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1章 老兩口小兩口

　　壹夜風風雨雨，避都避不開。
　　因為長安城的城門是關著的，想出都出不去。
　　陛下擔心這可能開了壹個不太好的頭，說出自己的擔心後夏蟬亭園裏的所有人都沈默下來，大家眼巴巴的看著皇帝，只差有人問壹句……這頭不是陛下妳開的嗎？沒有壹開始承天門外的掌嘴三十，哪有後來這麽多事……
　　吃罷了飯喝罷了酒，該回的人終究會回去，可陛下還不能走，畢竟嶽父大人有話說，哪怕嶽父大人見君也要拜，可那是更改不了的身份。
　　“陛下。”
　　人都回了，屋子裏只剩下壹家四口。
　　馬幫老當家看起來有些胖，但並不笨重，從桌子後邊繞過來，忽然手扶著桌子就撩袍跪倒在地。
　　皇帝嚇了壹跳，連忙過去要攙扶。
　　“陛下聽臣說完。”
　　老當家跪在那，額頭頂著地面。
　　“二十多年前，小蠻說要嫁入王府，老臣有罪，老臣當時不答應，老臣知道很多人都說，是老臣算計了陛下，故意讓小蠻接近陛下，是老臣的奸計……可陛下知道不是如此，臣這麽多年來，從沒有粘過小蠻的壹點光，更是因為這身份，臣把馬幫的生意都散了壹大半，那時候老臣勸她說，以妳的出身做不得王妃，妳丈夫愛妳疼妳，最多也只是給妳個側妃之位，妳在家裏爹娘跟前任性慣了，我們事事處處都讓著妳，可是嫁進王府之後不壹樣，事事處處要低眉順眼，妳可願意？”
　　“小蠻說，願意，她說遇到壹個對的人，不管什麽身份，他是留王也好，他是平民百姓也罷，終究是看上了眼，若看走了眼，不怪爹娘，只怪自己瞎了。”
　　老當家也不擡頭，始終額頭頂著地。
　　“後來其實老臣知道她在王府裏過的不順心，所以她從不曾讓我們過來看她，她擔心若老臣鬧起來，陛下妳家裏不安寧陛下臉上也無光，以前陛下是王爺的時候，臣還敢鬧，就算是鬧沒了這條命，臣也得護著自己閨女不是？臣不去，不是不敢啊，是小蠻信裏說，妳若來，我就走，讓爹娘找不到陛下也找不到。”
　　皇帝站在那，臉上變色。
　　老當家繼續說道：“現在陛下是陛下了，臣不敢鬧了，不是臣怕死了，而是臣不敢背負壹個謀逆之類的罪名，臣壹個人死還好，可臣好歹還帶著壹大群混生活的，臣沒有讀過什麽書，大概是這樣的罪名吧，臣雖然混江湖，可臣世世代代是寧人，陛下是大寧的陛下，寧人不造陛下的反。”
　　“妳快起來說。”
　　皇帝再次伸手想把老當家扶起來，可老當家就是不起身也不擡頭。
　　“臣知道，家長裏短和國家大事相比不算什麽，尤其是對於陛下來說，大寧億萬子民需要陛下操心，國就是大家，陛下哪裏還有那麽多精力去照顧這個小家？可臣只是個放馬的，臣只有壹個小家。”
　　他終於擡起頭，眼睛微紅。
　　“陛下啊，若是陛下覺得小蠻做的不對，做的不好，也不適合在宮裏生活，又或是陛下看她厭了，臣只求陛下別打她罵她，雖然陛下未必打得過她，可陛下若打她她必然是不會還手的，也別困於冷宮不理不睬，把她還給臣就好，若是小蠻犯了什麽殺頭的罪別殺她，殺臣，讓她娘帶她回家。”
　　砰砰砰！
　　三個重頭。
　　老當家額頭見血。
　　皇帝壹下子慌了神：“千萬別這樣，朕什麽時候打她罵她了？朕又怎麽可能會厭她？朕確實自到了長安之後陪她的時間短了，誠如老人家說的，朕是真的忙，朕不管，朕是不會把她還給妳的。”
　　他將老當家拉起來：“妳就是真造反，朕也不會把她還給妳。”
　　坐在的珍妃噗嗤壹聲笑了，然後笑著就哭了。
　　屋門外遠處，代放舟回頭看了看，心說陛下是真的在乎珍妃，皇後那邊出了那麽大的事，珍妃把皇後險些直接給摔死，陛下卻還是沒有去看皇後，反而是追到了夏蟬亭園這邊，聽到屋子裏的哭聲，卻聽不清楚說什麽，代放舟只覺得陛下是真的累，國家大事要忙，大寧那麽大，什麽事能少了陛下主持？還要顧及家事，還要看著後宮裏那麽多貴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
　　不過想想，陛下好像也沒在乎過，因為陛下只在乎珍妃。
　　回將軍府的馬車裏，茶爺坐在沈冷面前眼睛壹眨不眨的看著沈冷的眼睛。
　　“看什麽看？”
　　沈冷撇嘴：“妳知道我是誰嗎？我，巡海水師提督將軍，妳知道我有多少小弟嗎？妳再看我信不信我讓我小弟打妳。”
　　茶爺：“妳知道我是誰嗎？我，賣胭脂水粉的，沒那麽多小弟，只有壹個，是個將軍。”
　　沈冷嘿嘿笑。
　　“小弟。”
　　茶爺手指勾了勾沈冷下巴：“聽話嗎？”
　　沈冷點頭點頭再點頭。
　　茶爺：“吐個舌頭。”
　　沈冷舌頭吐出來，還呼哧呼哧的。
　　茶爺笑：“乖，那妳別的也聽話好不好？今天夜裏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珍妃那邊已經幫我出了氣，陛下也已經幫我出了氣，陛下現在已經為難，畢竟壹邊是珍妃娘娘壹邊是國家法度，妳若是再去後族殺壹場，陛下怎麽辦？”
　　沈冷把舌頭收回來，沒說話。
　　“咱又沒吃虧。”
　　茶爺嘿嘿笑：“僅有的壹個小弟若是連老大的話都不聽，我以後怎麽混江湖，我不要面子啊。”
　　沈冷笑著搖頭：“行，今天我不去。”
　　“明天也不許去。”
　　“明天也不去。”
　　“後天也不許去。”
　　“後天也不去。”
　　“永遠都不許去。”
　　沈冷再次沈默下來。
　　他不想騙茶爺。
　　茶爺嘆了口氣：“那就孩子生下來之前不許去，少些打打殺殺，就當是給孩子積德好不好？咱家沈繼也不希望妳去，是吧。”
　　茶爺拍了拍小肚子。
　　沈冷笑：“說到這我忽然想起來壹件事，沈繼這個名字適合男孩子，若是生個女孩總不能還叫這個，不好聽。”
　　“可這是陛下賜的名字啊。”
　　“陛下怎麽的，我是爹。”
　　茶爺噗嗤壹聲：“行行行，那妳說要是生了個女孩兒叫什麽名字。”
　　“叫花花怎麽樣？”
　　“……”
　　沈冷：“沈大花。”
　　茶爺：“我的劍呢？”
　　沈冷訕訕的笑了笑：“不好聽嗎？”
　　茶爺狠狠瞪了他壹眼：“妳能不能為孩子將來考慮壹下，去學堂上課，先生壹點名，大花，咱家娃兒站起來喊壹聲在呢在呢……”
　　沈冷想了想那個畫面，捂臉。
　　他認真的對茶爺說道：“妳看啊，壹般來說人家家裏要是女人強勢做主，孩子也有隨母姓的對吧，妳這麽強勢了，為什麽妳不要求我孩子隨妳姓？”
　　茶爺：“哈哈哈哈……妳有毒吧。”
　　沈冷：“妳快說。”
　　茶爺：“咳咳……以後孩子必須隨我姓！”
　　沈冷：“好嘞，妳說了算。”
　　好像是誰說過來著，只有兩個傻子才會壹直相親相愛。
　　迎新樓。
　　老院長迷瞪了壹會兒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後半夜，迷迷糊糊的看到身上蓋著厚實的毯子，旁邊的燈火也調的很暗，睡的有些熱乎，不想挪動，往旁邊看卻沒有看到葉流雲。
　　側耳聽了聽，樓下有聲音。
　　他起來裹緊了衣服往下走，想著還是回自己家裏睡的好，到了樓下就看到黑眼白殺兩個人壹身是血的站在那正在說話，葉流雲壹邊聽著壹邊點頭。
　　老院長微微皺眉，似乎是壹下子被這血腥氣沖了鼻子。
　　“外面起了風，正冷著。”
　　葉流雲回頭看到老院長下來：“回樓上去睡吧，我那屋子讓給老院長了，剛才我取了壹床新被子放在床上了……黑眼，去用銀壺灌了熱水給老院長暖腳用。”
　　老院長笑了笑：“那就不回去了，風大啊……”
　　風大，自然不只是真的風大。
　　長安城戒嚴了。
　　長安城巡城兵馬司出動了萬余兵力，禁軍調集了差不多也有萬余人，大街上到處都是巡街而過的士兵，鐵甲聲聲響也聲聲寒，雖然離著沒多遠老院長回去難免也要被盤問，麻煩。
　　不管是巡城兵馬司還是禁軍那邊，動作都很快，剛好是流雲會的人撤回來兵馬就到了，所以不只是快，還精準。
　　“收收心吧。”
　　老院長往樓上走：“總不能讓陛下太為難，妳也應該明白若是再做的過了，陛下就會有疑慮，連妳都為沈冷出頭了，陛下難道就不擔心沈冷有結黨營私之嫌？當是為了陛下，也當是為了那個傻小子，別再多事。”
　　“是。”
　　葉流雲點頭：“我知道的。”
　　老院長笑起來，自言自語的嘟囔了壹句：“當然了……陛下肯定不擔心什麽結黨營私，那傻小子哪兒會。”
　　大街上，沈冷沈茶顏小兩口乘車回家，壹路上被盤查了好多次，好在巡海水師提督府的馬車上標徽大家都認識，哪怕是今年才剛剛做出來的，也壹樣必須得認識。
　　另外壹條大街上，皇帝和珍妃兩口子也乘車回家，壹路上沒人敢盤查，因為那是陛下的輦車，那是禁軍開路。
　　“說好了啊。”
　　茶爺看著沈冷認真地說道：“不許再反悔了。”
　　沈冷點頭：“下次別用這種商量的語氣和我說話，知不知道妳自己是做老大的，妳用那種毋庸置疑的命令的語氣和我說話，記住了嗎？”
　　茶爺笑：“那好，從今天今開始不許碰我了。”
　　沈冷：“……”
　　“記住了嗎？”
　　“我……要不然妳換回來商量的語氣試試？”
　　沈冷委屈：“我覺得我還能爭取壹下，剛才都說了，回家之後讓我小弟打妳……”
　　茶爺：“小妳大爺的弟。”
　　腳往上壹擡踩下去，馬車裏晃了壹下。
　　沈冷縮了縮：“知道了……”
　　茶爺點頭：“乖。”
　　她把手舉起來：“讓妳小弟老實些，不然打吐了他。”
　　沈冷：“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