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帝軍

知白

歷史軍事

寧國立國數百年來壹直尊崇道教,龍虎山上的歷代真人,多半還是寧國國師。
道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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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6章 體面死法

長寧帝軍 by 知白

2023-3-23 12:02

  三艘求立國的戰船被拖拽回湖見道的海港,隊伍被立刻集合起來要求隨時準備離開,求立人當然會猜到寧人搶奪他們戰船的目的是什麽,這三艘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求立人再搶回去。
  絕大部分士兵都被要求留在熊牛戰船上,在海港外面布防,在水師準備撤離的這段時間內,戊字營和湖見道找來的工匠全部進入了求立國的戰船之中,就留在船裏手繪,他們得到命令會隨水師北上,在未來壹年之內可能都不允許回家,要在安陽郡船塢裏配合打造新的戰船。
  留在岸邊營地裏的人很少,校尉王根棟奉命帶著三個十人隊在營地外面四周設防,沒有將軍岑征的軍令任何人不準出入。
  而岑征的親兵隊在軍帳外面圍了壹層,刀已出鞘,如臨大敵。
  從五品參將白秀走到軍帳外面的時候停了壹下,看了看這戒備森嚴的場面有些疑惑,他問了岑征的親兵隊正發生了什麽事,那隊正只回答了壹句將軍在裏面等妳。
  白秀臉色微變,撩開簾子進入軍帳後發現裏面只有兩個人,岑征坐在主位上,沈冷站在門口不遠,依然是滿臉的疲倦。
  沈冷還沒有來得及回去洗個澡換壹身衣服,身上是壹種很濃的腥臭味,在海水裏泡了那麽久,再加上汗味血腥味,不濃才怪。
  “將軍,這是怎麽了?”
  白秀笑著問了壹句:“難道還怕咱們這軍營裏有求立國的人?”
  岑征也笑:“倒是不怕有求立人,怕的是有人比求立人心更黑。”
  岑征指了指椅子:“有件要緊事,坐下說。”
  白秀道:“不坐了,站著聽將軍吩咐就是。”
  岑征:“妳還是坐下吧,我怕妳壹會兒站不穩。”
  白秀眼神壹凜:“將軍這話是什麽意思。”
  岑征似乎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在軍中人緣也不算好,用王根棟的話說他就是壹個壹門心思往上爬的俗人,因為出身寒門所以格外在乎自己拼了命得來的地位,為了爬的更高甚至不惜用壹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可是此時此刻的岑征,笑起來的樣子卻好像完全不是他壹樣。
  “前些日子沈冷帶著他的人在海邊訓練的時候,妳問我,說沈冷帶人坐漁船出海是要幹嘛?我是如何回答妳的?”
  白秀:“將軍說,他是在提前接觸死亡。”
  “是啊……還真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岑征拍了拍手,外面親兵隊正押著幾個人進來,看裝束都是本地的百姓,不過總讓人覺得有些怪異,偏偏又壹時半會兒的想不到這怪異在什麽地方。
  “沈冷。”
  岑征叫了壹聲。
  沈冷肅立:“卑職在。”
  岑征指了指那幾個被親兵押進來的百姓:“妳看他們有什麽不妥之處?”
  沈冷看了兩眼後回答:“不是本地人,常年打漁的人膚色哪有這麽白的,站著的時候右肩要比左肩低,那是長時間握刀的習慣。”
  岑征嗯了壹聲:“白將軍怎麽看?”
  白秀沒有回答,立刻轉身要走,可是才轉身,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岑征忽然動了,當岑征動的那壹刻沈冷的眼睛都瞇了起來,心說果然自己對這個世界上習武之人的判斷還是太膚淺了。
  快!
  無法相信的快。
  岑征的雙手在桌子上拍了壹下,身子向前沖出去,雙腳在桌子上壹蹬,半空中翻了個身,距離計算的恰到好處,手肘向下狠狠的砸在白秀的後頸上,白秀悶哼壹聲倒了下去。
  電光火石。
  沈冷忍不住去想,若自己也這樣做的話,能不能比岑征更快?
  若自己站在那個位置,能不能擋得住這壹擊?
  岑征看了壹眼趴在地上的白秀:“妳那天聽我說完之後就派妳的人出去,假扮成漁民,買了壹艘船,還重金雇傭了十幾個本地漁民,妳想等著沈冷出海的時候撞翻沈冷的船,把他殺死在大海之中,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幹幹凈凈。”
  他緩步走回去坐下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咱們來的半路上,寧武縣襲擊官補碼頭的那些人和妳也有關系,殺了士兵李土命的人,和妳的關系最密切,知道我怎麽看出來的嗎?沈冷帶著那些人的人頭回來,妳的臉色不對勁,然後妳讓沈冷把那幾顆腦袋埋了……沈冷說什麽來著?”
  他看向沈冷。
  沈冷回答:“大寧的軍人,容不得仇人入土為安。”
  岑征嗯了壹聲:“這才是大寧軍人應該有的態度,而不是妳當天的表現。”
  岑征擺了擺手:“沈冷妳先回去吧,把妳留下只是想讓妳看看,有些人表面上看起來很溫和,但骨子裏如毒蛇。”
  沈冷肅立:“卑職知道,寧武縣官補碼頭將軍讓卑職帶著人去突襲水匪營地,就是想看看誰會給那些人送信吧。”
  岑征笑起來,點了點頭:“我只對白秀壹個人說了。”
  沈冷繼續說道:“將軍看起來似乎是看不上卑職,甚至有些針對卑職,可卑職知道,將軍對卑職很照顧。”
  “知道就好,回去之後記得跟提督大人說壹聲謝謝。”
  岑征道:“妳先回去吧。”
  沈冷肅立行禮,然後出了軍帳,外面陽光明媚,有些刺眼。
  岑征讓親兵把軍帳的門簾關好,他看了壹眼掙紮著坐起來的白秀:“已經到了從五品,何必再做那樣齷齪的勾當?我知道妳們湘寧白家近些年崛起的很快,以妳們家族的力量捧妳做到從五品並不是什麽難事,所以可能妳這樣的人和我這樣的人對於官職的理解永遠都不壹樣吧。”
  白秀笑起來:“所以呢?將軍想怎麽樣?將軍只比我高半級,妳沒有處置我的權利,大不了把我關起來押送回去,就算是提督大人也沒有直接處置我的權力,得知會吏部和兵部……”
  岑征坐在那搖頭嘆息:“這就是妳們這樣的人最後的嘴臉了嗎。”
  他站起來走到壹邊打開壹個櫃子,從裏面捧著壹個紅木木盒出來放在桌子上,當白秀看到那木盒的時候臉色壹瞬間就變得慘白無比,僅剩下的那壹絲絲被假裝驕傲冷靜遮擋住的求生欲望也煙消雲散。
  “通……通聞盒!”
  “是啊,想不到吧?”
  岑征打開通聞盒,從裏面取出來壹張紙展開:“我當然不能把妳怎麽樣,妳說的沒錯,我只比妳高半級,提督大人也不能直接把妳怎麽樣,可陛下呢?”
  他走到白秀身邊,把那張紙遞給白秀:“如果妳死的不夠體面,白家臉上不好看,提督大人的臉上不好看,吏部兵部都不好看,然而這些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臉上不能不好看,妳得謝謝沈冷……沈冷給了妳壹個體面死的好借口,我們和求立人打了壹仗。”
  白秀拿著那張紙的手劇烈的顫抖起來,擡起頭看看岑征又低頭看看那張紙,嘴唇都變得有些發紫。
  “還有件事得告訴妳,白尚年被陛下降壹級罰俸三年,如果他足夠聰明的話就應該知道陛下為什麽要罰他,如果他不夠聰明的話,得到妳的死訊,他也會明白的。”
  岑征坐下來緩了口氣,臉色也平和了不少:“為了壹個沈冷,值得嗎?”
  白秀搖頭:“確實不值得,完全不值得。”
  岑征嗯了壹聲:“妳我在軍中協作多年,縱然算不得知己也算得上朋友……我會為妳上請軍功,史官會把妳的名字記下來,沒有壹絲瑕疵。”
  白秀深呼吸,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然後撐著地面站起來:“謝謝。”
  他看了看身邊岑征親兵的腰間佩刀,沈默片刻把刀子抽出來架在自己脖子旁邊:“最後有件事想問將軍……為什麽,妳會有通聞盒?”
  岑征沈默了好壹會兒後回答:“妳聽過開枝散葉天邊流雲八個字嗎?”
  白秀先是楞了壹下,然後釋然:“怪不得,妳是哪個?”
  岑征道:“妳知道不知道有什麽意義嗎?我可能是任何壹個,也可能任何壹個都不是,妳要明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聞盒。”
  白秀點頭:“有理。”
  然後他橫刀自刎,絲毫也不拖泥帶水。
  岑征吩咐親兵:“把人擡出去吧,然後讓人都知道,之前的激戰之中將軍白秀受了傷,傷勢過重不治身亡……”
  “是!”
  親兵們過來將白秀的屍體擡了出去,大帳裏只剩下了岑征自己。
  岑征的手輕輕的撫摸著通聞盒,眼神迷離,自言自語地說道:“開泰哥哥就要來南邊做第壹任平越道道府了,可惜,沒機會見上壹面……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面了。”
  大帳外面,親兵們押著那些裝扮成漁民的人跪下,壹排親兵手起刀落,人頭掉下去,血流如註。
  很快,屍體被親兵們擡走,只剩下沙子上那褐色的血跡。
  岑征走出軍帳擡起頭看了看,藍天白雲,晴空萬裏,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那壹望無際的大海,心情也變得舒暢了不少。
  他走到軍營門口的時候,看到了遠處那個少年正在拎著壹桶水往自己身上澆,那少年的後背上有壹道壹道的舊傷疤痕,這讓岑征有些不解……那家夥進入水師之後雖然受過傷,可哪裏會有那麽多?
  他不會想到,在道觀裏那將近四年的時間,沈冷經歷過的都是什麽樣的磨練。
  不是訓練,是磨練。
  沈冷如魔鬼壹樣訓練他的兵,為的是不讓自己手下人輕易的死在戰場上,沈先生比沈冷還要魔鬼,因為他絕對不允許沈冷死掉。
  而那個假裝面冷的少女,多少次躲在自己房裏掉眼淚,走出房門的時候又是壹臉演技拙劣的無所謂。
  就因為岑征這稍稍駐足,沈冷猛的回頭,那是壹種天生的敏銳警覺。
  他看了岑征壹眼,這壹眼讓岑征心裏壹緊。
  那壹眼,不似豺狼虎豹,遠勝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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