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只可惜了那爵位

　　“二哥，我想過了，老師常常教導我兄弟和睦的道理，如今妳受了傷，命不久矣，我知道妳最擔心的就是代國的事情，國不可壹日無主，我身為妳的弟弟，應當為妳分擔，這代王，就讓我做了吧！”
　　劉賜很是嚴肅的跪坐在劉勃的面前，認真的說道。
　　劉勃抿了抿嘴，沒想到啊，自己只是因為驚嚇在家裏休息幾天，弟弟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送走自己了。
　　劉勃性格很善良，面對弟弟不當人的言語，他也沒有生氣，只是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可我聽聞阿父要給妳壹個大國，妳若是想要換，那我就用代國來換妳以後的封地，好不好啊？”
　　剛才還躍躍欲試的劉賜，聽到這句話後又遲疑了，他深思熟慮了壹番，然後說道：“兄長還強壯，萬不可說時日無多之類的話，不過二哥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代國可以給我嗎？”
　　“好……我爭取啊……”
　　“啪！”
　　忽然有什麽拍了壹下劉賜的頭，劉賜本能反應的抱著頭，大聲叫道：“阿父我錯了！！”
　　可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那句豎子，劉賜謹慎的回頭，卻是看到了大哥劉安，劉安皺著眉頭，訓斥道；“好妳個豎子，哪有盼著兄長出事的？！妳二哥對妳這麽好，妳居然這麽想，給我站到那邊去！！”
　　對於大哥，劉賜還是有些害怕的，畢竟雙方年紀差距很大，雖不如劉長和劉肥之間的差距，但是十來歲的差距，劉安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可這懼意並不多，反正不如阿父，因為大哥揍他不像阿父那麽狠，後宮裏揍他最狠的就是阿父，然後是阿母，最後才是大哥，二哥是從來不打自己的，至於四弟嘛……不提也罷。
　　劉賜和劉良是同時出生，可劉賜因為晚出生了壹小會，因此是老四，但是這老四是不承認這壹點的，他壹直都認為自己是老三，良才是老四。這位老四沒有學到劉長這壹輩老四的性格，將再上壹輩的老四學的卻是惟妙惟肖。
　　劉賜低聲嘟囔著，退到了壹旁，低著頭站著認罪。
　　劉安這才看向了劉勃，眼神明顯柔和了很多，他心疼的問道：“勃弟啊？妳還好吧？妳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這幾天在跟晁公做大事，沒有及時得知……”
　　劉長的幾個孩子們，大概是受到了劉長的影響，非常的註重感情，關系很是和睦，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他們都是曹姝所撫養長大的，並沒有經歷過生母之間的爭鬥，不像劉盈的那些孩子們，出生之後就不斷的卷入後宮的爭鬥，彼此之間有各種怨恨。
　　聽到大哥的關心，劉勃也是急忙回答道：“讓大哥擔心了，我無礙，只是按著老師的吩咐休息了幾天而已……”
　　劉安這才放心，劉賜卻突然在壹旁質問道：“大哥，您麾下的門客死了嘛？”
　　“妳想說什麽？”
　　“二哥被如此欺辱，您的門客若是沒有死，那寧成為什麽還活著？！”
　　劉勃急忙嚴肅的說道：“四弟，不可胡說，那人罪不致死，豈能如此殘害人命？！”
　　劉賜卻不屑的說道：“大哥非丈夫，若我麾下有這般門客，我早將他綁在駿馬上拖死了！”
　　劉安沒有生氣，搖著頭笑了起來，“妳這豎子又懂什麽……”
　　“勃啊，妳放心吧，我已經做好了安排，這次他要前往西庭國，這路上，不只是有他，領隊的是夏侯仲父，他那裏我已經派人告知，隨行的李郎中，我也將情況告訴了他，還有不少太學生要前往那裏當官，這些太學生都是浮丘公的追隨者，我也派人將情況告訴了他們，妳放心吧，這壹路，壹定會讓他很難忘……”
　　劉安瞇著雙眼，眼裏閃爍著寒意，“即使他活著趕到西庭國，啟那裏，我也提前寫了書信……不會讓他太好受的……”
　　劉勃有些擔憂，“大哥，阿父要用這個人，我擔心您會因為我而受到牽連……”
　　劉安還不曾回答，劉賜就叫道：“二哥妳怕什麽，大哥不這麽做，阿父才會罵他呢！要說還是大哥最狡詐啊，這種背後捅刀子，暗箭傷人的事情，做的是爐火純青，不愧是阿父的兒子！”
　　“放屁！”
　　“妳這個豎子！這裏有妳什麽事？對了，今天不是要上課嘛？！”
　　劉賜臉色大變，“大哥，我還有點事……”
　　“劇孟！！將這個豎子給我扭送到天祿閣！！”
　　劉賜大叫著，卻根本不是劇孟的對手，劇孟抓起他，也不管他的掙紮，就離開了這裏，遠遠的還能聽到那豎子的叫聲，“我是妳的親弟弟啊！！妳不能這樣對待我！！！”
　　劉安搖著頭，“這豎子啊，以後可怎麽辦呢……我都不放心讓他就國，妳說他去了地方，該惹出什麽大亂子來啊……”
　　劉勃趕忙安慰道；“當初阿父不也沒有惹出什麽亂子嘛……”
　　“是啊，阿父是沒有惹事，他是直接謀反了……”
　　劉安吐槽了幾句，然後揉了揉弟弟的頭，“妳啊，就是太軟弱了，阿父的兒子，豈能被小吏給帶走呢？妳就該壹劍殺死他的，唉，不要總是跟浮丘伯學了，若是妳真的喜歡儒家，那就多去找那個叫胡毋生的，聽聽他的儒學，或許會對妳有所幫助。”
　　在學問這方面，大哥那是相當的有說服力，劉勃默默的將大哥的話記在了心裏。
　　劉安坐在了壹旁，並不急著離開，擺足了大哥的架勢，“我聽聞，那兩個身毒人都有意接近妳？”
　　“大哥，想要接近我的不只是有他們兩個，很多同窗都說想跟著我前往代國……”
　　“這對妳來說，也是壹個磨礪，這些太學生裏，可是藏著很多瑰寶的，光是我所知道的，就有好幾個，若是妳能挑選出壹批可用之人，將來治理代國就會容易很多，代國夾在三國之中，若是治理好了，受益無窮啊，趙國的鐵，唐國的人，燕國的市場……這可是壹個好去處，不要總是這麽沈默，多跟他們接觸，挑選有用的人。”
　　“至於那兩個太子嘛，身毒對大漢來說還是很重要的，妳也可以跟他們進行接觸，但是不要將廟堂裏壹些機密透露給他們，北邊的孔雀，南邊的百乘……”
　　劉安瞇著雙眼，如今的他，考慮問題已經開始從大漢的角度出發了，在假定自己為大漢的統治者的基礎上去思考問題。
　　“若是將來他們回去當了王，那就要好好考慮對他們的影響，大漢目前想要將身毒建立郡縣，那是不可能的，百年之內都未必能行，但是將他們變成大漢的模樣，卻是很可行，大漢無論是制度還是在其他領域，都對他們有絕對的優勢，要讓身毒人穿上大漢的衣裳，說大漢的語言，用大漢的商品，以此為殊榮，那將來到了我們的子孫繼位，想要做些什麽就會容易很多。”
　　也不知劉勃是否聽懂了，只是有些茫然的點著頭。
　　“兄長，我是不是要就國了？”
　　“誰說的？？”
　　“妳還小，等妳到了我如今這個年紀再說吧！”
　　劉安大手壹揮，直接做出了決定，在這個時候，劉勃忽然覺得，大哥開始有點像阿父了，那種自信，膽魄，愈發的像阿父了，可以直接由自己來做出決定，不再像從前那樣還要考慮阿父的想法和意見，拿不出自己的主意。
　　“妳就安心在太學上課，多交朋友，也不求妳讀多少書，開開心心的度過吧……等妳再長大壹些，妳會很懷念如今這段時日的……”
　　……
　　“老狗！！！”
　　“妳可算是來了！”
　　劉長雙手掐著清河郡守召嘉的脖頸，直接將他舉了起來，可憐的召嘉雙腿亂蹬，雙手抓著陛下的手，大聲的叫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來，妳告訴我！妳無恙啊？！”
　　“妳無恙啊？！”
　　劉長舉起他，猛地將他晃動了幾下，召嘉其實也很高大，而且還很年輕，算不上是“老狗”，他的大父是廣嚴武侯召毆，曾跟著高皇帝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在那壹輩人裏年長且有聲望，而他阿母是灌嬰的妹妹，也就是灌阿的姑母，家世也算顯赫，人長得高大威猛，可是在劉長的手裏，他就像個麻袋壹樣的亂抖。
　　召嘉自然知道皇帝為什麽如此憤怒，他急忙說道：“陛下，那都是臣的從事史們所書寫的，臣忙於治理地方，都是他在書寫，與臣無關啊！！”
　　“與妳無關？朕壹個月能接到妳四十次問候的上奏！妳這廝如此喜歡問候，何以來當郡守，為什麽不去當個門僮去看門問候呢？！”
　　召嘉欲哭無淚，實在不知該怎麽回答。
　　他只好哆嗦著解釋道：“陛下，臣認罪，臣再也不會讓屬下寫這類的上奏了……”
　　劉長這才將他丟下來，任由他摔在地上，召嘉急忙起身，也顧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塵，苦笑著站在壹旁，各地的郡守都是要時不時來廟堂拜見的，通常都是匯報成績，以及未來的想法，這次是輪到召嘉來廟堂匯報，劉長等他可是等了許久了，當初劉長親自處置政務的時候，就是這廝，天天上奏問候，險些逼瘋了劉長。
　　“我問妳，妳們那邊的鐵礦開采的如何？”
　　“趙國並不缺工具，鐵礦開采之後也用不上，因此特意跟燕國聯系，燕國是很缺少的，我們將礦產包給商賈們開采，然後賣到了燕國，皆大歡喜……陛下請看，這是上半年的情況，這是往後的計劃，臣打算在清河郡設立幾個龐大的廠房，全力生產農具，不再販賣鐵，直接向燕國賣成型的農具和其他工具……”
　　“好嘛，妳這是準備朝燕國傾銷商品啊？”
　　“啊？”
　　“算了，妳的想法倒是不錯，不過，燕國有能力吃得下妳這麽多產品嘛？”
　　“當然有，燕國擴張……王教太多，幅員遼闊，但是麾下的人，不太擅長制作，因此在商品這方面，是非常稀缺的……我們有多少他們就能買多少……”
　　劉長皺起了眉頭，認真的囑咐道：“如今妳們靠著鐵礦掙了不少錢，整個趙國都在迅速發展，這是好事，可妳們要記住，妳們要做的不只是掙錢，無論是趙國還是燕國，都是大漢之國，妳們的發展可不能建立在摧毀燕國的基礎上啊，價格若是能壓低，就低些，萬不可哄擡，不要扼殺了燕國本土的商業發展……”
　　在劉長的重商主義的驅動下，很多地區都開始進行變革，放棄過去自給自足的產業模式，開始充分利用國內的商賈們，積極與周圍進行貿易，縣與縣之間，郡與郡之間，乃至國與國之間，各地的商業活動愈發頻繁，這種模式目前看來是非常有利的，收益最大的就是梁國了，本就富裕的梁國，有著充分的資本積累，在改變架構後，迅速就滾起了雪球。
　　很多廠房最早出現在梁國，然後開始了對周邊地區的瘋狂傾銷，潁川等地是最先給廟堂上奏的，因為他們剛剛誕生的廠房受到了梁國市場極大的沖擊，很多商賈們傾家蕩產，做出來的東西根本賣不出去，梁國的東西好用又便宜，源源不斷的沖進來……對此，劉長也只是讓他們改變商品，不要去跟梁國搞競爭，不過，梁國幾乎什麽都能造，這對他周邊的地區來說，壓力太大。
　　到最後，梁國周圍的幾個地區都被迫轉型為原料生產基地，開始瘋狂的給梁國輸血，也不能說他們很窮，因為梁國的大商賈們嘗到了甜頭，加大了商業生產，本地原料價格開始暴漲，而周邊的地區通過原料生產，也獲得了不少的好處，中原地區出現了壹條以梁國為中心的產業鏈，商業是飛速發展，猶如脫韁的野馬。
　　可食貨府對此卻憂心忡忡，賈誼就認為梁國要出大問題了。
　　梁王雖然老實，但是骨子裏的好大喜功是改不了的，他根本不對商賈們進行限制，任由國內商業野蠻生長，按著賈誼的話來說，如今的這個產業鏈，那是極為脆弱的，壹旦有壹個環節出現了錯誤，整個市場全部壹同崩潰。
　　他希望梁國能稍微限制壹下商業的發展，有些時候，飛速發展未必就是好事，飯要壹口壹口吃的，壹次性吃這麽多，會噎死！
　　梁王也按著廟堂的命令，制定出了幾個對商賈們的限制，停止了他們的瘋狂建廠。
　　如今，隨著趙國鐵礦的出現，北方也很有可能會出現壹個趙國為中心的產業鏈，不過肯定是比不上梁國的……先前的北方，壹直都是以唐國為中心，唐國因為有豐富的牧場，故而生產了大量的毛皮衣物，肉類，耕牛，馬匹，乳類等等，燕國則是有北方最大的林業資源，以及少量的礦產，這三者聯合起來，或許也能讓北方發展壹波。
　　劉長當初的想法並不是錯誤的，在農業達到了時代頂點，受到時代限制，無法前進的時候，將目光轉向商業，是可以帶動農業的，當各地的商業活動頻繁之後，商業也帶動了農業的發展，原料價格的上升，就足以讓農業爆發出第二春，不過要擔心的問題很多，不能讓各地出現羊吃人的情況。
　　有了夢裏的知識，劉長已經對如今的局面看透了很多，若是商業影響農業，那就會出現為了追逐利益而使得經濟作物和畜牧業扼殺基本作物的情況，最後就會出現羊吃人，農業大規模的崩盤，不過好在，大漢的農業已經發展到了壹個很瘋狂的地步，能經得起沖擊。
　　“陛下，請您放心吧，臣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梁國的事情，我們都聽聞了……”
　　“臣願意以性命擔保，絕對不會做危害百姓之事！”
　　看到召嘉如此自信滿滿的樣子，劉長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他，劉長讓他坐下來，自己則是繼續翻看這些時日裏清河郡所取得的成果，農業倒是沒有進壹步的擴大，但是農民的收入得到了提升，收入提升又加強了他們的消費能力，進壹步刺激市場，這倒是個不錯的循環，劉長點著頭，按著目前的發展來說，短期內應該還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將來即使有了但問題，那也是該劉安去解決了，自己怕是等不到了。
　　不過，目前整個大漢都還是在探路的階段，自己若是能寫本書什麽的，或許能讓後人少走些彎路。
　　劉長有了主意，就收起了那上奏，對著召嘉揮了揮手，“今日起，妳就站在皇宮外看守大門，進出的人，妳都要寒暄問候，待滿四天，然後再滾回去吧！”
　　“唯……”
　　召嘉還以為自己的政績能讓皇帝忘卻了這件事，沒有想到，堂堂大漢天子，心眼如此小，還是讓自己看守大門了。
　　往後幾日，大臣們進出皇宮的時候，都是驚疑不定的看著這位守門的小吏，這小吏看起來怎麽那麽像是廣嚴侯呢？
　　與此同時，周勝之也是站在樓船之上，看著手裏那潦草的塗鴉，望著面前那壹望無際的海洋，陷入了深深的沈思。
　　“阿父啊……兒臣可能要先走壹步了……可惜了那爵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