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碾碎

　　所有人看著兩支軍馬相互朝著相對的方向沖殺，即便是再見多識廣之人，也不禁會為這種情景所震撼。
　　那驍騎營，便是壹頭頭下山猛虎，裹挾著無窮的殺機，發出了最後的沖刺。
　　五十丈……在這個距離之內，所有人的身子，開始熱騰騰起來，那絲絲的熱氣，開始自頭的上空升騰而起，那原本冰冷的手掌，也開始變得火熱起來。
　　三十丈，驍騎營的人馬開始加快了沖刺的速度，這個距離，以他們的經驗，是最佳的沖刺距離，兩軍交戰，比的絕不會是個人的勇武，而是沖擊力。
　　而現在，驍騎營的老兵們，幾乎毫不猶豫的在這個距離開始默契的發足狂奔。
　　幾乎可以預想，等挨近那些交趾來的鄉巴佬的時候，在這強大的慣性和沖擊之下，足以將對方的隊列，撕開壹道道的口子。
　　到了那時，這些人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驍騎營被擇選出來參與對陣的人，哪壹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對此，有極為豐富的經驗，根本不必號令，便自覺的用下肋和虎口夾緊棍子，雙手緊緊握住齊眉棍的棍中位置，將長棍徹底的固定住，隨即壹個個咬著牙，發出了最後的怒吼。
　　“殺……殺……”
　　這等氣勢，足以教人驚心動魄，天地之下，仿佛只剩下了這爆發出來的巨大喊殺聲，還有那越來越急促的靴子聲。
　　十五丈……
　　這擺開的壹字長蛇陣，便是潮水壹般，以極快的速度，開始接近目標，這等氣勢，連寒風都被裹挾住，氣勢如虹。
　　許多人不禁閉上了眼睛。
　　人的本能，既是有好奇，同時也會有惻隱之心。
　　雖然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在奚落那神機衛，可是這時候，當看到這壹刻即將來臨，看到壹柄利刃，仿佛懸在了神機衛的頭上，許多人還是不忍卒睹。
　　任誰都能感受到，這驍騎營所爆發出來的力量，排山倒海，猶如驚濤壹般，席卷而去。
　　……
　　朱棣不由動容，他的手死死攥緊，虎目之中，似乎散發著異樣的光彩。
　　其實到了現在，勝敗對於朱棣來說，已經分出來了。
　　這驍騎營雖未騎馬，可是表現出來的爆發力，卻是驚人，如此沖擊，是絕不可能有人能抵擋的。
　　反觀神機衛那兒，似乎也感受到了驍騎營強大的壓力，於是全軍止步不前，壹隊隊的官兵，層層疊疊，手持長棍，原地待命，等待著沖擊。
　　朱棣不由暗暗搖頭，這樣的做法，看上去穩妥，實則不然，如此強大的沖擊，防是防不住的，因為如此長的陣列，稍有壹處有失，整個陣列，都可能崩潰，假若面對的，是尋常的軍馬，倒也罷了，可是偏偏，他們遭遇的是驍騎營。
　　站在壹旁的朱能等人，似乎也已經看出了端倪，許多人的臉上，露出了輕松之色。
　　結束了，壹切都結束了，下壹刻，幾乎毫無疑問，神機衛將潰不成軍。
　　情況，似乎比想象中的好的多，以至於神機衛，能感受到壓力，選擇了最為保守的辦法。
　　許多人不由側目去看郝風樓，郝風樓和趙王朱高燧站在壹起，朱高燧握著拳頭，幾乎眼睛都要噴出火來。
　　而郝風樓呢，心情其實也是緊張無比，說是輕松，那是假的，兩軍交戰，勝敗其實只是在壹剎那之間，而這壹剎那，就決定了勝負的關鍵。
　　能不能擋住？擋得住擋不住？
　　即便是郝風樓，也沒有把握，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他給這些人提供了最優渥的條件，制定了最苛刻的軍規，建立了最為系統的操練科目，可是……當真有用麽？
　　今日，就是檢驗成果的時候。
　　郝風樓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裏，可是他的心裏，卻還殘存著那麽壹分理智，他知道，這個時候，有許多人都在暗暗關註自己，自己必須做出壹副從容的表情，要從容，要淡定，深呼吸……
　　……
　　啪啪啪啪……
　　長靴的聲音，猶如鼓點壹般敲擊著地面。
　　大地仿佛都已經顫抖起來。
　　何健感覺到自己的嗓子，都已經冒了煙，他出現在隊伍的最右方，此時的何健，也是捏了壹大把的汗，作為壹個老兵，隨著火銃隊轉戰各處，何健當然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什麽樣的敵人，這些敵人，和當年的安南人全然不同，何健哪裏敢有半分的大意。
　　“準備，準備，不必害怕，所有人，緊挨著妳的夥伴，不許後退，任何人……不許後……”
　　“準備！”
　　“長棍，都架起來，都給我架起來……”
　　阮玉的心，幾乎要跳出來，雖然經過了無數次的操練，也進行過各種分隊的對抗，可是第壹次和別人對陣，卻還是第壹次，他能感受到對方的殺意，甚至能夠看清，對面那壹雙雙眸子，散發著血紅的光澤。
　　可是阮玉並沒有害怕，他不怕。
　　再多的苦，他都曾吃過，再多的煎熬，他也曾經忍受，他的心誌，早已經過無數次磨礪，變得堅硬如鐵，所以他穩步站著，靠著身邊的夥伴，死死的握著長棍，紋絲不動。
　　……
　　“轟……”
　　無數人禁不住睜大了眼睛。
　　就如洪峰拍打在了沿岸的河堤之上，這巨大的力量，發出了壹陣陣入肉的悶響。
　　“呃啊……”
　　那喉頭深處所散發出來的咆哮聲音，直入雲霄！
　　這時候，所有人已經不能淡定了。
　　朱棣整個人，從禦椅上幾乎是彈跳而起，他壹雙眸子，緊張的自城樓上俯瞰。
　　其余的人，也已經顧不上君前失儀，他們壹個個身子前傾，向下張望。
　　原本松下的那口氣，還是從朱能等人的身上重新提了起來。
　　勝負，就在此刻。
　　郝風樓幾乎不忍去看，倒是趙王伸長了脖子，忍不住發出壹聲低呼。
　　“什麽……”
　　無數人發出了同壹個聲音。
　　這個聲音，有驚嘆，有驚疑，有不可置信，仿佛壹下子，夾雜了人類所有復雜的情緒。
　　朱高燧的聲音忍不住響起：“什麽，什麽，居然……居然……”
　　後頭的話，他已經說不出來了。
　　所有人都啞口無言，像朱高燧這樣的人不知凡幾。
　　郝風樓愕然，他連忙快步走到女墻之後去，扶著女墻，向下去看。
　　眼中所見的是，那勢不可擋的驍騎營如浪花拍在神機衛的隊列上。
　　這個隊列，亦如河畔的湖水壹般，上下起伏不定，猶如被風吹起的幔布。
　　可是……可是……
　　陣列雖已是歪曲，每壹處地方，整個隊列，卻還宛如壹根結實的纜繩，不曾有絲毫的縫隙。
　　“擋住了……擋住了……”郝風樓喃喃自語，這個結果，其實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
　　方才驍騎營所表現出來的沖擊和爆發力，是何等的強大，看上去，又是何等的堅不可摧。
　　甚至郝風樓壹度都失去了信心，壹度認為，在那京營之矛著稱的驍騎營面前，任何人都不可抵擋它的鋒芒。
　　可是……擋住了。
　　郝風樓狂喜，差點恨不得大叫：“擋住了，居然擋住了，驍騎營，也不過如此……”
　　……
　　朱棣的震驚，亦是可想而知，像他這樣的沙場老將，又怎麽會不知道沖陣對戰的道理，這沖陣，看似簡單，可是最考驗，就是勇氣和耐力，甚至還有整只軍馬的綜合戰鬥力，因此，壹旦陷入沖陣的局面，那麽比較的，就是雙方最真實的實力，這樣的戰鬥，永遠不會持續太久，甚至不過是分秒的時間內，便可決定出勝負。
　　驍騎營用盡全力，若是能壹下將神機衛沖垮，那麽驍騎營必勝。
　　假若沖不跨呢……
　　沖不跨，力道就沒了，這就意味著，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了神機衛的壹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