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這些時日的嶽紅翎

　　嶽紅翎用的是“看見了妳”，而不是“幻術”，她分得很明白，因為那次看見的就是趙長河。
　　她心中的趙長河。
　　那是壹片光潔如鏡的冰壁，鏡中看不見自己當時的樣子，而是趙長河策馬黃沙、身後萬馬千軍在追逐時的模樣。
　　嶽紅翎知道那是自己對趙長河最心動的時候，真正的愛意起於那時。而不是更早之前在彌勒教寺廟中的意外旖旎、亦或被思思坑了之後客棧裏的相擁。
　　那樣的旖旎，可以當壹番夢，不久就了無痕跡。而那策馬黃沙的攜手，才是永駐心中的記憶，時不時都能念及，無法忘卻。
　　然而對於壹位追求武道極致的武者、壹位慣於獨行的劍客，這種甜美的回憶和懷念，其實有壹個很不好的稱呼。
　　叫心魔。
　　它能疲軟人的意誌，讓人沈湎在溫柔裏，於是心不復堅、劍不復利，再也沒有了獨自面對艱難的拼搏與自立，凡事都會有依賴、還有顧慮。
　　這壹刻的嶽紅翎就情不自禁地沈湎在心魔裏，滿心都是過往的纏綿，看著看著嘴角都禁不住泛起了笑意。
　　很想進去握著他的手，和他壹起策馬馳騁。
　　鏡中人也似乎含笑伸出了手，好像在說，妳看，在這千萬裏外，妳我都能相遇，伱還不留下麽？靈魂似乎悠悠蕩蕩，被吸進了鏡面的漩渦裏。壹旦吸入，萬劫不復。
　　這不是幻術，從頭到尾都是自己的纏綿之心、自己的軟弱，照見在鏡中，被魔捕捉。
　　然而這小倆口從來就和別人不壹樣，剛剛還在啪啪啪的時候，轉頭就順著頭發說我要浪跡天涯。壹個特麽說得出口，另壹個也特麽真覺得很正常，那樣的嶽姐姐才颯。
　　如果有真人趙長河站在面前說現在萬裏之外路遇，妳要兌現諾言，說不定嶽紅翎還會栽，但只是內心照見，嶽紅翎反倒深深反省，我怎麽會自己莫名其妙的想賴在他身邊呢？我還有很多地方沒走，很多東西沒看呢。
　　這麽壹想，立刻脫離了冰壁的靈魂汲取，並且被嶽紅翎發現了這冰壁不正常！
　　嶽紅翎“哐”地壹腳，惡狠狠地踹在冰壁上，似乎能聽見極深之處的嗚咽，好像誰被打哭了壹樣……
　　嶽紅翎可壹點都感受不到萌意，渾身毛骨悚然。
　　就這麽壹剎的耽於情愛之意，就差點死在這裏！
　　男歡女愛，自古都被認為是武道的障礙，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嗆！”壹劍突兀向後刺出，恰好擋住了壹道暗影之中襲來的劍芒。
　　對方見冰壁加自己偷襲都沒能奏效，立刻閃身鉆進了冰雪皚皚的密林之中，帶起簌簌雪落。
　　嶽紅翎作勢要往林中鉆，連劍芒都先貫進去了，可踏入林間之時卻忽地折返，飄然離去。
　　林中壹堆箭矢暗器“嗖嗖嗖”地打在開路劍氣上，那邊嶽紅翎早已鴻飛冥冥，遁入天際霞光，再也不見。
　　“……不愧是落日神劍，當真名下無虛。走，宗主不在，我們不可與她糾纏，先入秘境。”
　　壹行人離開密林，往雪山深處遠遁而去。看似離遠了的嶽紅翎卻從山巖之後探出了腦袋。
　　“妳就是這樣跟進了秘境？”趙長河躺在姐姐懷裏聽故事，雖然女俠講故事水平不怎樣，說得毫無渲染，其中關於心裏多想趙長河之類的更是壹筆帶過，就說心魔，整個故事幹巴巴的。可趙長河還是聽得津津有味，覺得很有意思。
　　所以說小說出個番外篇挺不錯的，看壹看別人的歷程。
　　說來紅翎是真的強啊……真正的老江湖。
　　嶽紅翎悠悠道：“壹群聽雪樓的刺客，怎麽玩得過本女俠……不過我原本以為跟進去的是他們的老巢，進去之後才發現並不是……或者也可能老巢也在裏面，只是他們沒有去老巢的方向。我跟著他們，發現他們談話之中涉及最多的是佛道兩家的事情，似是有意挑撥佛道爭端。”
　　“咦……”趙長河怔了怔：“挑撥佛門與我們，倒是看見了。道家在這裏也有事麽，從何說起？”“他們言語之中，有對玉虛的什麽計劃，但我跟得遠，只能聽見壹些斷續的只言片語……大致是天尊對玉虛極為不滿，丟了天書雲雲……趁著玉虛不在，他們要搞什麽事。”
　　“玉虛不在……之前他們說宗主也不在，宗主指雪梟吧？兩人都不在的這個時間……圍攻老夏的時候？”
　　嶽紅翎沒好氣道：“我壹直在秘境，怎麽知道圍攻昏君是什麽時候。”
　　“呃……”趙長河這才想起嶽紅翎對夏龍淵可沒有半點好印象，君是昏君，官都是鷹犬走狗，江湖俠客眼中都是這樣的。嶽紅翎還好壹點了，她對唐晚妝的觀感還是不錯的，更極端壹些的眼中連唐晚妝都是鷹犬走狗，比如最初自己就這麽認為。
　　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時間段應該是那個時候。那時雪梟在京、玉虛在關外，而趁著這種時候，聽雪樓和背後的某些存在正在暗謀玉虛與圓澄。
　　圓澄離開長安說不定是狗屎運，否則說不定要出事……然而到了這裏也沒完全逃過，空間被對方刻意聯通，暗地裏追了過來。恰好看見了那金剛，又起了其他的念頭，否則說不定是要先殺圓澄的。
　　前後大致能串起來了，事情應該就是如此。就是他們到底謀劃個什麽還搞不明白，這個嶽紅翎也未必能明白。但這顯然對後續自己的昆侖之行有很大的價值，說不定計劃都要更改。
　　嶽紅翎道：“事實上我沒跟太久，就因為不熟悉地方，導致意外撞上了很多妖魔鬼怪。聽雪樓明顯並未完全開發整個秘境，裏面有很多怪物也不是受他們所控的……他們也在探索與尋寶，我有壹些造化便是由此而來，還有部分從他們手裏硬生生奪來的。”
　　趙長河：“……”
　　雪梟心裏怕是日了狗。
　　時無定的事，算是嶽紅翎壞了雪梟大事，轉個頭又是嶽紅翎在壞雪梟的事，怎麽老是妳。
　　話說回來，如果有冥冥之中命定的緣法，難道不該是韓無病和雪梟綁定得更深？韓無病哪裏去了？
　　嶽紅翎又道：“當然這也暴露了我的行蹤，此時雪梟也回來了，便率聽雪樓對我圍追堵截。他們勢大我就跑，脫離危險了又回頭反蹲他們，壹直糾纏到現在。他們也不可能把所有精力放我這裏，計劃還是要做的，壹邊糾纏壹邊做事，漸漸地也就到了這裏，遇上了妳。我實在不知道從什麽節點開始就從天山到了襄陽，路上沒感覺啊……”
　　嶽紅翎說得很簡略，趙長河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這連月來的驚心動魄，數不盡的怪物與爭鬥，說不完的逃亡與反殺，傷痕累累，直至如今。
　　說自己累，人家嶽姐姐不累嗎？他再也躺不下去，壹骨碌爬了起來：“妳的傷給我看看。”
　　嶽紅翎啐了壹口：“壹點外傷，不需要雙修！”
　　趙長河哭笑不得：“我只是想給妳治個傷……不給看就不給看。”
　　說著伸手握住了嶽紅翎的手。
　　嶽紅翎正待說什麽，很快感覺壹股極其強烈的回春之意泛遍身軀，連月來爭鬥的內傷外傷、各種細微的暗傷潛伏，竟然在這壹瞬間就好了個七七八八。他連探查哪裏有傷都不需要探，直接範圍性地解決，就像沐浴在全方位無死角的溫泉裏壹樣。
　　嶽紅翎驚詫地看著趙長河的臉，他現在的強是全方位的強，這回春訣比以前何止強了百倍！趙長河笑笑：“姐姐若要幫我，可得有個好精神。這連月來是不是連好覺都沒睡過，時時警惕？”
　　嶽紅翎“嗯”了壹聲，不想說話。
　　為什麽看見他會覺得有了屋瓦？還不就是因為終於可以放松壹下精神，好好地休憩。天塌下來，男人在身邊呢。
　　手中依然傳來他的氣息，暖洋洋的，舒適慵懶，嶽紅翎眼皮子開始有點打架。
　　趙長河柔聲道：“睡吧……起碼今天，我在妳身邊。”
　　瞎子抄著手臂，覺得這倆挺傻逼的。總是在那想著誰幫誰，誰依賴誰……其實有什麽好分的呢？互相依賴，互為港灣，這不就是妳倆曾經想要的……仗劍攜手，共闖天涯？
　　等壹下，我怎麽會在這做情感分析，誰見過壹本書有情感了……瞎子撓了撓頭，這奇怪的思想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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