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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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甘霖潤萬事(下)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34

  次日,便是同天節,大宋天子趙頊的生日。
  昨日壹場暴雨下過,盡管今天雨停了,僅是天陰著而已,但大宋君臣就沒有了之前數月的焦躁,典禮上的氣氛也是千真萬確的喜氣洋洋。
  紫宸殿前,壹隊宮廷樂班奏著韶樂,京中數以千計的文武官員皆齊聚在此。
  王安石作為宰相,領著百官,上殿奉酒。
  文資重臣壹班,而後樞密使、宣徽使等武職重臣又是壹班。
  親王為首的宗室也都到齊,韓岡親眼見到了天子的二弟,當年與己爭奪周南的雍王趙顥,不過離著太遠,只看見了衣服,沒看見長相。
  還與遼國、西夏的使臣打了個照面,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只是服飾裝束不同而已。
  也許這個時代的漢人覺得契丹和黨項人的裝束怪異到了極點,甚至從骨子裏面將之鄙視,但韓岡過去是見慣了奇裝異服,了不以為異。
  另外還有大理、交趾、三佛齊壹幹小國的使臣,也在恭賀大宋天子壽誕的行列中。而且韓岡還意外地看見了當年被砍掉了壹只胳膊的瞎吳叱,木征的這位弟弟他現在是熙州刺史,又被賜了姓趙,在朝堂上站得位次比韓岡要高得多。
  韓岡的位置靠著後面,與壹眾小臣站在壹起,舉著金杯,壹觥酒恭祝天子千萬歲壽。
  等到壹切結束,已經是午後。從天還沒亮,就聚集到宣德門外應卯,到此時,京中的幾千名大小官員,在皇城中站了差不多有四個時辰。
  韓岡隨眾出了皇城,站在紫宸殿前幾個時辰,變得酸麻起來的腿腳終於活動開了。雖然他沒看到周圍有伸懶腰的官員,但看著周圍人的臉色,也壹個個如釋重負。
  站上幾個時辰,就為了向天子敬壹杯酒,這等儀式乃是國之重典,不能輕忽視之,但輪到個人頭上,對皇帝忠心到甘願來吃這等無謂之苦的還是不多。
  所謂的聖節,對於臣子們來說,也就是例行故事罷了。
  想當年南朝宋孝武帝,因為最為寵愛的殷淑妃病歿,帶著壹眾大臣來祭拜,並宣稱:“如有哭淑妃哀者,不吝重賞。”
  眾臣中,有壹名為羊誌的,哭聲最哀,得了許多賞賜。事後有人問羊誌:“君哪得如此急淚?”
  羊誌則道:“我自哭亡妻爾。”
  對於來慶賀當今天子生辰的官員們來說,差不多也就這麽壹回事。
  數千人在宣德門前各自散去,回去後,還要派家裏的下人去領取今天參加典禮的賞賜。
  王安石這邊還有著正經事,韓岡也沒什麽事找他。昨天將該說的都說了,治河的策略是否要改為束水攻沙,不是在小屋子裏就能商議定的,王安石那邊肯定還要找來朝中的壹幹水利專家來進行商議和確認。
  打發了下人去領賜物,韓岡自己先去了開封府中,與自己的同僚,也就是開封府界同提點劉漾打了個招呼,就準備動身回白馬縣。
  這些天來,陸續抵達白馬縣的河北流民,差不多已經有十萬了,而韓岡此前已經責成與白馬同屬舊滑州的胙城、韋城兩縣,劃出位置適合的空曠地帶,作為興建流民營的場所。而此前,白馬縣還有三座新建流民營已經開工建造,現在差不多要完工了。
  這三座新營地,能為韓岡緩下壹個月左右的時間,這段時間內,以白馬流民營為藍本的流民營地將會在滑州三縣壹座座建起,以迎接五月開始的河北流民大潮。
  從開封府出來,韓岡領著幾名家人、隨從,往城北而去。壹切都跟他來時差不多,就是多了壹輛馬車。裏面都是吳氏托韓岡帶給女兒的東西,有藥材、有補品、還有衣服,大包小包裝了整整壹車。
  漸漸地抵達開封東北的陳橋門,從這座城門出去,壹路直通黃袍加身的陳橋驛,再繼續往北,就是舊滑州的地界。
  隨著接近城門,前面行人車馬也漸漸多了起來,韓岡壹行慢慢地隨著人流向城外去。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同天節大典耽擱的時間太久,今天說不定當真要在陳橋驛睡下了。
  “韓提點!韓提點!”
  幾聲高亢急促的叫喊,忽然遠遠地從身後傳來。
  韓岡壹扯韁繩,停下馬,回頭望過去,卻是久未謀面的童貫騎著馬壹路追了過來。
  韓岡立刻下馬,心知肚明童貫所來為何,天子實在太沈不住氣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自己來回跑。
  童貫沖到近前,附近的行人看著他身上的窄袖紫袍就紛紛,滾身下馬,先喘了壹陣,回過氣來後,“奉天子口諭,詔權發遣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韓岡即刻入宮覲見!”
  ……
  壹班宗婦退了出去,趙頊長舒了壹口氣。
  來賀壽的臣子已經可以回去休息,但他還要接受宗婦的拜賀。對趙頊來說,這等母難之日,也是同樣的繁瑣和無趣。除了終於下雨之外,他沒有任何歡慶的心情。任何節慶壹旦與大禮儀式掛上鉤,基本上他這個皇帝就成了坐在禦座上的木偶,還不如宮外的壹個小民自在。
  今天趙頊坐在紫宸殿的禦榻上,看著下面的臣子舞拜於庭,然後就是壹片聲的“同天節,臣等不勝歡抃,謹上千萬歲壽。”要不然就是“伏惟皇帝陛下吉辰,禮備樂和,臣等不勝大慶,謹上千萬歲壽。”
  而後,自己就再讓內臣宣壹句,“得公等壽酒,與公等同喜。”
  壹批批臣子上來賀酒,將同樣的對話不斷重復著,而趙頊也拿著金杯,重復著舉起、放下,根本都不沾口。
  現在終於可以歇壹歇了。趙頊松了松腰,就聽著殿外通名,宰相王安石在外求見。
  宣了王安石進殿,趙頊就問道:“不知王卿有何急務需稟?”
  王安石沒有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就將韓岡束水攻沙的治河方略向趙頊說了壹通。
  趙頊聽著先楞了壹陣,醒過神來,就立刻遣了在殿上聽候使喚的小黃門去找韓岡入宮覲見。
  當日在延和殿中,趙頊聽著韓岡說起近日已有雨兆,當時高興了好幾天,後來又壹直不見雨落,便又當成了臣子寬慰自己的言辭。但昨日在福寧宮中見著暴雨如註,方知韓岡所言的確其來有自,並非寬慰之語。在興奮於天降甘霖化解旱情,以及贊賞韓岡言必有據的同時,也對欺騙自己的鄭俠,討厭到了極點。
  經此壹事,對韓岡的為人有了更深壹步的了解,趙頊就盼著韓岡能在府界提點的位置上,能再給了他壹個驚喜。只是趙頊沒想到,這驚喜來得如此之快。
  大宋君臣苦於黃河久矣。如今的治河之策,如同墻釁敷土,屋漏補瓦,壹年壹年的沒有個盡頭。每到夏秋時節,黃河水漲,京畿之地就緊張起來,壹夕三驚的情況時常有之。
  而韓岡束水攻沙的方略卻別出心裁,壹舉從根本上解決了黃河河槽逐年上漲的問題。盡管韓岡自言乃是治標之法,但趙頊琢磨了壹番,這壹套方略卻當真是壹勞永逸的做法。
  如果真能如韓岡所言,那日後到了夏秋洪水暴漲,趙頊也不用再擔心得要沿河州縣將水勢逐日上報。
  韓岡很快就到了,從陳橋門往宮中來,路程並不遠。
  壹見韓岡進殿,趙頊就立刻問起了治河之事。
  韓岡詳詳細細地與趙頊說了壹遍,最後又道:“此套方略,世人恐難信服,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以實驗之。”
  趙頊立刻道:“此事不需驗,這番道理人盡皆知。”
  此乃常理,住在黃河邊上怎麽可能有人不知道。
  而且趙頊對於韓岡的信賴度不壹樣了。瓊林宴上的落體實驗,雪橇車的大規模運糧,還有最近的觀露而知雨,趙頊對韓岡的信任,尤其是有關格物之說上,朝中已無人能比。
  但趙頊還有幾個問題:“黃河水急,洪水壹來,內堤不知能不能保住?”
  “所以內堤外堤都要整修。內堤束水攻沙,而外堤則是防洪。”韓岡登時回道,“壹開始的時候,河上洪水壹至,內堤必定會有垮塌之處。不過當河水開始向下深切,那時候,內堤就逐漸變得安全起來……不過越到下遊,地勢越是平緩,束水攻沙的效果也會越來越小,不過從洛陽到大名的這壹段,如果施行起來,當能有所成效。”
  韓岡雖然說著束水攻沙的不利壹面,但他的話已經足以打動天子。
  趙頊的確很想讓黃河從此不再為害,但整條河流也分了輕重緩急。京畿壹帶是重中之重,如果能保證京畿——也就是韓岡所說的洛陽到大名的壹段——的安危,下遊的堤防其實就可以暫且放上壹放。
  “不知如今是否可以立刻施行。”趙頊很心急,“正好河北流民有數十萬之多,可以以工代賑,讓其上堤修造。”
  “這個時候是不可能了。”韓剛搖搖頭:“如今已經是四月,算是進入了夏秋漲水的季節。即便是旱災,黃河水量也比冬天時要大了許多。當要等著秋汛過後,方可實施。不過現在就可以開始加固外堤,並調查河中水情,以確定黃河各段內堤的寬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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