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我對妳特別好

　　趙長河很難判斷這是不是壹般的偶遇……如果不是，是專門在這等自己的話，就有點逆天了。
　　十八長河四散而去，在此之前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哪個門，完全隨機挑的，這人能預判？還是跟在身後，後發先至，比踏雪烏騅還快了這麽多？想不明白就先不想，趙長河索性當個普通偶遇來看待，爽快地坐到老者對面：“雖然我也喜歡喝兩口，但是老丈，早上空腹喝酒不好的。”
　　“誰說是空腹了，這不還有花生米麽？”老者把花生米往他面前推了壹點：“吃點？”
　　趙長河沖夥計打了個響指：“來幾個饅頭。”
　　很快熱氣蒸騰的饅頭端了上來，趙長河也往老者面前推了推：“墊墊肚子。”
　　說著自己也不客氣，抓了壹個饅頭幾口就吃了個幹凈，這才悠悠地倒了杯酒，權當飲料下饅頭。
　　老者也拿了個饅頭慢慢吃著，看趙長河狼吞虎咽的樣子，沒有出聲打擾，眼裏頗有笑意。
　　直到看他吃完壹個，才開口道：“胃口不錯。人雄壯，刀也雄壯。”
　　趙長河啃著第二個饅頭，擡頭看了他壹眼：“老丈認得這把刀？”
　　“這麽與眾不同的刀，何須見過，誰也會多看兩眼吧。”
　　“老丈是個大官？”
　　“算吧。”老者抿著酒，反問道：“不像？”
　　“是不太像，起碼我沒見過身邊連個隨從都沒有的大官。”
　　“那麽小兄弟覺得這種官怎麽樣？”
　　趙長河瞇著眼睛看了他半晌，才慢慢道：“官好不好，從這種地方看不出來的。”
　　“那要怎樣才看得出來？”
　　趙長河伸手壹指驛站邊上，壹名乞丐蜷縮在墻角，還在睡覺：“這是京師，天子腳下，老丈覺不覺得很刺眼？”
　　老者道：“既然刺眼，殺了怎麽樣？”
　　趙長河目光轉厲，老者若無其事，繼續自斟自飲。
　　趙長河卻忽然笑了起來：“我覺得胡人更刺眼，老丈殺壹殺？”
　　老者再度露出了笑意：“確實，也可殺。”
　　“我若看老丈不順眼呢？老丈自己抹壹抹脖子？”
　　“那就請小兄弟自己來殺。”
　　“無人無我，無不可殺者？”
　　“只不過拳頭就是道理。比如妳要讓世上沒有乞丐，首先妳要讓別人聽妳的辦法，如果伱只能問別人，那只能得到別人的辦法。妳再不同意也沒有用，因為妳管不著。”
　　趙長河微微頷首：“不錯。”
　　“小兄弟離京，打算去哪裏？”
　　“雁門。”
　　“京中才可以解決乞丐。”
　　“雁門才可以解決胡人。”
　　“是麽？”老者笑道：“正如殺了乞丐，不能讓乞丐消失。殺了胡人，也不能讓胡患消失。解決胡人的根子，那還是京中，而非雁門。”
　　趙長河沈默片刻，慢慢道：“如妳所言，京中我不同意也沒用，我管不著。”
　　“妳本來是不是想管壹管？”
　　趙長河瞇著眼睛盯著他，口中無意識地壹口壹口啃著饅頭，仿佛要讓自己盡快吃飽，有力氣應對變故似的。
　　老者啞然失笑，忽地轉了個話題：“小兄弟昨天傍晚張家酒樓，喝壹碗酒揍壹個人，酒壇盡時，人皆噤聲，不亦快哉。何以天尚未明，匆匆而去？似是有意未盡，誠為可惜。恰好偶遇，能否問問緣由？”
　　趙長河謹慎道：“不過進京玩玩，覺得沒事幹了就走了，有什麽值得流連？”
　　老者笑道：“如此虎頭蛇尾，難道不是有事情未完成，抱憾而去？”
　　趙長河索性問：“老丈在這裏等我，就是為了助我完成這個未盡之事？”
　　“妳可以這麽認為。”
　　趙長河把饅頭咽了下去，差點沒哽死。
　　自己的未盡之事是什麽？是親眼見壹見夏龍淵。
　　唐晚妝和皇甫情都看得出來，自己在酒樓鬧大就是打算引起夏龍淵註意並召見的……自己無論如何也是夏龍淵的六合神功與龍雀傳承者，夏龍淵不可能不知道，他既然放任，那就不是不能交流。
　　大概率自己和夏遲遲的事情夏龍淵從頭到尾心中都明鏡壹般……來都來了，趙長河覺得不如直接壹見，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結果去賭坊探個情報被嚇到了……夏龍淵如果會殺兒子，那精神狀態不知道是不是有點問題，此去交流後果難料。再結合皇甫情的信息，真夏龍淵也不是自己能見到的，大概率見到的是假貨，毫無價值，假貨說不定更想殺自己。
　　唐晚妝都知道，擔心的是陛下。
　　情況與之前的預計不符，還是走為上。所以此行虎頭蛇尾，灰溜溜的趁夜跑路，想面見夏龍淵的想法徹底收了。
　　結果眼前這個人說，是來助妳完成未盡之事的。
　　妳媽的！不要告訴我這是夏龍淵！
　　不但是夏龍淵，而且是真貨！至少至少，也是真貨派來交流的。
　　但趙長河覺得派人的意義很小了。要找比唐晚妝更忠誠的臣屬都不那麽容易，她就是最好的傳聲筒，沒有必要再派別人。既然會來相見，那多半就是本人。
　　趙長河此前就算預估過無數這個老者的身份，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種狀況下遇到夏龍淵，還跟個路邊老頭壹樣笑瞇瞇的坐在這裏聊天。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整個人都懵了。
　　如果這貨要殺自己，直接洗洗睡吧。
　　抱著最後壹點僥幸，趙長河小心地試探：“說了這麽多，還不知道老丈高姓大名。”
　　老者似笑非笑：“妳覺得是誰，那就是誰。”
　　媽的。
　　趙長河索性道：“妳這樣的牛人，有話直接說就是了，為什麽要裝什麽大官老者，試試探探，有意義麽？平白降低格調。”
　　“有。”夏龍淵淡淡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人並不因為我是誰，只當壹個老人，勸我不要清早喝酒，要墊墊肚子，並且買饅頭給我吃。”
　　趙長河：“妳們高手就是愛這樣試人的？”
　　夏龍淵：“……”
　　“但我並不覺得，妳這樣的人會因為這點事對人另眼相看。在妳眼中，這應該是無關緊要的東西，任何人在妳的視角裏都是以強弱利弊來量化的。”
　　“這是妳眼中的夏龍淵？”
　　“不是麽？當我說那乞丐刺眼時，妳的反應是殺了。”
　　夏龍淵想了壹陣子，忽然笑道：“也許妳是對的。至少我不會單純因為這麽壹個善意的饅頭，而不殺妳。”
　　“所以妳不殺我，還因為什麽？兒子嗎？”
　　“妳難道不覺得，我對妳特別好？”
　　“？”
　　“妳看，我知道妳此去抱憾，特意來滿足壹下妳入京所求，讓妳此行圓滿，不讓妳白跑壹趟。妳說對妳好不好？”
　　趙長河無語道：“這麽說，確實。”
　　夏龍淵悠然抿酒，繼續道：“我的功法，我的女兒，我最忠實的臣子，以及我名義上的貴妃，妳看，都是妳的。我找過妳的麻煩麽？我對妳不好的話，這個世界上誰對妳好？瞎子？”
　　趙長河：“……”
　　這夏龍淵和想象中的真不太壹樣……當然那是因為大家話題還沒深入，大佬還在逗人玩。
　　但不管怎麽逗人玩，趙長河終於遇上了在這個世界上唯壹的壹個，能用這麽隨意的態度，和他交流瞎子的人。
　　原本以為這次來京來錯了，毫無意義，狼狽離去。
　　卻不料真正的意義等在這裏。
　　“妳早就該來了。壹幫小娃娃，妄自揣測，自我驚嚇，惹人發笑。誰耐煩和壹群小螞蟻算計，自以為是。”
　　“……”
　　夏龍淵喝盡杯中酒，起身道：“秋日正好，朝陽看得人心情愉悅。陪為父走走？”
　　趙長河：“”
　　長河飄零半生……
　　不是，剛剛妳還在說女兒，說明妳什麽都知道。怎麽轉個頭妳就直接以爹自居了！
　　天下第壹的武力暫時看不見，天下第壹的跳躍性倒是真跟不上。趙長河深深吸了口氣，大步追了上去：“我沒認過，別亂自稱。”
　　“嶽父不是父？妳有本事別叫。”
　　“……”天下第壹就是天下第壹，區區壹句話，直接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