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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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十六章 三載願終了(上)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34

  已是二月下旬。
  下了兩場雨後,不但京畿壹帶的旱情稍見緩解,連同比起往年要高出不少的氣溫,也連帶著恢復到正常的水平上。
  在等待南省發榜的這段時間裏,韓岡的生活變得輕松了許多。書還是要讀,至少殿試那道關還沒有結束,但已經沒有禮部試之前,那種火燒火燎的急迫感。
  每日裏,韓岡都是讀書、品茗,偶爾還出去逛壹逛街,約上慕容武,和同樣結束了考試的種建中,坐在壹起喝酒。
  閑來無事,韓岡還跟王韶、王雱討論過殿試時,天子可能會出的題目。看起來根本不去考慮自己會落榜的情況,顯得自信心十足。
  “肯定是策問!”
  韓岡昨日與王雱會面時,王安石的長子是這般說的。在禮部試上,已經出了論,那麽到了殿試上,天子會出的必然是策問無疑,這點事不用多想。
  具體到策問何事,由於通過禮部試的進士們來自於天南海北,肯定是不會針對任何壹個地區的具體情況來發問。
  依照王韶的猜測,以及韓岡自己的推斷,多半與三年前的殿試題目相類似。
  三年前的殿試題目,天子問的是如何使如今的朝政臻至三代之治——“生民以來,所謂至治,必曰唐虞成周之時,《詩》《書》稱其跡可見……要其所以成就,亦必有可言者。其詳著之,朕將親覽焉”——也即是如何變更舊時法度,壹掃朝中積弊,讓趙頊可以做壹個明君。
  今年題目不會偏離這個大方向太多。當然,大方向並不是指變法,而應是針對過去幾年施政上的問題,讓新科進士們暢所直言。考核進士們的治政水平,征集改進朝廷施政的手段,並向來自四面八方的士子們,詢問各地新法施行的真實情況。
  尤其是最後壹條目的,了解如今天子性格的王韶和王雱,都給了韓岡壹個肯定地回答。幾乎可以確定,天子不會放過這個了解地方政事的機會。
  猜題猜得八九不離十,韓岡自然知道該怎麽去做。針對性的去模擬幾篇策問,王韶看了之後,還不忘幫著韓岡改上壹改其中的詞句。
  不得不承認,通過詩賦出來的進士,文學水準就是遠遠高過只明了經義的韓岡。即便十幾年來,再沒有考中進士前那般用心苦讀,但王韶的壹番修改之後,韓岡模擬的幾篇策問,頓時吟誦起來瑯瑯上口,而內蘊的含義也因此讓人感覺著壹下深刻了許多。
  韓岡只讀了壹遍,當即便對王韶拱手壹揖:“樞密之才,韓岡自愧不如!”
  “玉昆,妳以後還是在經義上多下下功夫,至於詩賦……”王韶搖起了頭。他倒不是在嘲笑韓岡,但沒有天賦就是沒有天賦,韓岡在詩賦上的水平,其實比自家不成氣候的二兒子強不了多少。
  “當年嘉祐二年的進士中,張子厚和程伯淳,都不是以詩賦名世,名次其實排得也很靠後。但他們如今都是天下有名的宗師,玉昆還是學著妳的兩位師長,揚長避短為好。”王韶安慰似的說著。
  “其實若有閑空,玉昆可以向王相公學壹學作文寫詩的本事。都做了嶽父了,總不會敝帚自珍的。”王厚拿著韓岡開玩笑,渾不想他自己的水平,還不如韓岡。
  “學不來的!”王厚的話讓王韶登時搖起了頭,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極嚴肅地向韓岡、王厚說道,“當朝才士,有壹個半人的文章,是學不來的。”
  “壹個半?哪壹個半?”韓岡立刻追問道。
  “半個是蘇子瞻,壹個就是王介甫。”
  王厚咦了壹下,瞇起眼,眼神漫無焦點地追憶著舊年的記憶:“記得大人以前曾經說過,讓兒子不要去學王相公的文章,說是天下文章皆可學,就他壹個不能學。怎麽現在又多了半個?”
  “那是因為蘇子瞻當初還沒有吃過什麽苦頭呢……”王韶笑著瞥了韓岡壹眼,讓蘇軾吃了大虧的元兇禍首可就坐在這裏,“蘇子瞻舊年文章,雖是出眾,但也只是十數年、數十年壹出而已。但他如今因故通判杭州,傳出來的詩作,已經漸漸有脫出窠臼的樣子。只是還沒有完全得脫舊型,所以他只得算是半個……至於令嶽!”
  王韶對著韓岡壹聲長嘆:“文章到了他這個地步,已經算是登峰造極了。看似平實古絀,但細細想來,卻是壹字難易。王介甫任知制誥和翰林時,兩制才士中,以他的行文最為簡潔,但文字卻是最好的。壹字褒貶,近於春秋之法。王珪之輩,即便用滿了好詞,都壹樣望塵莫及……白首想見江南;欲尋陳跡都迷。這筆力,無人學得來的。”
  韓岡點頭受教,對王韶看人看事的眼光又更加深了壹層認識。
  唐宋八大家,宋六家中以王安石和蘇軾後世的名氣最大。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因素在,但也可以說他們的兩人的文章,要高出儕輩壹等。
  而以韓岡的了解,蘇軾如今的文名雖高,但還是沒有到後世的水平。幾首千古流傳的名篇,現在也沒有出爐。文章憎命達,在他離開京城去杭州之前,蘇軾壹路得到貴人提攜,來往的朋友,也皆是天下間的第壹流人物。人生壹片坦途,要想能作出觸動人心的作品,當然是很難——直到他被迫離開京城,才有了向更高壹層攀登的機緣。
  就不知道還沒東坡之號的蘇東坡,日後會不會謝自己。韓岡想著。
  至於王安石的水平,那是幾十年的積累出來的結果,當然不是眼下的蘇軾可比。厚積而薄發,不經意間寫出的詩作,並沒有太過追求文字的華美,而是將心中感觸隨筆而發。他詩賦文章的水平,來自於心胸、見識和經歷,文采反而只占到很少的壹部分。這樣的文字,的確不好學,也不便學。
  “先不說這個了,都是以後的事。”王韶將方才說的都丟到壹邊,“再過兩天就要發榜,玉昆妳倒是養氣到了家,竟然壹點也不見妳擔心。”
  正如王韶所說,再有兩天就要發榜,能在發榜前還能如此輕松談笑的士子,當真並不多見。韓岡就算文學上的才華不到家,但他這份養氣功夫,也當得起他如今的名氣了。怎麽說他才二十出頭,平常人在他這個年紀,心思浮動得厲害,很少有寵辱不驚、安如泰山的沈穩。
  “其實也不需要兩天後,明天夜中應該就能知道消息了,昨天見到王元澤,他便是這麽說來著。”
  殿試上不會黜落考生,僅僅是決定名次高下。只要能登上禮部試的錄取名單,那便是壹榜進士。榜下捉婿,有哪個會等到殿試之後才掛出的進士榜來捉?直接看到禮部試的結果就該出手了。
  大宋皇宮,那是四處漏風,宮內的壹點消息,轉眼都能傳得滿城風雨。貢舉合格的名單送進宮中,當天夜裏就能給抄出來,而排在前幾位的,更是天子剛剛看過,轉頭外面就得到消息了。
  會守在黃榜下捉女婿的,那都是些沒有門路的商人而已。若是手眼通天,禮部試合格名單送到宮中的當天夜裏,就能派人去守到心儀人選的落腳地,第二天人壹出門,就能給捉將回來。
  如果今科得中,以韓岡的名望,不同於沒有背景的貢生,關註得人絕對不少,基本上明天入夜前後就會有消息傳出來。而韓岡的身份,足以讓他在第壹時間了解到今次考試的成績,最多也只會比天子遲上壹兩個時辰而已。
  王韶也是點頭,“那就等明天了。”
  第二天,又開始下起了雨。
  壹個月來,國子監的大門,還是第壹次不是在考試時間開放。壹名內侍在壹隊班直的護衛下,倏進倏出,匆匆離開國子監。
  ……
  朝堂上最近並沒有什麽大事,趙頊的耳根子也難得的清凈了壹些。
  科舉是三年才得壹次的大典,牽動著天下士子的心。在這件事面前,什麽都要放壹邊,聰明的人都會選擇換個時間鬧事。
  趙頊正等著,今年的考生有名氣的不多,比不上去年,更別說與群英薈萃的慶歷二年和嘉祐二年相比。王安石、王珪、韓絳,皆是慶歷二年及第。呂惠卿、曾布,都是在嘉祐二年博了個進士出身。
  想來想去,能讓趙頊看高壹眼的也只有韓岡壹人而已。
  韓岡的才智,趙頊當然相信,若是他能在家苦讀三年,壹榜進士不足慮。只是他這三年來,為國事兢兢業業、出生入死。學問都耽擱了,現在來考進士,就不知會有幾分成算。
  要是韓岡能寫出些像樣的文章,編成幾卷文集,直接賜個進士出身,甚至進士及第也不是不可以。就如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國那樣,五十卷的文集壹獻,趙頊直接就給了他壹個進士出身。
  可惜韓岡現在不論是文名還是著作,都還是欠奉。以他的年紀,當然也不可能會有。唯壹可以讓韓岡拿的出手的就是邊功。但科舉是朝廷安穩的基石,趙頊就算再看重韓岡,也不會在禮部試上動手腳。如果不能通過禮部試的考核,趙頊想給韓岡賜進士頭銜,也得再等上幾年。
  “唉,這就要看他的運數了。”
  殿外的閣門使進來稟報,說派去貢院的人已經回來了。
  “來了?”在崇政殿中,終於等到了消息,趙頊精神壹振,“快點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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