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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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追索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5

  壹場稀裏嘩啦的脆敗,但契丹人並不服氣。
  他們是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失敗的,夏人勝之不武。
  於是有自認為勇武之輩開始了反擊。
  確實很勇猛,騎術也很高超,躲過了鐵騎軍士卒捅過來的短馬槊後,鐵骨朵還沒揚起來,當胸又壹槊刺來,慘叫壹聲落地。
  他甚至沒能擾亂鐵騎軍的陣型。
  褐色的洪流繼續前沖,將最後壹塊“結團”的敵人敲碎、打散。
  有戰鬥意誌頑強的敵人試圖聚集起來,組織反沖擊,結果第二波次的騎隊沖鋒接踵而至,將他們最後壹絲抵抗也粉碎了個幹幹凈凈。
  第三波次五百騎趁勢向兩翼散開,鐵劍插回鞘套之中,騎弓已攥在手裏。
  熟練的橫隊向兩邊延展開來,密集的箭矢破空而去,殘余的敵眾慘叫連連,再也興不起任何抵抗的念頭,向遠方潰去。
  “追索殘敵!”劉子敬大聲下令。
  旗幟揮舞,第三波次五百騎卒加快速度,毫不留情的追殺著潰逃的契丹人,壹如他們之前追殺那些部落壯丁壹樣。
  “第壹指揮、第二指揮下馬,披甲步行。”前兩個波次的騎兵漸漸停了下來,傳令兵仍騎在馬上,來回傳訊。
  騎士們默不作聲地從馬背上下來,微微有些喘氣。他們牽著韁繩,步行在高高的秋草之中。馬兒溫順地跟在後面,背上的濕汗漸漸收了起來。
  剛剛打了壹場勝仗,斬殺敵軍五百余,但將士們就好像只做了壹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壹樣,無喜無悲。
  小勝不足喜,小敗不足悲,生死就那樣,他們的心已經硬了。
  輔兵漸漸趕了上來,他們帶來了騎乘馬和馱馬。
  隨軍醫官開始給落在後面的傷兵裹傷,契丹人遺落的梨鼻馬也被收攏了起來。各部有條不紊,各司其職,忙而不亂。
  東邊有大隊騎軍路過,他們絲毫不停,快馬加鞭北上。
  “卸甲、上馬!”走了半個時辰後,傳令兵又來回傳令。
  “嘩啦啦”壹陣甲葉碰撞聲,兩個指揮的騎兵利索地將甲胄卸下,打包放在輔兵的馱馬背上,然後翻身躍上乘馬,拉著戰馬韁繩,繼續北上。
  針對契丹人的全線進攻,已經在悄無聲息間展開了。
  潰逃的契丹騎兵倉皇北上。
  耶律老古上演了絕技,空中躍上壹匹空馬的馬背,不要命地甩著馬鞭,不敢回顧。
  夏軍騎兵已經馬力不支,漸漸落在後面了。
  老古長長的籲了口氣,抹了壹把眼眶,也不知道是血水還是淚水,悶著頭趕路,直到同伴提醒他已經到營地了。
  有人比他先回來。
  戰敗的噩耗如風壹般傳遍整個營地。
  “斜涅赤呢?”耶律老古揪住壹人的衣領,紅著眼睛問道。
  “去濡源了。”此人結結巴巴地回道。
  “走!”耶律老古換了壹匹馬,看著營地中稀稀拉拉的三百來人,說道。
  這裏在禦夷鎮附近,濡源在北方壹百四十裏。
  百余裏的距離,在草原上根本不算什麽。禦夷鎮附近已經沒什麽可搶的了,相反還越來越危險。
  他們剛才遇到了誰?
  那支騎兵老練得像是殺人機器壹般,整整壹千五百騎,配合得嚴絲合縫,沒有壹絲失誤。這樣的對手,還是得調族中參與過多次戰爭的老手來對付,不然沒有勝算。
  “有人追過來啦!”營地外面響起了淒厲的呼喊。
  仿佛在印證他的話壹般,密集的馬蹄聲又在南方響了起來。
  “快走!東西不要拿了!”耶律老古連踢帶打,將還在地上休息的士兵趕了起來。
  奴隸慌慌張張地牽來馬匹。
  眾人暗嘆晦氣,稀裏糊塗地上馬,再度倉皇逃竄。
  臨走之前,老古向南張望了壹下。
  又是千騎上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
  到底來了多少夏兵?怎麽漫山遍野到處都是?老古的腦海之中升起壹個問號。
  ……
  大寧城北的草原之上,壹整天都在過兵。
  晉軍士兵立於城頭,麻木地看著這壹切。
  進攻他們?不像。
  耀武揚威?有那麽點意思,但也不太像?
  純粹路過?那為什麽從咱們面前繞過?
  沒人關心他們的心情。
  飛龍軍軍使梁漢颙親自帶著左廂九千余人,攜馬近三萬匹,壹路疾行。
  騎馬步兵的機動速度,是大大高於騎兵的。
  因為他們不需要愛惜馬力,不需要讓馬兒維持充足的體力以備騎戰。
  配合他們作戰的蕃騎幾乎快要跟不上了。
  正如不理會晉兵的心情壹樣,梁漢颙也絲毫不理會蕃兵的心情,他只知道趕路。
  八月十五,大軍抵達禦夷鎮。
  在此得到了最新消息,鐵騎軍及蕃騎萬余人已經北上至炭山,契丹人飽掠不敢戰,倉皇撤退。
  收了壹些肉脯、幹酪,將食品儲備補充到十五天,梁漢颙下令東行。
  十六日,過西密雲戍北(豐寧)。
  十八日,在三藏口(承德北)過夜。
  十九日夜,抵達安樂縣故城左近。
  “下雨了。”軍士們擡頭看向天空,卻什麽也看不到。
  密密麻麻的雨絲從空中飄落下來。
  漆黑如墨的曠野之中,軍士們又累又餓。連續行軍十天,雖然大夥都沒太多抱怨,但身心俱疲也是事實。
  梁漢颙登上壹處高坡,定定地看著前方隱約的燈火。
  那是安樂縣故城。
  此城後魏年間所置,為安州所統。時過境遷,縣已廢,但因地處要沖,依然是壹個要害地方——當然,那只是對中原王朝而言,在契丹人手裏,那也就是壹個岔路口罷了。
  “累嗎?”梁漢颙下了高坡,看著渾身濕漉漉的士兵們。
  眾人看著他,都不說話。
  “我累!”梁漢颙毫不避諱地說道:“前面是安樂縣故城,城墻早已毀塌。契丹人占了下來,作為西進、南下之基。”
  眾人還是不說話,神情麻木。
  “今晚我要吃頓熱飯,要有床睡覺,有女——”說到這裏,梁漢颙打住了。
  作為夏王的女婿,說這話確實不太妥當,但軍士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神情頓時活泛了起來。
  梁漢颙想起了嶽父在汴州城外的作為,大喊道:“但隨我行!”
  不用任何人吩咐,早就被訓練成戰爭機器的飛龍軍武夫們自動取出兵器,在此起彼伏的口令聲中慢慢整隊。
  雨越下越大,大地漆黑如墨。
  這樣壹個天氣,契丹人怕是連出來巡視壹番都懶得做了。
  “轟隆!”壹道驚雷劈下,照亮了山腳下近萬把雪亮的長槊,直如叢林壹般。
  梁漢颙當先而走,盡情COSPLAY著嶽父的英姿。
  沈默的長槊叢林開始了移動。
  沒有說話聲,沒有鼓噪聲,唯有粗重的喘息。
  松軟的泥土吸收了夜襲者沈重的腳步。
  劈裏啪啦的雨點和呼呼的大風掩蓋了兵器碰撞的聲音。
  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長槊叢林已經緩緩移動到了城墻豁口附近。
  “噗!噗!”那是刀鋒刺入肉體的聲音。
  睡眼惺忪的崗哨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刺倒在地。
  長槊叢林移動的速度慢慢加快,軍士們手挽著手,並肩前進。偶爾有人滑倒,也被袍澤們架著繼續往前。
  “噗!噗!”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指揮,沈默的劊子手們行走得並不快,但死在長槊叢林之下的敵人卻在快速增加著。
  “啪!啪!啪!”雨借風勢,用力敲打在門楣上、窗戶上、青石板上。
  鮮血匯入雨水,在大街上肆意流淌著。
  狗瘋狂地吠叫起來,驚醒了很多人。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他們扯破喉嚨喊叫著,但很快被蠕動前進的長槊叢林淹沒。
  越來越多的人從房屋內沖了出來,他們帶著武器,驚慌失措。
  女人和小孩躲在屋內,大聲哭喊著。
  兵刃交擊聲漸漸多了起來,但似乎阻擋不住長槊叢林的前進。
  有人膽小如鼠,想要逃跑,結果滑倒在地,幾聲微不可聞的切割肉體聲後,便壹動不動了。
  有人怒目圓瞪,奮勇沖殺,結果被幾根長槊捅在身上,挑了起來。
  有人嚇破了膽,想要返身回家,結果被長槊釘死在墻上。
  長槊叢林依舊堅定地向前蠕動。
  敵人堵在前面,如同風雨之中的柔嫩花朵,只壹會便被打得七零八落,隱入塵泥。
  他們終於崩潰了。
  有人瘋狂得拍打著街道兩側緊閉的門戶,沒人回應。
  “噗噗”幾聲過後,拍打聲消失了。
  軍靴踏過青石板大道,繼續前行,緩慢但堅定。
  有人跪地求饒,滿臉淚水。
  數根長槊捅了過來,嘴角頓時溢滿了鮮血。
  “嘭!”沾滿汙泥和鮮血的軍靴踹在他臉上,無情地碾過。
  馬蹄聲在城市另外壹頭響起,終於有人想到逃跑了。但很快響起了馬兒痛苦的嘶鳴聲和人臨死前的慘叫聲。
  “轟隆隆!”數道驚雷劈下。
  閃爍的雷光之下,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街道另外壹側也出現了雪亮的長槊叢林。
  “咯吱咯吱!”灌滿雨水的軍靴踩在青石板上,壹下下仿佛敲打在人的心頭。
  隨著最後幾聲不甘的慘叫聲落下,長槊叢林停止了蠕動,他們會師了。
  但是——血腥的殺戮,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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