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壹十三章 晨奎錯落天日近(二十五)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太後的反應讓章惇心沈了下去。
  呂嘉問的話,不過才開了個頭,就被太後給打斷了。
  太後的傾向激烈得又是壹個出乎意料。
  表面上是讓呂嘉問不要打岔,幹擾正常的會議流程,但呂嘉問連話都沒能說完,朝臣們看在眼裏,還會怎麽想。
  被太後當庭壹駁,呂嘉問的臉色紅了又白,壹時說不出話來。
  當初他主持市易司,成為舊黨攻擊新黨的靶子,而曾布也趁機叛離,那時候的呂嘉問,慌得不像樣子,有失大臣體面。
  正常情況下,呂嘉問口舌如簧,又能膽大妄為;但重壓之下,卻缺乏隨機應變的捷才。
  “這個時候,可不能發怔啊。”
  章惇嘆了壹口氣,若是呂嘉問敢拿出自己的提案來,大概就會給太後直接罵回來了——只有宰輔才有資格拿出自己的提案。
  舉步出班,章惇道,“陛下。十余年來國勢蒸蒸日上,新法之功也。壹應法度確有不盡人意之處,但行之有效,當繼續施行,只視人情稍作修改便可。如今北虜虎視眈眈,豈能視而不見?且耶律乙辛篡逆之輩,中國不可與之媾和。當拒使者、絕外交、斷歲幣,河北、河東,更當加強武備。”他提聲放言,“陛下,北虜,腹心之疾;南蠻,癬癩之患,臣以為療傷醫病,當以腹心之疾為重。”
  兩邊較量的中心,已經偏離到了爭奪變法主導權上。
  章惇沒有例舉王安石的功勞,沒有去述說新法的作用有多大,更沒有攻擊韓岡的提議,既然韓岡要進壹步變法,那麽他所能做的,就是順水推舟。
  李定的心提了起來,章惇這是迫不得已,否則該由自己出面來提出新黨自己的提案。
  他知道章惇的話多半不能將太後打動,但他更清楚只要在朝堂上勝利了,太後只能認同殿上的決議,否則事有反復,韓岡的有關國政會商的動議,就成了笑話了。屆時,韓岡比單純的輸了投票還要丟臉。
  但現在這個勝利,已經從壹開始是十拿九穩,變得十分渺茫了。
  章惇壹番話說得含含糊糊,太後聽了皺眉,“章卿可明說國是當如何更易。”
  章惇朗聲道:“斷絕歲幣、修築軌道、加強武備、以禦北虜,余事如舊。”
  “是禦寇,不是討賊?”
  太後敏銳地把握到了章惇用詞中的關鍵,問話的同時,向王安石望過去。
  十余年前,舊黨是絆腳石,十余年後的今日,王安石是絆腳石。被人當做絆腳石,他該如何反應?
  但王安石不知何時低下頭去,看著笏板,沒有任何反應。
  “是。”章惇平靜地說道。
  殿中響起了壹陣低低的喧嘩,沒人能想到章惇在這個時候選擇拋棄了王安石。
  李定壹下咬緊了牙關,這與之前在王安石府上議定的提案截然不同。
  當局勢不利的時候,在提案的陳詞中,可以有些妥協,可以有點退讓,但絕不該是投降。
  當時議定的用詞,應該是“相時而動”,但章惇的“以禦北虜”是徹底地否定了進兵遼國的可能。
  李定的雙眼瞪向章惇,這是要另立山頭嗎?!還是看到勢頭不好,準備過河拆橋?
  章惇不覺得自己有回應李定視線的必要。
  徹底放棄了王安石和呂惠卿之前主張的攻遼戰略,王安石還好說,主張攻遼的呂惠卿可能短期內回不了朝堂了。
  說起來還是章惇的私心。但好端端局面,因為王安石和呂惠卿,讓韓岡有了攪亂國是的機會,新黨內部自然有著異聲。
  人心思惰,已經成了重臣,多半還是不希望朝堂上再起動蕩,太後、韓岡的組合,的確讓人畏懼。可壹份正常提案,還是會有壹定的效果。
  章惇的提案基本上都不變動,但名義上還是加強了對遼的防禦,而最大的變化,就是要修築軌道。
  說起來跟韓岡的提案沒有太多區別。
  除去沒有開拓新疆的內容,也就比韓岡少了壹句繼續變法。其他幾乎完全相同。
  這樣的情況下,該怎麽投票才合適?
  不過連章惇都仿效上了韓岡的提案,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覺得新黨能夠取得勝利了。
  還有人期盼王安石能夠堅持到底,交上自己的提案,不讓章惇代表整個新黨。但無論是誰,王安石、曾孝寬、呂嘉問,都不敢在這時候,出面分薄新黨的選票。
  “好了,若沒有其他人另有提案,”向太後看了看兩府,急匆匆地說道:“就請諸卿從韓參政與章樞密的提議中選出壹個最為合適的。”
  不要再耽擱時間了,該結束了。
  不止她壹人這麽想著。
  ……
  不多的箱籠被龍門吊直接吊進了船艙中,王安石壹家在京城中的時間,也只剩下最後的幾個時辰。
  王旖在船上與吳氏說話,王旁在後面的壹條船上安排人手整理行李,王安石和韓岡站在棧橋邊,很長壹段時間以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能夠如此心平氣和地對話了。
  汴水中的倒影,因渠中流淌的黃河水而顯得渾濁而模糊。
  王安石低頭望水,過了不知多久,他低聲問:“玉昆,妳到底計劃多久了?”
  他的問題沒頭沒腦,但他清楚,韓岡知道自己問什麽。
  “不敢欺瞞嶽父。”韓岡的回話恭敬壹如既往,可內容完全沒有半點謙退,“如何治國平天下,小婿心中自有壹篇文章,寫成也有不短的時間。但小婿從來沒有想過這麽快就能接手朝政。其實本來打算以十年為期。畢竟……我能等得起。”
  王安石沈默著。船只在晃動,水中的倒影越發得模糊起來,更加讓人覺得晃眼。
  的確,唯有時間,唯有在時間上,朝堂之中沒人能與韓岡相爭。
  十余年前入京,自己已是“欲尋陳跡都迷”,而韓岡,即使是今日,也可算是青春年少。
  “那遼人呢,玉昆到底怎麽安撫下來的?”
  這是王安石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這三個月來,朝堂上波濤不斷,但河北邊境上,仿佛被殺的不是皮室軍的人,遼國方向更是平靜得讓人難以置信。
  “是太後的堂兄。”韓岡毫不諱言。
  向家在河北壹路,利益關系可是不淺。王安石當然知道這壹點,可他想問的並不是表面上的東西,而韓岡始終避而不談。
  現在表面上,遼人之所以偃旗息鼓,默認歲幣被裁,完全是因為邊境重開榷場。但王安石總覺得,其中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不為人知。但三個月來,他始終沒有找到。
  三個月的時間不算短了,四季已經從東走到春,都快要到夏季了,北方也在這個時間內安定了下來,朝堂更是如此。
  當日共商國是的會議,也就是韓岡口中的皇宋第壹次政治協商會議,以八票之差,讓韓岡獲得了勝利。
  新黨慘敗,王安石終於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掌握新黨的人心。
  用了三個月的時間,王安石終於卸去了平章軍國重事的差事,現在他的身上,只有壹個判江寧府的差遣。
  而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朝堂上的動蕩也漸漸平復。不過巨浪過後平靜下來的水面,已不可能恢復到浪起之前的模樣。
  章惇依然盤踞在樞密院中,盡管有壹批人視其為不下與韓岡的罪魁禍首,但也有壹批成員還是認為,王安石舉止失措、偏聽偏信是這壹次重挫的主因——二者的分野,只在是否能夠留在朝堂之中。
  政事堂中,多了壹名宰相。不過就任中書門下平章事兼集賢院大學士的,是蘇頌,而不是眾望所歸的韓岡。蘇頌對自己在垂老之年,卻因人成事的在兩府中混日子,除了苦笑,只有搖頭。倒是蘇家的子弟,對此興奮不已,讓人望之嘆息。
  韓岡依然在參知政事的位置上,官階職銜上,壹點變化都沒有,仍舊是東府三人中的最後壹位成員。
  至於原來的那壹位參知政事張璪張邃明,則是至樞密院接替蘇頌的位置——知樞密院事。盡管不能直接成為宰相,可也算是進了半級,本官也同時進階。而且他從韓岡對宰相之位的態度上,也看到了壹線希望。
  除此之外,兩府之中,就沒有別的變化了,曾孝寬還是簽書樞密院事,郭逵也照舊是同簽書。
  氣學壹脈控制政事堂,新學壹脈控制樞密院,雙方對掌權柄,維持著朝堂上的平衡。
  兩府之下,三司使呂嘉問卸任出外,出知揚州,權知開封府沈括接任。時隔多年,沈括再壹次出判三司,但已是物是人非,曾經意氣風發,想要在兩府中有所成就,現在只剩下混壹張清涼傘,好拿回去應付家中河東獅的念頭。
  而新任開封知府,是相州韓家的韓忠彥,韓琦的長子。只看在韓琦的面子上,開封府壹職就不能算高。
  引發這壹次朝堂大動蕩的罪魁禍首——判大名府呂惠卿兩個月前被調任許州,河北轉運使李常接手大名府和河北防務。
  禦史中丞李定,也在同時離開了京師,但接替他的不是韓岡的人,也不是舊黨,而是新黨另壹位幹將,曾任禦史中丞,昔年在臺諫任職多時的鄧潤甫。
  新黨重鎮或出外,或調職,壹時之間,新黨中已經不存在能與章惇相抗衡的對象。至於同在西府的曾孝寬,缺乏進士頭銜,想要再進壹步的希望十分渺茫。
  韓岡壹方,遊師雄就任三班院,他初來乍到,不便遽然高位,但加上審官西院的李承之,中低階武官的人事之權,已穩穩地控制在韓岡手中。
  新黨退讓,韓岡黨羽與之對掌朝堂,至於舊黨,相州韓家在其中分潤到了壹點好處,不過舊黨之中,得益最多的還是富弼。
  盡管年歲尚幼,但熙宗皇帝唯壹的女兒曹國長公主已經有了婚約,長大成人後將會成為富弼的長孫媳。
  富弼本人從中無從取利,年屆八旬的他已危在旦夕。這個婚約,也的確暗藏了沖喜之意,不過更重要的還是安撫舊黨人心。富弼家中無賢才,得以尚公主,至少能保三代富貴,這壹件事上,至少表明了朝堂不會過河拆橋,也代表了朝廷對舊黨的優容。
  船將行,護衛航船南下的都頭,已經在招呼著還沒有上船的乘客。
  “好了。”王安石早看膩了渾濁的河水,回身向船上走去,“該走了,該讓世人忘掉我這等老朽了。”
  韓岡陪著王安石:“不管怎麽說,嶽父妳留下的功業,不會被人忘記。”
  “何談功業?”王安石嘆了壹聲,十幾年來,壹樁樁、壹件件,都在他的心目裏流過,“不過日後是否能更進壹步,就看玉昆妳了。”
  “嶽父,即使只是為自己,我也會盡力讓大宋變得更好!”
  王安石聽得覺得紮耳朵,只是正想說話,艙中人語響,王旖走上了甲板。王安石瞟了韓岡壹眼,不再多話。
  王旖下船後,輕聲細語:“爹爹,孩兒帶了壹部新的閑書來,已放在艙中,爹爹閑暇時可以多看壹看。”
  “書嗎?誰的手筆。”
  王旖回頭看了丈夫壹眼,道:“小說家言,佚名之物。”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