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平壤。旅顺

寒禅

历史军事

一种更痛的痛 孙中山曾回忆说:“特达之士多有以清廷兵败而喜者。往年日清之战,曾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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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1894。平壤。旅顺 by 寒禅

2018-5-28 06:01

第十七章 雄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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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国策》有云:‘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满洲人要下人自称‘奴才’,非诅咒自己帝国灭亡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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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让你在门后偷听?!”慕奇双手搁膝质问,看不见在旁的左宝贵欲跟他说话。
  “我没偷听,我只是想找左军门,见你们在谈话便打算在外面等一会……”
  左宝贵见苏明亮有点窘急,终于拉着慕奇说:“别说了!他就是那个救了兰儿的少年英雄!”
  慕奇有点愕然,语气立刻变得平和:“哈!原来是你!来!进来进来!”
  苏明亮上前数步,走到大堂中央。见四周座满了穿着军服的将士,也不惧怕,只是有点好奇。
  “果然是英雄救美呀!”慕奇见苏明亮眉清目秀,微微点头。
  “大人见笑!”苏明亮甚是尴尬,一手提着小木盒,不能揖手,只能微微鞠躬。
  慕奇拍额道:“你叫苏……什么?”
  “小姓苏,名明亮。”苏明亮看着地上回答。
  “干什么的?”
  “小的在郭家店湿洼子经营杂货店。”
  “南方人?”
  “汉口。”
  慕奇点点头,又问:“来旅顺干嘛了?”
  “家父本在汉口经营,但想把生意拓展到北方。然而京城盛京等地竞争太大,又见旅顺近年渐见规模,又为奉天南方门户,便想在这儿开分号。但家父年纪已大,身体又不好,又想儿子多磨练,就派小的来了。”
  “你问这么多干嘛呢?”左宝贵有点不耐烦。
  慕奇嘴角勾了勾,没有答话,身子靠后,示意不再发问。
  苏明亮这时说:“小的也不打扰各位大人了……”
  “你不是找我吗?”左宝贵问苏明亮。
  “你们正说要事,我点小事迟些再说吧!”
  “咱们也快说完了……你在也好,可以问你一点事。来!坐!”
  杨建胜命人拿张椅子给苏明亮,苏明亮则客气地坐下。
  “我听你说过,你做的不少是外国人的生意,那……有日本人吗?”
  “有。”
  “多吗?”
  “不多。”
  “有来往吗?”
  苏明亮笑了:“我跟他们做生意,当然有来往。”
  左宝贵也笑了:“我说的是生意以外的来往。”
  “也有。”
  “那……你对日本人有什么……感觉呢?”
  苏明亮颦蹙道:“感觉?”
  “就是……你对日本这国家的人……待人接物等,跟我朝子民有何区别?”
  苏明亮低头沉思,半晌才道:“如果……刚认识一个日本人,第一个感觉就是……他会比较有礼。”
  这时杨建胜问:“你说的是跟我大清子民相比吗?”
  “是。”
  “那就好笑了!我中国自古乃礼仪之邦,礼记一书成书已有千年,记载各种典章制度,祭祀礼仪,历朝历代沿用至今,何以现在一东洋小国会比我们中国更有礼了?”杨建胜语气甚是不满。
  苏明亮却始终是一脸微笑:“杨大人说的是礼仪,小地说的是礼貌。刚认识一个人,应当如左军门所言,是看他们如何待人接物,而非其地方的典章制度,祭祀礼仪。说的好听的,我们可以说是有礼;但说得不好听的话,我们可以说是……拘谨。反过来说也可以,我们大清的子民,相比日本人来说,若是朋友的话,会比较热情好客,人情味多一点儿,没那么计较。从这一点看,我中国称之为礼仪之邦也确实没错!”接着扫视众人。
  杨建胜听到苏明亮这么说,感觉才缓和了一点。
  “还有呢?”左宝贵像是不满意苏明亮的回答,毕竟他对这个潜在对手实在十分陌生,现在只能从各种仅有的方法,包括现在从苏明亮身上,去了解对方,哪怕只是生活上的小节。
  苏明亮略略凝思,锁着眉心,目光在地,吸口气又说:“他们虽然是拘谨……但正正是因为这拘谨,当他们知道你是个大官,或者知道你认识某某大官,就像他们知道我认识左军门一样,相比我朝子民……他们会少一点会奉承,也少一点势利。如果,赃官想仗着自己的官威敛财的话,我想,并不是那么容易……”
  听见“奉承”、“势利”,众人面面相觑,虽有不满,但没人敢作声,毕竟社会上太多阿谀奉承的人,唯左宝贵则面不改容,继续静待苏明亮的阐述。
  慕奇也没立刻反驳,只是交叉双手,语带不屑道:“那又如何?”
  苏明亮则坦然一笑,说:“试想,当官的敛财容易的话,那人就既渴望当官,但同时也怕官,可惜官又没那么容易当上,那就是只有有钱人才能够当官了,而当官呢?又可以敛财。穷人呢?就只能被欺负。但他们也不一定值得可怜,因为不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怕官,官也没那么容易欺负他们。何况有朝一日他们当官了,他们也会欺负别的。如此下去,穷人能混口饱饭吃已经不错。你们谁当官,他们没有意见。受赃官欺压,他们出不了声。朝庭有什么政令,若是跟征兵征税没关系,他们也没有兴趣知道……”接着喟然长叹,看着慕奇和左宝贵,声音也变得苍凉:“只怕有朝一天,国家吃了败仗他们也没有感觉!甚或由谁来当家,他们也没有所谓!”
  大堂内鸦雀无声。
  众将士无不摒住呼吸,心跳加速。
  虽然在左宝贵统领下,除了少数不服左宝贵的满族官兵外,奉军将士们基本都能恪守其保家卫国,爱民如子的宗旨。但身为官员,身在官场,而且是在这个百弊丛生的大清帝国,当然有听说过,甚或有干过一些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事情,只不过是轻是重,是多是少,有没有被人揭发的区别而已。
  现在听苏明亮这么一说,他们都立刻寻找他们脑海中平民百姓的印象────破烂、肮脏的衣服。蜡黄、粗糙的皮肤。恐惧、茫然的神情。他们都是温驯的绵羊,从来没有脾气。你给他们吃,抚摸他们,他们感恩戴德。你不给他们吃,他们因你不剃他们身上的毛而心存感激。你剃他们身上的毛,他们为你不吃他们而感到幸福。即使你想吃他们,他们也只是卑微地哀求而不是剧烈地反抗……然而,当你脱下官服,装成是一只绵羊的时候,他们又可以是冷酷无情,阴险狡诈的豺狼────剃你的毛,吃你的肉……众人想到这里,无不隐隐感到,要是有朝一天自己作为掌权者倒霉了,眼前的肯定不再是一群绵羊,而是豺狼,而且是一群在烧鞭炮庆祝的豺狼……沉默良久,感慨万千的左宝贵问:“难道……日本人就不是这样吗?”
  “不一样……小的曾经去过日本,依小的观察,虽然始终有人地位卑微,有人位高权重,但每个人都有其身份,有其地位,有其尊严。哪怕如从前的农民和武士,农民稍有冒犯就可能被武士当场砍死,但这并不代表武士可以任意侮辱农民,亦不代表农民就得向武士奴颜媚骨,就如武士对他们的主公一样,对对方的尊重乃是礼的一部分,只要遵守了,那就安全了。人们追求的可不是当官发财,相反会认为当官发财是俗不可耐,而从前的武士更是以贫穷而自豪。他们追求的是各安其位,各守本分,不得僭越,若有僭越,上至首相,下至贱民,皆会被世人鄙视,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时像是心有感触,双目放空,也放低了声音:“没有东西,比名誉,更为重要,哪怕是,性命。”
  左宝贵听后轻轻点头,像是百感交集。
  慕奇心底里也觉得无从反驳,心有不忿的他只得依仗“硬实力”了:“你说得我大清子民如此不济,依你所见,此次中日若在朝鲜开仗,我大清,是要败给日本了?”
  虽然刚听了苏明亮如此直接剖析自己国家的问题,但听见“要败给日本”,认为是天方夜谭的将士们还是暗觉好笑。
  苏明亮却从容道:“小的刚才说的只是两国子民在某一方面之不同。须知道,临阵决战,胜败还是取决于将帅、勇兵、武器、天时地利等等,在坐诸位自然比小的要熟悉。何况,日本历次入朝皆败于中国。小的不过是一介商人,只是经商之故略知外事而已。”接着双手向众人作揖。
  “你可不是一般的商人……”慕奇的笑容有点诡异。
  苏明亮的眼珠子忙往上窥看慕奇。
  “……而是一个能言善道的商人。先是说点咱们不爱听的,然后再说点咱们爱听的。”
  苏明亮报以一笑:“两位军门见笑,”这时面露忧色:“但小的毕竟还是关心国事,所以也斗胆反问,倘若两国开仗,我朝是否真的能轻易取胜呢?”
  换来的又是一阵窃笑声。
  左宝贵刚刚才叫将士不可以轻敌,但对于其他人,尤其是眼前这个和女儿过从甚密的苏明亮,则绝不会透露自己作为军人的担忧。故这时也不制止将士们的窃笑,相反还待笑声渐止才微笑道:“当然可以。”
  苏明亮稍稍仰头,一幅稍为放心的样子,然而却不时留意着左宝贵脸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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