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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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十五章 自是功成藏劍履(三)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1

  天子的問題,只引來了殿中的壹陣靜默。
  宰執們都低頭看著手上的笏板,沒有壹人接口,貫徹著沈默是金的格言。
  不是韓岡人緣好,而是自呂公著以下,多名執政在過去沒將韓岡放在眼中時,或多或少都在他手上吃過虧。以兩府重臣之尊,去針對壹個新進,原本應該手到擒來的勝利,卻每每被韓岡輕易翻轉。吃壹塹、長壹智,眼下眾宰輔中,曾經跟韓岡為敵過的幾人,寧可讓心急著踩人上位的監察禦史們沖鋒陷陣,也不願公開表態,否則事情壹個轉折,丟人現眼的又將是自己。
  殿中的靜默令人尷尬,隔壁正殿宗室們的哭靈聲清清楚楚地傳了進來。趙頊壹見得不到臣子的回音,臉色微沈,“呂卿家,妳是西府之長。”
  王珪尚在正殿中,唯壹的宰相不在,趙頊便點起了執政中資格最老的樞密使。
  趙頊的語氣中帶著冷意。韓岡在河東的行事,已經觸犯了趙頊身為天子的忌諱。壹路經略使,可以貪功好殺,可以為部將所挾,但不能明著愚弄朝廷。
  韓岡有臨機處斷、便宜行事之權,但並不代表他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要是韓岡能上壹封密奏,說明情況,不論是什麽理由,趙頊都不是不能體諒的。
  區區兩萬黑山黨項,又是多大的事?可是韓岡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命人飛捷入京。這是純粹的態度問題,沒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而且韓岡的功勞已經高到不能不賞,趙頊正愁找不到理由擋著他晉身西府的機會。
  天子的心思,殿中眾人或多或少都感覺到了,這也正是他們沈默的理由。
  呂公著在私下裏直言無忌,但身在朝堂上,卻不願主動出頭跟韓岡過不去:“回陛下的話。日前河東經略司上報官軍於勝州大戰南下黑山黨項聯軍,斬首兩萬三千余級。樞密院已按舊日故事,遣人下勝州勘會。若其中數目不符,或當真有何過犯,自當回稟陛下依例行遣。”
  王中正在天子身側不遠肅立著,聽著樞密使呂公著壹板壹眼,述說著對河東軍兩萬三千斬首的捷報如何處置。心道又是老狐貍壹條。
  身兼帶禦器械的名銜,剛剛回京的王中正他現在並不是以統帥的身份站在慶壽宮偏殿,而是壹名護翼天子的宿衛。雖沒有資格參與偏殿中的朝議,但在壹旁看著韓岡成為禦史們的眾矢之的,而天子卻不是直接駁回或留中,而是拿出來讓輔臣們議論,王中正的心裏也免不了有兔死狐悲的感傷。
  王中正自知若是自己幫了韓岡說話,多半就會有人在天子面前進讒言了。但他是宮裏面的老人了,知道如何說話才不犯天子的忌諱。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能有如今這麽大的名聲?光是運氣,如何能在天子面前得到這般信重?就是趙括、馬謖,也要壹副好口才,才能得人重用。
  但到底要不要幫韓岡,或是幫到哪壹步,是幫他脫罪,還是幫他緩頰,還得先看看官家的心意。要不然,讓天子誤會他與韓岡內外勾結,麻煩就大了。
  王中正冷眼旁觀,呂公著絮絮叨叨地說了壹通,卻都是應付故事,並沒有直言要對韓岡下手。
  趙頊耐著性子聽呂公著說完,不置可否,轉頭看呂惠卿:“呂卿,妳覺得當如何處置?”
  天子若要治罪韓岡,呂惠卿並不反對。若能將朝廷的關註點從自己身上挪開,那還真是求之不得的壹樁美事。不過他可不會為監察禦史們的彈劾做背書:“以臣之見,西北壹戰,河東兵馬功勞非小。如今雖有殺降冒功之嫌,但若是窮究治罪,非是優待功臣之法。軍心壹壞,日後如何再驅用其上陣殺敵?”
  章惇眉頭越皺越緊,呂惠卿的說法聽起來總覺得不對勁。他避而不談韓岡,看似是不想摻和,卻又將河東軍拿出來與韓岡拉上瓜葛,似有深意。
  監察禦史們的彈劾都在說著韓岡的錯,但輕重有別。說韓岡貪功好殺,只是性格問題,與能力無關。而且殺降人,跟殺良冒功又是另外壹碼事。殺了兩萬黑山黨項,也不至於深責,不過多在外留兩年而已。但彈劾他為部將裹挾,那就是在攻擊韓岡的能力問題了,壹旦這個罪名坐實,別說晉身西府,就是再想做邊臣都難。至於說韓岡故意拿軍功收買河東軍心,就更是會惹起天子的忌憚。監察禦史還沒有拿這個可以滅門的罪名來彈劾韓岡,呂惠卿卻有了隱隱約約往這方面引的意思了。
  對呂惠卿的話,趙頊還是沒有表態,卻又點起章惇:“章卿,妳怎麽看?”
  “禦史有風聞奏事之權,其論韓岡貪功嗜殺、為下將裹挾,並無錯處。不過以禦史片言,便問罪邊臣,朝廷從無如此法度。此事當遣人至河東徹查,並下詔令韓岡自辯,以明是非對錯。”
  章惇擺明了支持韓岡。而他說得也是正論。就是過堂審案,人證物證俱全,也得給人犯開口自辯的機會。沒有口供,如何能定罪?
  趙頊當然知道章惇和韓岡交情好。只是沒想到他這麽幹脆地站在韓岡壹邊。壹旦事情變成了兩邊公開打嘴仗。就是原本對河東軍斬殺降人而嫉恨的其他各路邊臣,都要擔心起日後會不會被禦史援引此例,壹封彈劾就會被治罪。很有可能會上本齊保韓岡,到時候,可就輪到如今彈劾韓岡的監察禦史們被犧牲了。
  趙頊心中不喜,怫然不悅:“若是他當真殺了來歸順的黑山黨項又該如何處置?”
  章惇正色回道:“陛下明察。記得之前遼人能夠奪占興靈,正是黑山威福軍司的兵馬引狼入室。陛下欲留其守邊,異日遼人南侵,其未必不會倒戈相向。韃虜蠻夷,豈知忠義?韓岡縱兵殺之,雖有小過,但以後事論,不為大錯。焉知這壹夥黑山逃人中日後不會出再出壹個李繼遷?”
  趙頊壹時默然。
  大宋自開國以來,對武人都當賊防著,何況那些三姓家奴的黑山黨項?莫說是黑山黨項,西夏人的孑遺都殺光了,趙頊才能安心。但這話不能說出口,壹旦說了,下面自認是仁人君子的臣子們都要罵上來。可誰能保證這批黑山黨項中,不會出第二個李繼遷?韓岡幫忙解決了讓人頭疼的問題,趙頊其實挺欣慰。
  但韓岡這麽做,也太討武將們的歡喜。與那些想成為肉食者,卻叫囂著“肉食者鄙,未能遠謀”的低品官員不同,趙頊十分了解韓岡的能力,很清楚他絕不可能控制不了下面的武將。李憲的歷歷密奏中,也能隱約看得出韓岡對河東將佐們的掌控。這般得軍心,如何不讓人主忌憚?
  而且以韓岡的功績、能力,這壹次西北戰事終結之後,也只有西府中給他壹個位置,才能說得過去。否則有功不賞,日後誰還會為朝廷賣命?
  但那可是三十不到的西府執政啊……
  趙頊壹直以來壓制韓岡的晉升,不正是不想看到這壹幕嗎?縱然讓韓岡受了委屈,可為了大宋的長治久安,就不能開這個先例。韓岡在河東做得十分出色,軍事政事都讓人挑不出毛病,幸好出了勝州的壹樁公案,讓趙頊看到了機會。
  韓岡遲早是要入兩府的,但絕不是現在。在封賞上,趙頊絕不會吝嗇,但官位上總要壓上他壹壓。這也是為韓岡好,升得太快,後事當難以善終。
  趙頊緊鎖著眉頭。呂公著說著場面話,呂惠卿顧左右而言他,章惇壹力相助,至於其他幾個沒開口的,則是做了泥胎的佛像。
  從他們的態度上可以看得出來,幾名執政全都主張韓岡的罪名必須要先認定,之後才能治罪。可趙頊想得偏偏不是對韓岡明正典刑。從刑律上,只要還沒有得到朝廷的應允,黑山黨項就仍是敵國之人,韓岡殺之無罪。若朝廷當真成功的找到理由降罪韓岡,河東軍也肯定要壹並治罪,但這是趙頊竭力要避免的結果。
  王珪不在,怎麽就沒壹個能體貼上意的?
  趙頊的視線在殿中臣僚的身上壹個個劃過,心情越來越壞,臉色更加陰沈。
  “陛下,臣有壹言欲進於陛下。”
  突有壹人出班說話,趙頊定睛壹看,卻是新近晉身政事堂的蔡確。
  “蔡卿但說無妨。”
  蔡確恭聲道:“河東本有走馬承受,又有李憲經制河東兵馬,本有監察之權。其上報勝州壹戰,斬首兩萬,當不為虛。若仍有存疑,樞密院也已派人去查驗真偽,不日便可知端的。”
  趙頊皺著眉,不開口,看蔡確到底想說什麽。
  “以臣愚見。不論斬首是否來自於黑山逃人,都不宜深究。功疑惟重,罪疑惟輕。其人既非中國子民,陛前順臣,殺之可謂之罪?”蔡確邊說邊偷眼看趙頊,見到天子臉色越來越差,話鋒壹轉,“不過韓岡的確行事不謹,可由陛下內降密旨,嚴加申飭。想必韓岡能體會到陛下的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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