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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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控扼西北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6

  “黃河環繞靈州,其古渠五:壹秦家渠,壹漢伯渠,壹艾山渠,壹七級渠,壹特進渠,與夏州漢源、唐梁兩渠毗接,余支渠數十,相與蓄泄河水。”八月金秋,靈州懷遠新城外,今年剛從邢州刺史轉任靈州刺史的馮道娓娓道來,介紹靈州八縣的具體情況。
  邵樹德默默聽著,並不發表意見。
  靈州的情況他太熟悉了,畢竟曾經是他的“老巢”嘛。
  黃河流經河套的時候,滋潤了三個平原,即前套、後套、西套。前套、後套在清末的時候得到了巨大的發展,人口驟增,成為西北重要的產糧基地。
  至於西套麽,發展的歷史就很悠久了。歷朝歷代都十分重視這個地方,大力興修水渠、陂池,開辟農田、果園,放牧牛羊馬駝,並在多個地方修建了容量巨大的倉庫——壹般都可儲糧10-20萬石。
  北魏之時,又開發出了這壹段的黃河水運,以給六鎮之壹的沃野鎮提供軍糧。
  前唐初年,為了征討突厥,大力開發還遍布森林的靈州、豐州,得良田數萬頃,同時建造了許多艦船,以禦突厥。
  邵樹德治靈州之時,就開始大力疏浚、清淤古渠,後來又開發了不少新渠,使得靈州成為塞上江南,給他的大業提供源源不斷的錢糧。
  時過境遷,三十年過去了,靈州的發展已經進入平穩期。人口緩慢外溢,前往幽州、遼東、襄陽等地方,本地經濟在經歷了軍士外遷的慘重打擊後,漸漸從谷底爬了出來。
  現在的靈州八縣,已經沒有了太多光環,但它依然是關北第壹重鎮,最富饒、最繁盛的所在。
  “馮卿覺得靈州最大的作用是什麽?”匯報告壹段落後,邵樹德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其實暗含考驗。
  馮道治理壹州的本事他已經了解了,在河北邢州幹得蠻好的,現在需要考察他有沒有戰略全局眼光。
  “控扼西北。”馮道簡短地說道。
  “具體說說。”邵樹德很感興趣地說道。
  “關北、河西、隴右三道數十州,產糧之地多矣,但沒有壹州壹郡可以比得上靈州的,甚至連接近都不能。”馮道說道:“靈州之西有賀蘭山,山西便是沙磧。沙磧有諸多部族,桀驁不馴,若有叛亂,王師需要征討的話,從靈州出發是最便利的。有糧,足可供給數萬禁軍;有馬,可補充戰陣消耗;有人,可大肆征集夫子。有此三便,靈州便是西北當之無愧的第壹重鎮。”
  “好。”邵樹德很滿意。
  他最怕的就是那種具體辦某壹件事或治理某壹處地方大放光彩,壹旦放到更高的舞臺上時,就手足無措的那種人。
  說白了,不具備全局眼光。
  馮道還是不錯的,在靈州幹個幾年,可以給他加加擔子了。
  “馮卿可知朕巡視關北的原因?”眾人來到了壹處倉庫前,下馬後,邵樹德問道。
  守禦倉庫的是懷遠縣番直鄉勇,他們很快接到了命令,打開各個分庫的大門。
  大麥、小麥、粳米、青稞、麻豆(黃豆)、豌豆、蓽豆(回鶻豆、鷹嘴豆)等,各色作物皆有,以小麥居多。
  邵樹德深入倉庫,抓起壹把看了看,其實有點陳糧的意思了。
  “陛下來關北,當為籌備西征之事。”馮道答道。
  “此事果瞞不了馮卿。”邵樹德笑道。
  “那麽多牛羊馬駝聚集於此,甚至往賀蘭山以西放牧,臣若猜不出來,辭官不做可也。”馮道回道。
  “關北諸州,太平時日太久了。”邵樹德放下手裏的小麥,道:“這些陳糧,可拿來餵馬。銀川、永清、西使城、東使城調集了八萬余匹戰馬過來,好生餵養,別掉膘了。”
  其實,早在十年前,關北諸州還通過黃河水運調集糧食至渭水倉,然後再輸往關東的。但在最近六七年,因為黃河孟門石槽、中流砥柱等河段運輸的高風險,這種行為已經大大減少,畢竟關東不缺糧了。
  因此,關北道征收的糧食就開始存儲於各個倉城之內,如今已經蔚為可觀。
  這就是太平盛世。如果把關西看做壹個國家,它已經和平二三十年了。即便底子不如關東,但太平年景擺在這裏,加上水旱蝗蟲之類的災害沒那麽離譜,積蓄大增是正常的——想當年,河中、河東這種藩鎮,多年不打仗的時候,糧倉也堆滿了,以至於鄧景山那傻貨以身作則,要求軍士們和他壹起吃陳化糧(倉粟之紅腐者),不要浪費。
  “陛下,臣都準備好了。”馮道胸有成竹地說道:“此番西征,馬匹固然重要,但橐駝更為關鍵。關北諸州已征集了五千余峰,臣亦準備了大量幹草、沙米之類的草料,穿越河西牧區,供給糧秣不成問題。”
  橐駝這種生物,在沙漠、幹旱草原中的生存能力極強,且什麽都能吃,牛羊馬兒不吃的棘刺、蘆葦什麽的都能吃,由它們來擔綱沙漠綠洲間的運輸重任,是十分合適的。
  “再有旬日,飛熊軍也會來此駐訓。”邵樹德說道:“該部有所擴充,朕本來還有些擔心,如今看來卻沒什麽問題了,馮卿妳做得很好。”
  飛熊軍本有三千騎。邵樹德又從關中、關北、代北、幽州及諸宮奴部中招募了六百人,將具裝甲騎的規模擴大到了三千六百騎。
  這打破了他以前不再擴充飛熊軍的想法。究其根本,還是出在西征上面。
  他有點擔心草原諸部的輕騎兵不善戰,同時也不清楚諸部回鶻有沒有什麽壓箱底的底牌,於是擴軍20%,總體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靈州土團鄉夫怎樣?”邵樹德又問道。
  “臣實話實說,不如邢州土團耐戰。”馮道答道。
  邵樹德默然。
  磧北草原的蕃人若南下,鸊鵜泉、可敦城的蕃兵構成了第壹道防線。即便他們僥幸穿過了,也會受阻於陰山鎮兵、豐、勝二州的府兵及鄉勇,想要到達靈州確實很難了。
  靈州的鄉勇,這些年確實很少上陣。尤其是在河東投降之後,幾乎馬放南山了。即便還有定期的軍事訓練,也會漸漸流於形式,畢竟人都是有惰性的,這是整體的思想上的松懈。
  居然不如河北人能打了,有點過分啊!
  “與朕在關中看到的情況大差不離。”邵樹德苦笑壹聲,道:“如今比較能打的,大概就只有隴右、河西兩道的土團了吧。不過他們打的也是爛仗,上不得臺面。”
  什麽是爛仗?征討叛亂的蕃人,這就是爛仗。
  像河北土團那種幾萬人齊上陣,當做正規軍的補充打野戰那種,才是有價值的鍛煉。
  只可惜,歷朝歷代承平多年之後,像這種征討邊地部落獲得的軍事經驗,都彌足珍貴,這些地方的人居然能被稱為“強兵”。
  強兵的標準,什麽時候如此低了?
  但這又帶來壹個悖論。妳要不要太平?如果要的話,武德就會降低。
  邵樹德最近在翻閱前唐檔籍。
  唐玄宗天寶年間,大唐已經立國壹百三四十年了,但在隴右壹帶,接連取得對吐蕃的大勝,局勢非常好,國家武力依然維持得非常不錯。
  北宋在這個時候,已經是哲宗末、徽宗初。
  明朝在這個時候,正是武宗上位的時候。
  西漢在這時候,則是昭宣時期;東漢正處於桓帝時期。
  清朝是乾隆晚期。
  總體來看,適度的戰爭是有利於保持國家整體武力水平的。而且不僅僅是邊地軍團的水平,內地也能得到壹定程度的鍛煉——安史之亂爆發後,唐廷還在河北追回了壹支前往範陽的三千人規模的軍隊,以免落入安祿山之手,這是內地輸往邊疆入役的。
  北宋禁軍雖然整體稀爛,在金人逼近的時候,幾乎壹哄而散,但在西北,因為戰事的存在,也維持了壹定規模的有戰鬥素養的山地步兵。
  另者,這也有益於維持朝堂平衡。
  “陛下,其實靈州土團底子還在,如果北方大局已定,可將其調入劍南。”馮道建議道。
  邵樹德驚訝地看了他壹眼。
  這馮道還是靈州的父母官嗎?居然上趕著驅使本地百姓打仗,夠狠。
  “朕會通盤考慮的。”邵樹德點了點頭,說道。
  未來壹旦平定西域,在那個地方駐軍就成了難題。禁軍是不可能去的,那麽內地這些有點底子的土團鄉夫就可以派上用場了——雜牌軍士兵同理。
  唐代是通過招募“長征健兒”的方式,在當地授田,介於軍屯和府兵之間——《縛戎人》的主角就是少年時代隨父親壹起應募前往交河的。
  這種兵的戰鬥力不好不壞,但唐廷在西域的外交搞得十分不錯,於是便維持下來了。整個西域,其實也就三五萬唐兵,少的時候甚至不足兩萬,根本不足以掌控那麽廣闊的地盤,必須大量依靠部落蕃兵,這就需要統治和外交的藝術了。
  大夏在西域的政策,可以部分借用唐朝的,但也可以更進壹步,因為如今的國力很顯然是超過前唐貞觀年間的。
  “讓氏叔琮來見朕。”邵樹德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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