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平壤。旅顺

寒禅

历史军事

一种更痛的痛 孙中山曾回忆说:“特达之士多有以清廷兵败而喜者。往年日清之战,曾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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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1894。平壤。旅顺 by 寒禅

2018-5-28 06:01

第四十四章 军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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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洲人占我亚细亚一寸之地,即我一寸之耻辱也。……惟愿尽亚细亚之全力与欧洲进行一大决战,以惩处其多年之积恶,使之非仰仗我不可。盖此举非特为复仇也,仅使其知亚细亚之威力,断绝其再倚强凌弱之贪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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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旅顺出发后,杨建胜便已经找机会跟岳冬解说了一切,跟他说了裕帅如何在韩家屯大开杀戒,赵西来如何自杀,左宝贵如何向裕帅力劝,如何和裕帅对着干,如何尝试拯救众人,回程路上又是如何的痛心疾首……至此,岳冬终于清楚,当天左叔叔在滂沱大雨下跟自己说是他亲手杀了父亲,的确只不过是希望藉此让自己对兰儿死心,好让女儿不用守寡而已。
  每想到此,再想到那天晚上和兰儿过的一夜,岳冬都会不禁地问自己:我那时候是不是为了报仇了?再想到左叔叔那天“你这是报仇吗?!”的那句话,岳冬的卑微的身子就会不自觉地卷曲起来,仿佛掉进了一个冰湖,那愧疚和后悔感就犹如冰冷刺骨的湖水刺进身体每一个毛孔。岳冬也想过磕头认错,但这念头一冒出来,左叔叔那句“我却后悔收养了你!”就马上犹如利剑般猛刺进岳冬的耳膜,痛感瞬间直达心房,而岳冬也再不敢往下想了。
  左宝贵仰着脸从眼皮缝中斜了斜岳冬,冷冷地接过碗。
  看着左宝贵在喝药,岳冬的目光也落在其额上那星罗棋布的冷汗和那些绷紧的青筋,还有那一胀一缩的胸腹,像是呼吸也很费力,岳冬只觉得这段时间他的左叔叔确是苍老了许多。
  但最让岳冬难受的,还是他一路上对自己的不揪不采,还有像现在如此锥心的冷眼。无论自己显得多么的恭顺,多么的耐劳,比别人都能吃苦,主动甘之如饴的领活干,又把自己的马给了晕倒的勇兵……即使满身的鞭伤还在流脓,要约翰每天给自己洗伤口,自己仍是能忍着剧痛,不吭一声,哪管身体已经达到极限,然而换来的,还是冷眼。
  此时左宝贵喝完药,把头侧向一边,把碗还给岳冬。
  连冷眼也吝啬,岳冬脸上一沉,一脸死灰地接过了碗,退后几步,转过身,拖着颓唐的脚步离去。
  没走多远,杨建胜便追了上来:“冬儿!”
  岳冬没精打采的抬起头。
  “他说……”杨建胜有些嗫嚅地说:“以后你不用再去给他送药了……”
  虽然杨建胜马上说了些安慰的话,然而岳冬已一句也听不进去,脸色更是灰黄的他只能合上眼睛,让糜烂的心田继续遭受无情的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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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脓血继续从狭长的伤口流出。
  篝火穿过厚重的帐篷,映出了两个黑影。像每晚一样,约翰正在帐棚里替岳冬清洗鞭伤。
  此刻无论约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又无论约翰如何弄岳冬的伤口,岳冬始终都是一副石刻似的表情,出神地看着眼前脱下来的号衣,还有旁边那个父亲在韩家屯里送给自己并一直携带在身的布袋。
  岳冬听了父亲的话,在大婚那天把那个跟了自己二十年的,从小就视为最珍贵的,父亲送给母亲的布袋送给了心兰,而自己则带上父亲在韩家屯里送的那个远赴朝鲜。
  篝火映在号衣和布袋上,或光或暗,闪烁不定。岳冬就是看着,愣着。
  这半个月来,他实在想不明白,父亲既然是被官府杀死的,为何这一刻自己还穿着这件号衣?还未说,他当初当兵,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满足左叔叔和兰儿的寄望而已。
  不是父亲临别前跟我说过要“当个好兵”,不是为了左叔叔和兰儿,我早就把你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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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车辚辚。
  左宝贵率领的奉军已经进入平壤城的范围,也可以眺望平壤城了。
  从泥房子走到砖瓦房,四围的人越来越多,衣衫褴褛的也越来越少。人们的目光已经少了些惊异,也少了些惶恐,一来已经见怪不怪,二来朝鲜古都毕竟不同于之前的穷乡僻壤,现时平壤为抗日的大本营,各路大军云集,耳目众多,要是出了些什么事,一个电报朝廷就能知晓,故各军都不敢干过分出格的事儿。
  走到城外的市集。远处是巍峨的平壤城,不远处是名叫牡丹台的高地,两旁是一系列数不尽的矮小的平房,商店招牌七歪八斜,高高低低的竖着,商贩在门前吆喝摆卖,人马牛猪穿插在大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然而,一路走着,左宝贵等一众奉军便开始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可以看到,四周的人群中不乏勇兵。左宝贵当然没期望过,走在前面,沿途把朝鲜村搞得得十室九空的部队能够按照军法不让士兵私自离开营房,但他却没想到,眼前的勇兵却一反常态和当地百姓有着非比寻常的鱼水之情────每个勇兵身旁都总有最少一个朝鲜姑娘!
  还有,那些狭小晦暝的店铺里,一顶一顶氤氲的蚊帐下,躺着抽大烟的竟然又是那些穿着号衣的勇兵!
  就是说,两旁的商店,大部分都是为中国士兵而开设的烟馆和土窑子!
  左宝贵不尤得怒从心起。他早就听说过薛云开的盛军和丰升阿的练军军纪败坏,一路上也看见他们经过的村落是什么样子,但他实在没想到,在大敌当前,战事紧迫下,两军将士不单不在此战略要地积极备战,反而还如此的过份!
  左宝贵疾视着眼前的一切。或许,他实在太久没和其他部队在一地驻扎了。又或许,时间也实在过得太久了,再也不是打太平军和捻子的年代了。
  面对着左宝贵的疾视,一些认得左宝贵头上的红顶子的勇兵也收敛了一些,放下那搂着旁边姑娘的手。但更多的是看也不看,或压根就不将他放在眼里,尤其是那些满州兵,尽是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
  平壤城城门就在不远处。平壤城为朝鲜古都,萧瑟的城墙仍然雄伟地伫立着。城墙高达十余米,红色庄严的城门上俨然写着苍劲有力的“玄武门”三字。
  左宝贵放眼城门,不知怎的,心里倏然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凄楚。他只觉得,此行任务之艰巨,就恍如眼前这座巍峨的城墙。而接下来自己和奉军的命运,就很可能如眼前的光景一样────始料不及。
  此时他再回过头看,只见鸨母们边走边向士兵们堆着笑地招揽生意,而花姑娘们也花枝招展地挑逗着他们。不过她们很快发现,眼前的士兵与之前的大为不同────除了个别的眼珠子还是向旁边斜了斜,还有像岳冬这样的一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新兵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外,大部份人始终是目不转睛,铁铸般盯着前方。
  汗水,依旧挂在睫毛上。
  城门里的百姓发现又有一队中国士兵到来,都陆陆续续探头出来张望,看看这一批的“天朝官兵”和他们朝鲜百姓有着如何的“鱼水之情”。
  一脸愠怒的左宝贵知道这正是立威的时候,此时停了下来,缰绳一拉将白色的战马往后转,然后沉静地眺望着长数里的队伍陆续停下。
  四周喧哗的人群开始发现眼前的军队有些异样,陆续地静了下来,欲看个究竟。鸨母和花姑娘们早已心灰意冷,且开始窃窃私语,奇怪为何会有如此不好女色的军队。而搂着姑娘的勇兵们,则睥睨着眼前的奉军,像是不屑他们不吃人间烟火,又像是嘲笑他们因连日赶路而显出的窘相。
  正当众人都在低声谈论的时候,左宝贵突然目光如炬地吼出他那低沉有力的嗓子:“众将士听令!”吼声沿着大街如江河缺堤般直泻千里。
  往后的一众营官、哨官都心领神会,一个接一个地发出让战士们热血沸腾的喊声:“众将士听令!”
  上千个将士虽然因连日赶路已经很是疲惫,且还未就餐,加上眼前这一切始料不及的情景已让他们有些迷茫,但现在听见长官们这么一喊,此时无不抖擞精神,挺起胸膛,整齐且雄浑有力地应道:“是!”
  刹那间,一股汹涌澎湃,震耳欲聋的膛音在平壤城外广阔的平原上拔地而起。
  “立正!进城!”左宝贵接着喊。
  “立正!进城!……”
  将士们工整地迈出他们沉实有劲的步伐,昂首挺胸地跟着左宝贵踏入他们此行的终点,也或许是人生的终点────平壤城。
  四周的人群无不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慑,连在烟馆里吞云吐雾的勇兵也被惊醒,而这时他们也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军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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