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6章 術業有專攻

　　陳冉溜溜達達的從軍帳裏出來，閑來無事，忽然想到廷尉府的人在審問那位渤海國的左丞相韓元衍韓大人，頓時來了興趣，又溜溜達達的奔廷尉府的營帳那邊過去。
　　到了賬外聽了聽沒有慘叫聲，有些失望。
　　門外守著的幾名廷尉都認識他，笑著打了招呼。
　　陳冉問：“哪位大人在問？”
　　壹名廷尉回答：“是百辦聶大人。”
　　在白山關的廷尉府千辦方白鏡回長安之後，現在軍中廷尉府主事的是百辦聶野，聶野年紀不大，據說才十九歲，是方白鏡極為器重的壹名手下，大家都說他將來也必然會是廷尉府千辦之壹，而從年齡結構上來分析，韓喚枝退下去有極大的可能是方白鏡升任都廷尉，才十九歲的聶野升任千辦，將來或許就是下壹任都廷尉的人選。
　　陳冉之前和聶野見過幾次，覺得是個挺有意思的年輕人，不過壹直都學著方白鏡那股子勁兒，整個人繃著，冷酷倒是冷酷，可就顯得沒有什麽人情味。
　　實際上，方白鏡是從韓喚枝那學來的冷酷勁兒，聶野又從方白鏡那學來。
　　廷尉府上上下下，被韓喚枝影響的人太多了。
　　可自從上次陳冉找個沒人的地方想方便壹下，看到樹林裏聶野也在撒尿，而且撒尿寫字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孩子並沒有那麽簡單。
　　絕大部分男人都幹過撒尿寫字這種事，壹半人寫的都是比較簡單的字，比如大，但絕對不會有人寫過小，心理作用，有人寫過自己的姓，有人寫過別人的姓，可是像聶野這樣寫了個浪字的壹定不多。
　　陳冉進了軍帳，看到聶野坐在椅子上正在剪指甲。
　　這是廷尉府的慣用套路，先什麽都不問，只是坐在對面安安靜靜的剪指甲，在某種時候，指甲刀其實是壹種暗示，剪指甲也是壹種暗示，會帶給犯人很大的心理壓力。
　　這也和韓喚枝學來的。
　　軍帳裏很安靜，所以那咳噠咳噠的剪指甲的聲音都顯得有些刺耳。
　　聶野壹擡頭看到陳冉進來連忙起身：“陳隊正。”
　　陳冉笑起來：“我也沒事就是過來看看這位使者大人招了什麽沒有，將軍讓我去睡覺休息，可哪裏睡得著，覺得妳這邊應該有意思就過來學學，聶百辦問出來什麽沒有。”
　　“還沒問。”
　　聶野讓人拿了壹把凳子來放在自己身邊，兩人坐下來後他對陳冉說道：“好歹這位也是渤海國的左丞相，壹國重臣，所以總不能壹上來就拔人家指甲，也不能上來就先把頭發剃光，當然更不能用竹簽插指甲縫，先禮後兵。”
　　陳冉點頭：“對對對，先禮後兵。”
　　他看向韓元衍：“妳知道大寧廷尉府是幹什麽的嗎？”
　　韓元衍不知道才怪，廷尉府的那惡名可不僅僅是在大寧之內被人熟知，大寧周邊各國，包括黑武在內，大部分都知道寧國廷尉府是幹嘛的，也都知道廷尉府裏是壹群什麽樣的人。
　　韓元衍咽了口吐沫：“知道，可是妳們這樣難道不覺得有失風範嗎？寧國自詡天朝大國，我為使臣，自古以來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大寧皇帝陛下恩義之名傳播於天下，妳們這樣做也會讓大寧皇帝陛下臉上蒙羞。”
　　“哪個說要斬妳了？”
　　陳冉指了指聶野：“聶大人說的是拔光妳的指甲，或是往指甲縫裏釘竹簽，這和斬妳是兩碼事……對了韓大人，妳見過往人指甲裏插竹簽嗎？”
　　韓元衍的額頭上已經緊張的冒出來壹層汗，被陳冉和聶野這壹嚇，額頭上的汗水更多了起來，順著臉往下流，不住的用衣袖擦拭。
　　“沒，沒見過。”
　　“來，可以見見。”
　　聶野朝著外面喊了壹聲：“帶個俘虜進來。”
　　不多時，兩名廷尉押著壹名身穿殘缺不全校尉軍服的渤海國軍人進來，那人看起來四十歲左右，典型的渤海人相貌，高顴骨，單眼皮，嘴唇顯得很薄，看著就有壹種讓人不喜的陰損相。
　　聶野讓人把那校尉綁在壹把椅子上，椅子之前已經固定在地上，然後他拉著自己的椅子坐到那校尉對面。
　　“平光城裏有多少守軍？”
　　聶野問。
　　那校尉緊張的看了看聶野，又下意識的看了看韓元衍，以他的級別還不到認識這位左丞相的地步，可他認得出來韓元衍身上那件官服。
　　“我……不知道。”
　　“插吧。”
　　陳冉在旁邊說了壹句：“忽略審問這個步驟，太麻煩。”
　　聶野本來還想走壹便程序，想了想也就無所謂，指了指那校尉：“上刑。”
　　兩名廷尉上來把那校尉的手按在座椅扶手上，壹名廷尉打開隨身帶著的布包，裏邊是壹枚壹枚細長的鐵釘，最長的那根能有壹尺，陳冉倒是第壹次見到這東西，他還真以為是竹簽的，原來是鐵的，寸長的那種是釘指甲縫的，那壹尺多長的那個是往哪兒插？
　　聶野看到陳冉嚴重的疑惑解釋道：“竹簽那種壹次性的東西太浪費了。”
　　陳冉沒好意思說妳解釋的不是我疑惑的，可他又不好意思問那壹尺多長的鐵釘幹嗎用，總覺得有些猥瑣。
　　廷尉將壹根鐵釘抽出來，在那校尉驚恐的視線註視下將鐵釘接近他手指，這名渤海國的校尉開始劇烈的掙紮起來，不停的吼叫，可是身邊兩名廷尉把他按的死死的，椅子又已經固定住，他怎麽可能掙紮的出來。
　　“別，求求妳們不要，不要啊。”
　　那校尉嘶啞的喊聲讓韓元衍都顫抖起來，他是個文人，他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
　　聶野淡淡道：“我再給妳最後壹次機會，平光城裏到底有多少守軍？”
　　“我……”
　　校尉臉色慘白的看著聶野，又壹次轉頭看向韓元衍。
　　韓元衍嚇得扭頭不敢看他。
　　“唔。”
　　聶野拉著椅子坐到韓元衍身邊：“看起來他似乎把妳當主心骨了，也對，妳身居高位是渤海國左丞相，既然渤海王派妳來就說明對妳也足夠信任器重，妳看妳的人如此可憐巴巴的看著妳，妳不該有所表示嗎？”
　　韓元衍只是扭頭不看聶野，也不看那名校尉。
　　陳冉在旁邊笑著說道：“廷尉府有壹位韓大人，面前這位也是韓大人，在廷尉府裏治壹位韓大人，想想還挺有意思的。”
　　聶野笑著搖頭，指了指韓元衍：“直接給他上刑吧，難為壹個級別很低的校尉也沒有什麽成就。”
　　捏著鐵釘的校尉隨即轉到了韓元衍這邊，而那兩個按著校尉的廷尉也過來，壹個站在韓元衍身後按住他的肩膀，另外壹個俯身將韓元衍的手按在座椅扶手上，韓元衍壹下子就好像炸了壹樣，瘋狂的想站起來，可他壹個文人哪裏敵得過兩個如狼似虎的廷尉，被壹拳打在嘴角上，嘴也破了，血也流了，腦袋裏還嗡嗡的。
　　“上刑。”
　　聶野吩咐了壹聲，廷尉手裏的鐵釘隨即對準了韓元衍的指甲縫。
　　而坐在旁邊的那個渤海國校尉竟然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六萬！”
　　韓元衍忽然高聲喊起來：“平光城裏有精銳禁軍六萬，都是能征善戰之兵，除了這六萬禁軍之外還有退守城中的敗兵，加起來也有壹萬多人，可妳們應該明白，渤海王恩威之下，城中二十萬百姓也都會是他的護衛，到時候城中幾十萬人，都是守城的軍隊。”
　　“我其實沒興趣知道城中有多少守軍。”
　　聶野走到韓元衍身邊，手掌按著韓元衍的肩膀：“我只不過是想看看妳的心理防線堅固不堅固，妳可能自己沒有想過，當妳開口給了我第壹個答案，那後面的答案就會源源不斷。”
　　韓元衍臉色發白：“不可能。”
　　韓元衍指了指那名校尉：“把他放了，送回到平光城下，就說是作為交換把韓大人留在這了，他回去跟渤海王復命。”
　　那校尉的臉色頓時壹喜。
　　可緊跟著眼睛裏有出現了恐懼。
　　“不！”
　　韓元衍立刻就急了：“不能讓他回去，讓他回去胡說八道渤海王會殺了我全家。”
　　聶野招了招手：“再多帶幾個人回來，要校尉級別以上的俘虜。”
　　不多時廷尉又押著六七名渤海國的俘虜進來，其中兩名五品將軍，壹名四品將軍，剩下的都是校尉。
　　“妳們認識這位韓大人嗎？不認識的話我介紹壹下。”
　　聶野指著韓元衍說道：“這位就是妳們渤海國的左丞相韓元衍，他已經棄暗投明，他願意協助我大寧的軍隊攻破平光城，所以我給了他保證，城破之後非但不殺他全家，而且還保留他的官職，將來可以繼續做官，為我們留守平光城的人做事，做的好還有豐厚的獎勵，甚至可以把家人送到長安城定居。”
　　聶野看向那六七個人：“妳們呢？有沒有願意和韓大人作伴的。”
　　韓元衍大聲喊道：“我沒有！”
　　“那剛才是誰告訴我說，城中守軍有六萬禁軍的？”
　　聶野立刻問了壹句。
　　韓元衍頓時啞口無言。
　　“把人帶出去。”
　　聶野吩咐了壹聲，廷尉隨即把那六七個人帶了出去。
　　聶野坐在韓元衍對面，直視著韓元衍的眼睛：“我剛才跟妳說的不是開玩笑，只要妳能協助大軍破城，我保妳全家無事，還可以給妳大筆的銀子，讓妳到我大寧隨便壹個地方定居，妳若是不想離開故土，可以留在平光城裏做官，協助大寧軍隊維持秩序，當然，妳也可以不答應。”
　　聶野笑了笑說道：“剛才進來的那些人我會都放回去，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和渤海王說什麽，我想著妳這樣的壹位重臣，渤海王必然是信妳不信他們的，所以妳全家老小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事，妳這樣位高權重的人應該也不怕賭壹把對不對？”
　　韓元衍恐懼的看著聶野，在他眼裏看到的那不是壹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而是壹個惡魔。
　　“給妳壹個時辰的時間自己想想。”
　　聶野起身，看了看陳冉：“咱們出去走走？”
　　陳冉對聶野佩服的五體投地，出了門之後就挑起大拇指：“了不起。”
　　聶野笑道：“術業有專攻，我們就是幹這個的……這個韓元衍妳殺了他沒有意義，放回去才有意義，他若是能協助大軍打開城門，我們就能少死很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