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0章 送韓大人上路

　　百曉堂。
　　韓喚枝的馬車在門口停下來的時候，百曉堂的人就亂了，刑部的封條前陣子才解封，這還沒有安穩下來廷尉府都廷尉的馬車又在門口停下來，天知道會出多大的事。
　　馬車停穩之後，韓喚枝邁步下來，百曉堂的夥計們連忙小跑著迎接出來，點頭哈腰的樣子讓人覺得有些狼狽，這狼狽讓韓喚枝釋然，似乎他覺得這樣的反應才真實。
　　“李百曉呢？”
　　韓喚枝問。
　　“東家今天出門不在，大人來怎麽也沒提前派人知會壹聲，若是知道大人來的話，東家說什麽也不會出門的。”
　　“唔。”
　　韓喚枝點了點頭：“人在不在都沒關系，我進去看看。”
　　夥計們臉色有些異樣，似乎都有些害怕，韓喚枝這樣的人站在他們面前，好像不怕才不對，如果連廷尉府的都廷尉都讓人不怕了，廷尉府也就算是失職。
　　韓喚枝邁步走上臺階：“帶路，我去萬象草廬。”
　　夥計們連忙應了壹聲，有人吩咐道：“韓大人來了，關門謝客，好好招待韓大人。”
　　說話的是百曉堂的掌櫃，李百曉的壹個朋友，名叫苑嘯魚。
　　苑嘯魚和李百曉是好朋友這事半個江湖的人都知道，當初李百曉落魄的時候是苑嘯魚不斷接濟才撐下來，就連最初李百曉開辦百曉書屋的銀子都是苑嘯魚資助，後來李百曉發跡，可是苑嘯魚的生意卻敗了，去年，苑嘯魚找到李百曉告訴他自己生意失敗，賣光家產才把欠債還清，卻已經身無分文。
　　李百曉當時沒說什麽扭頭走了，苑嘯魚覺得人情冷暖不過與此。
　　可是壹個多時辰後李百曉又回來，拿著壹份已經在官府備案登記過的文書，他將百曉堂壹半的資產送給苑嘯魚，同時讓苑嘯魚成為百曉堂的掌櫃，還是那句話，人情冷暖不過如此，壹樣的話，不壹樣的含義。
　　苑嘯魚為人精明，原本生意做的很大，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生意全面崩盤，不過他在生意場上沈浮多年，做生意沒問題，成為百曉堂掌櫃之後，把百曉堂的生意經營的倒是也算風生水起，若不是前陣子刑部把百曉堂封了，在長安新開的壹家百曉書屋也已經正式開門營業。
　　韓喚枝看了苑嘯魚壹眼：“苑掌櫃客氣了。”
　　苑嘯魚連忙俯身回答：“韓大人認識我？”
　　“妳這裏的萬象草廬有我的畫像吧。”
　　韓喚枝沒回答，而是反問。
　　“是。”
　　苑嘯魚低著頭說道：“有的，若是大人覺得不妥的，我讓人撤了。”
　　“掛著吧。”
　　韓喚枝邁步往前走：“廷尉府也有妳的畫像。”
　　苑嘯魚臉色似乎變了變，顯然沒有料到韓喚枝居然告訴他的是這樣壹個消息。
　　“李百曉有沒有告訴過妳，當初廷尉府之所以準許他辦萬象草廬，是因為廷尉府地方不夠大存不了這麽多圖？後來廷尉府從刑部搬出去有了新的獨立的衙門，地方大的多了，掛畫像的地方自然也就有了。”
　　韓喚枝壹邊走壹邊說道：“這事妳應該知道吧。”
　　苑嘯魚俯身：“這個，東家沒和我提起過。”
　　韓喚枝笑了笑：“我聽聞，苑掌櫃之前生意也做的很大，怎麽突然間落魄了？”
　　“不該去涉足自己不熟悉的領域。”
　　苑嘯魚弓著身子在後邊跟著韓喚枝，壹邊走壹邊回答：“聽人說海運生意賺大錢，賭上全部走了壹趟海運，半路上遇到了海盜，傾家蕩產。”
　　韓喚枝點了點頭：“走的是哪條水路？若是以後還想再做海運生意我可以幫妳找個人關照，我和巡海水師提督沈冷的關系還好，跟他說說，妳的生意自然也就好做壹些。”
　　“可不敢再做了。”
　　苑嘯魚搖頭：“就當是吃壹塹長壹智，海運生意再賺錢我也不打算再去碰，踏踏實實的幫東家把百曉堂的生意經營好，我也就沒有那麽多愧疚。”
　　“妳們關系真的很好。”
　　韓喚枝道：“我聽聞過妳們之間的事，另外就是，百曉堂把壹半的資產給了妳，需要向我廷尉府報備，是我親手批的。”
　　苑嘯魚連忙垂首道：“多謝大人擡愛。”
　　“我只是覺得李百曉會做人，是個可交的朋友，對妳來說應該是兄弟才對，我和妳年紀差不多，人生感悟應該也差不多，到了妳我這個年紀還有壹個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不容易，是大幸，每個人身邊的朋友都是壹茬壹茬的換，不同年紀朋友不同，能從少年時壹直到中年還不離不棄的，那種情分啊……”
　　韓喚枝腳步停了壹下，看向苑嘯魚：“不可辜負。”
　　苑嘯魚連忙說道：“我也深知，不可辜負。”
　　“嗯，都理解就好。”
　　韓喚枝說完之後繼續往前走，跟在他後邊的苑嘯魚眼神不由自主的閃爍了壹下，很復雜。
　　萬象草廬在百曉堂後邊的大院裏，整個大院都被木頂封住，所以這個大院改造成的大廳裏有密密麻麻的柱子，也有密密麻麻的燈火，大廳裏光線並不暗，因為燈火實在太多的緣故，連柱子的影子都變得很淡。
　　韓喚枝在門口停了壹下，看了看身邊的苑嘯魚：“到今天，妳來百曉堂似乎整壹年了吧？”
　　“是。”
　　苑嘯魚回答道：“大人真是無所不知，到今天為止我確實已經來了壹年。”
　　韓喚枝笑了笑：“好巧。”
　　苑嘯魚問：“大人是什麽意思？”
　　“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平越道出了叛亂，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沐昭桐死了。”
　　苑嘯魚道：“大人為什麽忽然想起這個？”
　　“因為我看到了他。”
　　韓喚枝伸手指了指，對面正好是沐昭桐的畫像，像是死不瞑目的盯著韓喚枝。
　　韓喚枝笑了笑道：“這個眼神就對了，畢竟是我弄死的。”
　　苑嘯魚連忙道：“若是不妥，我現在就把畫像摘了。”
　　“何必呢？”
　　韓喚枝邁步走進大廳，大廳裏的燈燭多的實在數不過來，頂子上有燈火吊著，柱子上有燈火掛著，而且每壹根四方柱子的四面都有燈火。
　　韓喚枝低頭看了看腳下，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的影子都變得很散也淡，淡到幾乎看不出來。
　　“妳們是算到了我今天壹定會來吧？”
　　韓喚枝回頭看了苑嘯魚壹眼，嘴角帶笑。
　　“李百曉死了？”
　　苑嘯魚後退壹步，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他沒死，他是我兄弟，我不會害他。”
　　“妳，不會害他？”
　　韓喚枝嘆道：“妳這還不算害他的話，那還什麽算是害他……妳處心積慮到他的百曉堂做事，就是為了等著我來百曉堂的這天，我從遠望鄉酒樓出來的時候故意讓馬車走的慢了壹些，是為了給妳們時間準備，李百曉應該還在這，妳若是沒有殺了他，應該也已經把他綁了？”
　　苑嘯魚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韓大人既然算到了，為什麽還要來？”
　　“我不來，妳們怎麽能自己冒出來？”
　　韓喚枝道：“妳們知道，我壹定會查到遠望鄉酒樓，我也壹定會去，只要我到了遠望鄉酒樓就會發現壹些牽扯到百曉堂的線索，這事涉及到的人那麽重要，我當然會親自過來，只要我來了，妳們的計劃就能完美收官。”
　　韓喚枝看了看旁邊有把椅子，坐下來，整理了壹下衣服：“妳所說的海運生意，其實做的是販賣鬼癮膠的生意，沈冷將軍在南疆把這生意摧毀了，妳當然會生意失敗，沈將軍到了求立之後就下了命令，水師大力打擊販賣鬼癮膠生意，妳走投無路，只好回來，然後妳發現，沐昭桐的所有生意幾乎都完了，妳們暗中為沐昭桐經營的壹切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苑嘯魚問：“所以妳是有備而來？”
　　“沒有。”
　　韓喚枝淡淡地說道：“我是到了遠望鄉酒樓才想到這些，所以沒什麽準備，很倉促。”
　　苑嘯魚心裏松了口氣：“韓大人確實自信，只帶著壹個手下就敢來百曉堂，妳為什麽就不能小心些？知道這裏是給妳挖的墳還要自己跳進來。”
　　“我來看看這墳好不好。”
　　韓喚枝搖頭：“自己看過才知道，確實不好，裝修不是我喜歡的風格。”
　　苑嘯魚楞了壹下，皺著眉說道：“妳說的都沒錯，我確實是為閣老做事，閣老的生意都被妳們斷了，我走投無路才找到李百曉，他拿我當兄弟，我只好暫時在他這棲身，可是後來才發現，這裏真的很不錯，萬象草廬四面封閉，就算是有喊殺聲也傳不出去。”
　　韓喚枝搖頭：“妳對得起李百曉嗎？”
　　“對不起。”
　　苑嘯魚道：“我殺妳之後，我會找他謝罪，我死在他面前都行。”
　　“妳害死了他，然後在假惺惺的在他面前謝罪。”
　　韓喚枝微微搖頭：“惡心。”
　　他往四周看了看：“這地方當墳墓不好，但是殺人確實不錯，我壹開始總以為陰影裏才能藏人，原來在這麽光明的地方也能藏人。”
　　他這句話壹說完，萬象草廬裏出現了很多人，每壹根方柱後邊都藏了人，因為光線太亮所以讓影子變得很淡，光明之下，確實可以藏人。
　　整個萬象草廬裏，差不多能有二百人。
　　“這個規格還差不多。”
　　韓喚枝居然有點滿意。
　　“想動賴成，必先動我。”
　　韓喚枝嘴角勾了勾：“賴成真的是欠了我老大壹個人情。”
　　苑嘯魚壹擺手，後邊出現了很多人將房門關上。
　　“送韓大人上路。”
　　苑嘯魚雙手抱拳：“韓大人，壹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