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春水劍法

　　趙長河猶豫了壹陣，本來今天打算離開劍湖城了，想了想還是先去了那個青樓，找唐晚妝。
　　嗯，如今已經是青樓熟客了，後院看門的都認得他，見他過來連盤問都沒壹句，直接讓進。
　　趙長河問：“首……唐姑娘還在麽？”
　　看門的道：“據說今天準備走了，公子來得正好。”
　　趙長河總有壹種來萬花樓找熟悉姑娘的既視感……這貨真是的，真就不在意別人腹誹編排嗎？到得竹樓，周圍的大漢面面相覷，忍了又忍，也沒攔他。趙長河便徑自舉步上樓。
　　唐晚妝依然在伏案寫著什麽，旁邊壹個小侍女正忙上忙下地收拾東西打包，看似確實準備走了。
　　趙長河出現在門口，小侍女抱著壹把琴轉頭壹看，吃了壹驚：“妳妳妳……伱怎麽來了？”
　　說著臉都有點紅，嘀咕：“浮浪無行。”
　　趙長河：“？”
　　所以妳們真在監控我客棧是吧？
　　唐晚妝擱筆：“別和抱琴計較，我們也只知道夏遲遲半夜從妳客棧離開，她自個瞎猜了壹堆。”
　　趙長河看了侍女壹眼，敢情妳抱著個琴妳就真叫抱琴啊。
　　口中道：“她瞎猜壹堆，妳呢？”
　　唐晚妝道：“妳們曾經同宿壹屋很久……她從妳屋中出來豈不是很正常，又有什麽值得猜的？”
　　“不想幹涉了？”
　　“沒有意義。”唐晚妝沒打算繼續這種話題，問道：“本以為公子今天就會走，倒是沒有想到還來這裏，公子之意是？”
　　趙長河抱拳：“首座地榜前三，實力超卓，趙某想請首座指點幾招。”
　　唐晚妝楞了壹下。
　　怎麽說呢……其實她之前有打算指點趙長河壹二的，但這個念頭還是收了回去。朝廷的事與江湖思維不同，嶽紅翎大可隨便愛怎麽教就怎麽教，她這壹個搞不好就變成僭越想做帝師，不是屎也是屎。
　　此前也沒看出趙長河有打算向自己討教的意思，應當是不打算糾葛過深，欠了師徒恩義就很麻煩了……今天這是……
　　趙長河看那表情就知道她誤會了，無奈道：“首座大人，我這是江湖客套話，意思就是想比武，看看地榜第三究竟多強悍，我的差距有多大。如果妳覺得沒什麽意義，那可以喊壹下武維揚老哥，我估摸著他雖然沒上亂世書，應該有接近人榜實力，讓他和我打壹場看看。”
　　唐晚妝看了他半晌，點了點頭，忽然並指作劍，指向趙長河咽喉。
　　趙長河感覺習武以來都沒打過這麽奇怪的架……那青蔥玉指明明看著很慢，軌跡明明白白，可當自己本能去閃避的時候，卻發現早都慢了不知道多少拍，那指頭已經抵在了自己的喉嚨。
　　場面看著，就是她出手，趙長河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就被制住了。
　　趙長河驚詫道：“這是什麽？領域？氣場？”
　　唐晚妝慢慢道：“沒有，說穿了並不稀奇，不過壹個警戒：不要過於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聲音與影像都能欺騙妳。”
　　說著再度輕咳起來，低聲道：“妳需要的是真正的戰鬥，不是對練，即使韓無病與妳對練都索然無味，卻忽然來找鎮魔司對練，不合道理，必有其他緣由。妳不妨直說，可以幫妳的我會盡量。”
　　這女人好聰明……趙長河索性道：“就是因為無人指點，感覺有了瓶頸。”
　　唐晚妝沈吟片刻，說道：“我打聽過妳初登亂世書時和北邙黃副舵主的戰局——別那副瞪大眼睛的模樣，血神教當然有鎮魔司的人，妳在北邙的很多事情，包括各類靠譜不靠譜的傳聞，我們案頭資料都壹堆……比如那壓寨夫人是真正的嶽紅翎。”
　　趙長河嘆氣：“好吧。”
　　“妳與黃副舵主的戰局之中，曾用過巧勁。當時對妳而言或許是實力不足的無奈取巧之舉，當實力長進之後，就更喜重刀，偏愛壹力降十會的霸道，早期的巧勁再也沒用過了，是麽？”
　　趙長河不服：“我還會用闊刀刮胡子！”
　　唐晚妝搖頭：“那與戰鬥中的巧勁柔勁不是壹回事，妳心中有數。”
　　趙長河不杠了，嘆氣道：“所以剛柔並濟還是王道麽？”
　　“我知道妳喜歡那種摧枯拉朽的感覺，個人性情決定，不可更改也不必去更改，但妳需明白至剛易折、盈不可久的道理。”唐晚妝道：“剛柔並濟有很多種角度去詮釋，妳走至剛至猛之道也未必不能含柔。”趙長河道：“這麽說著太玄了些……”
　　唐晚妝道：“便如江河決堤，自然是摧枯拉朽。但河水本身卻是水，無論什麽刀槍劍戟去阻攔，都沒有意義，故無堅不摧。”
　　趙長河心中微動，似有所悟。
　　唐晚妝道：“這不過尋常武道交流，我什麽都沒有教妳。”
　　趙長河失笑：“知道了。”
　　唐晚妝偏頭想了想，忽然道：“如果我建議妳多讀書寫字乃至於彈琴畫畫，妳會不會覺得我莫名其妙？”
　　趙長河也想了壹陣子，答道：“或許是至理。但眼下可能不是時候……有朝壹日，再向首座請益。”
　　唐晚妝微微頷首，沒有再說。
　　趙長河的悟性資質本來就是世間壹等，否則又如何在沒有名師指點、沒有頂尖神功的情況下，打出今日聲名？點到即止，他自有所悟。
　　趙長河本欲告辭，想想特意跑來說這麽幾句話轉身就走好像顯得很奇怪，便另外找了個話題：“彌勒教是什麽情況？”
　　這是想主動找點事做做的意思了。
　　這彌勒教想殺遲遲，趙長河記在了小本本上，正好找事兒，還很合唐晚妝此前讓他對付魔教的主要綱領，送上門的這是。
　　唐晚妝道：“魔教大都宣傳歪理邪說的教義，蠱惑人心。其中四象教血神教這類，他們是真信有神，目標更偏向於神靈降世，回到上古之天，諸如此類。而彌勒教只是套皮，聚眾斂財，或行淫邪之事的居多。二者到了壹定時候都是造反作亂，在我們這裏沒有什麽區別，但在妳心裏或許有？”
　　“確實有。”趙長河道：“我在北邙那麽久從沒聽過彌勒教，在河北也沒聽說……可能是我呆的時間短？他們的主要活動範圍是哪裏？”
　　“江南。”
　　趙長河點點頭：“那我下壹步去江南走走。這次劍湖之役，我和他們沒啥牽扯，他們應該沒把我記本本上吧？”
　　“應當沒有。”
　　“那行，江南煙雨，早就想見見了。”
　　唐晚妝道：“妳身上有鎮魔司密探牌，若是自己應付不了，記得用。另外……唐家在姑蘇。”
　　趙長河看了她壹眼，忽然壹笑：“猜得到大概……不是那樣的水鄉，也養不出妳這樣的美人。”
　　說完轉身跑路：“告辭。”
　　唐晚妝目送趙長河離去，沒說話。抱琴吃吃道：“小姐，他這最後壹句……是不是在撩撥妳啊？”
　　“不是。”唐晚妝微微壹笑：“只是他正在讓自己活得更恣意壹點。”
　　那邊趙長河回到客棧，取出了金箔。
　　向唐晚妝請益，當然是為了測試這玩意。
　　金箔上果然開始反反復復地出現剛才唐晚妝那壹指，證明了這玩意記錄重播是可以實時的，並不需要隔天。只不過隨著這個新的記錄出現，之前和韓無病的對局就出現得很少了，只是偶爾會出現壹次。
　　這麽看來這玩意不能存著，打完就得快速消化，否則就被新的頂掉了。
　　至於那壹指本身……
　　從這回放看去，慢動作之下自己的動作已經慢如龜爬，而這壹指卻看上去還像正常速度似的，對比可知分明快得離譜，不會比當初崔文璟那超越音速的壹劍慢哪去。可落在當時自己眼中怎麽感覺就那麽慢，感覺自己明明能躲，可人都沒動就沒了……
　　“不要過於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聲音與影像都能欺騙妳。”
　　就像連綿的春水，瀲灩的波光，看似水中清淺，魚兒就在那裏，可妳要抓的時候，卻發現它根本不在此地。
　　地榜前三……已經開始涉及光的理解運用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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