這樣壹直想著在這裏突破好不好，我來的時候簽的是刑事拘留，期限最長不超過37天，我現在已經住到第六天了，我就想看看，妳們能不能在37天裏找到支持妳們的證據。……到了期限頭上，我相信妳們壹定不會放我，壹定會想法子留著我，給個什麽罪名呢？嘶……嚴處，這裏面這壹套是怎麽弄的，我還得好好跟您學學，別將來死在裏頭都當個糊塗鬼……哎，我說，妳們是不是都巴不得我死呢？是不是我壹睜開眼，妳們就犯愁？早知道我還不如裝迷糊呢！”
　　楊偉壹臉痞態地的羅裏羅索說了壹大堆，引用了幾個法律條文，雜七雜八，卻是句句在理。聽得嚴處長是面色如菜，得，又來了個和趙宏偉壹般狠的！看來這個人自己沒看懂的地方多得去了。遠不像自己想得那麽簡單。武鐵軍和佟思遙，不無詫異地盯著楊偉，也許沒有想到楊偉會如此流利地說著法律條文，這些甚至連他們都不是如此地清楚。
　　證據，當然沒有！除非是伍利民指證！
　　“楊偉！”佟思遙終於開口了，看著楊偉，努力壓抑著心頭泛起的苦楚，很誠懇地說道：“妳現在是受省督察條例保護的特勤人員，省廳給了妳壹個編號：ASW7728，這是壹項從來沒有過的殊榮，我絲毫不懷疑，這個編號將是全省警事檔案裏最閃亮的壹個榮譽……妳放心，沒有事實和證據的時候沒有人敢逼妳！這次是部裏督導的大案，壹切都按正常的法律程序辦事……假如是妳犯的事，我希望妳交待清楚；不是妳犯的事，沒有人敢強加到妳的頭上！我們說過，所有的，總要有壹個了解，為什麽要卡在這件事上，伍利民再說也是毒販，妳真的願意為他坐上五年十年牢？”
　　佟思遙，在暗示，在給個暗示！也許在暗示楊偉明哲保身，把伍利民交出來，那樣的話，楊偉可以說根本沒有什麽可供指證的罪行，加上省廳特殊外勤這壹身份，完全可以免罪！
　　“呵呵……這個難度很大，首先，妳得抓住他、而且抓住之後得讓他證明是我在窩藏、最後還得量刑量到最高才夠十年！我相信到那個時候，妳們對我應該已經是超期羈押了，想證明我違法，那麽妳們就得先違法！……連我也抓不住他的地方，難道妳們自以為真抓得住他？”楊偉滿不在乎地說道，對佟思遙不假辭色。
　　佟思遙，被問住了，回頭和嚴處長交換了壹個眼色，嚴處長點點頭，看來倆人還有什麽事要說。
　　佟思遙看著楊偉，想了想，緩緩說道：“伍利民的事妳再考慮考慮……這次來還有壹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對妳說。”
　　楊偉斜著眼：“愛說不說！”
　　明顯是回到抗拒的態度上來了。武鐵軍知道這事怕是沒戲，他要不想說的，妳是逼不出來的。刑訊的幾個小時打得差點丟了性命都沒讓這個人折服，別說費點口水了。
　　佟思遙道：“是其他的事，不過和妳有關……妳的那次推演很讓人嘆服，包括江副廳長看後也非常嘆服，可惜的是，妳親手推演出來的趙宏偉，很可能脫逃法律制裁。”
　　楊偉嗤鼻說道：“哼！……人抓來了定不了罪，那是妳們無能！”
　　佟思遙問：“妳也願意看著他逍遙法外？”
　　楊偉驀地有點訝色，想了想，接著這個話題談下來了：“噢！我明白了……那份對話口供，只能證明他到過刑訊現場，而不能證明他是販毒的組織者！這個人精通犯罪行為學，那他肯定會抓住了這個漏洞，竹林山死了九個人，或許缺乏有效的證人了，是嗎？……而且他身邊很幹凈，妳們再沒有找到可以指控他的證據，對嗎？沒有足夠證據指控的話，那麽他未必能獲重罪，甚至於有可能脫罪。”
　　嚴處長，大驚失色地問了句：“這……這妳怎麽知道？”
　　“情理之中的事，現代的法律側重的不僅僅是刑罰，對於嫌疑人的保護也在加砝碼。這原因還不就因為公安亂抓人、亂定罪。”楊偉淡淡地說了壹句。
　　佟思遙不理由楊偉胡扯，加了句：“而且，他還是個律師，參加過律考的律師，通曉法律條文的程度應該高於妳。”
　　“那麽……以他的性格，應該是……冷靜，冷靜大於壹切，言多必失，他會保持沈默，對嗎？最好是壹句話都不說，看著妳們出洋相。”楊偉想了想說道，對趙宏偉這種個性太過了解。
　　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只不過換了壹種表現方式而已。
　　“咂……說得好！”嚴處長壹句漏嘴了，楊偉猜得壹點沒錯，這些事除了總隊的人沒人知道。
　　“呵呵……哈哈哈……”
　　楊偉幹笑著、皮笑肉不笑著、很無奈地笑著，仿佛見了非常可樂的事壹般。亦真亦假、亦哭亦笑的表情像個神經病。
　　“妳笑什麽？”武鐵軍有點不解，今天可夠糗了，不過還讓他發不上火來。
　　“我挖的趙宏偉，妳們認為我很了解他，對嗎？又想讓我出主意整趙宏偉對不對？這是什麽什麽督導的大案，妳們不敢上手段對不對。妳們不敢像對蔔離那樣對待這麽壹個重要嫌疑人對不對？”楊偉嗤著鼻子，有點忿意很濃地說道。
　　三個預審的，都面面相覷，佟思遙壹句話，楊偉已經往下猜出了七八句，前後事猜得壹清二楚，實在不願意相信是個大頭兵、是個文化層次並不高的混混，看來，只有趙宏偉這種智商的罪犯才能和他劃等號。
　　楊偉見三個人不說話，默認了，兀自搖搖頭說道：“不行，我的辦法妳們用不來，妳們的辦法我也學不來。再說，我現在都這得性了，沒準我還不如趙宏偉的下場呢？免談！”
　　嚴處長誠懇地說了句：“妳的命差點丟在他手裏，難道妳沒有壹點憤恨？甚至於連王起柱被殺也是他設計的，多起案件都和他有關，可我到現在為止只有妳帶回來的證據證明他到了竹林山采石廠，妳知道他怎麽解釋這件事的嗎？他說他是去購買石子，路過那裏。看妳被吊在那兒，和妳開玩笑……怎麽樣，這個解釋妳能接受。妳可以指證，但沒有毒品的證據，甚至連步話器錄下來的聲音都不是他的。整件事情好像他從來沒有參與過！本來我們可以有很多人證，但是……九個人都被妳殺了。唯壹活下來的兩個有壹個被嚇得精神失常，還有壹個純粹是外圍的守衛，連窯都沒下過……為了抓這個人妳差點送了命，難道妳不想他伏法！？”
　　“呵呵……這小子真聰明啊，我都不得不佩服他，幹得漂亮。”楊偉眼睛發光著，由衷地贊了句。跟著是壹攤雙手：“這我就沒辦法了，那只能留著我出去收拾他了……不過恐怕我也出不去了。要不妳們把他給我關壹塊，讓我收拾他？”
　　“那不可能的！……妳肯定有辦法！妳和他正面接觸的多，而且妳能把他挖出來，妳應該比誰都了解他。”武鐵軍沈著臉，說了句。楊偉壹耍無賴的時候，肯定心思已經在轉悠了。而且楊偉和這些了廝混在壹起，最了解這些人的心理。
　　“呵呵……”楊偉自顧自笑著，笑得有點莫名其妙，笑著說道：“有壹個辦法立竿見影，不知道妳們敢不敢用。要是妳們敢用，我保證五分鐘拿下他來。”
　　“好好……說來聽聽，我向省廳申請。”嚴處長病急亂投醫了，已然忘了對面是什麽人。
　　“呵呵……不用申請！得偷偷摸摸來！就像妳們半夜把我逮來！……趙宏偉本身沒有什麽缺陷和漏洞妳們可抓，承認了制毒販毒，十個腦袋都不夠斃，所以他肯定會抵賴，要是我，我也肯定死不認賬，妳們就殺了他也沒用……但他有壹個致命的弱點，他老婆和女兒，妳們回頭關個黑房子，把他老婆女兒弄來，弄幾個流氓嚇唬嚇唬，要不吊那兒揍壹頓，不用發愁，五分鐘，妳讓他承認什麽他就承認什麽……嗨，嗨，別黑臉啊，這辦法絕對管用，那流氓都不用找，妳們到派出所隨便抓幾個協警回來，幹這類黑事絕對在行，他們有的是辦法。”楊偉伸手叉著五指，滿不在乎地說著，說得嚴處長老臉越來越黑。
　　三個人面面相覷！即便是這樣刑訊出來的證詞也不能成為證據。要這樣幹的話，那才是人神共憤了。反觀楊偉壹臉戲謔，武鐵軍咂吧著嘴，心裏暗道，又被這小子調戲了……
　　故意的！……嚴處長看著現成楊偉倒有點洋洋自得了，這辦法估計是專門說出來糗大家的，捎帶著把警察都損了壹遍。幾個人互看了壹眼都是心下無著，這人……藥王爺擺手，基本沒治了！
　　說著的時候，嚴處長的電話響了，跑出預審室說了幾句，回頭附耳跟武鐵軍說了句，又跟佟思遙說了句。
　　三個人都詫異地瞪著楊偉。楊偉不閃不避地迎著眾人的目光。
　　嚴處長，仿佛如釋重負壹般地長松了壹口氣地說道：“楊為國同誌，咱們再回到伍利民的案子上，妳真沒有什麽可交待的？這可是最後機會了，錯過了這次機會，我們想幫妳也幫不了了。”
　　“沒有！妳不用幫我！”楊偉搖著頭。心裏暗驚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什麽變故。
　　三個人看了壹眼，有點不忍，還是嚴處長說著：“我已經接到了確切消息，伍利民已經投案自首了！如果他交待是妳壹直窩藏著他或者包庇著他，那麽，這罪可真的坐實了！壹直到現在為止，整個省總隊仍然願意把妳當戰友，這裏在座的都是熟人，我也循私枉法壹回，把今天的記錄提前三十分鐘，給妳壹次機會。”
　　楊偉，瞪著嚴處長，四十多歲的年紀，國字大臉壹副誠懇的表情。心下裏莫名有點感動。
　　“不用！坐實了，就判吧！”
　　壹瞬間的感動被楊偉強自壓了下去，楊偉冷冷地說了句。
　　心裏的震驚被這種冷漠掩蓋著，不知道是嚴處在詐人還是說著真話，但不敢冒這個險。
　　“好了，那今天的談話就到這裏吧，好好保重，養好身體，有什麽需要直接告訴管教。”
　　三個人說著，都起身了。佟思遙和武鐵軍畏縮不前，還是嚴處長帶著楊偉回了看守倉！
　　嚴處長，不無惋惜地看著楊偉，壹直送到羈押倉前。最後的壹眼，看著樓下等著的武鐵軍和佟思遙，都是兩眼惋惜！
　　楊偉的身影絲毫沒有停滯，在武警守衛的身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