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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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誘惑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5

  九月重陽,天高雲淡。
  對文人騷客們來說,這前後三天是聚會遊玩、登高暢飲的好日子。
  對公卿將帥們來說,這前後三天往往是斷魂的日子——作為壹年中非常重要的節日,肯定是要發賞的。
  資金鏈斷裂的節度使,提前幾天就要去貸款,不然小命休矣。
  攻克鎮州之後,得府庫錢帛十余萬。搜刮降兵,得三十余萬。抄家再得二十余萬,正好拿來發賞。
  湖北道、關內道州兵領了賞賜,各歸本道。
  土團鄉夫們則回到戶籍所在地,領毛布壹匹,意思意思。
  侍衛親軍的賞賜等同禁軍發放,解散後各回各家。
  武威、控鶴二軍暫時還未離開,因為在誅殺成德降軍隊副以上軍官,軍士悉數發配北平府修宮城後,成德鎮又有叛亂。
  恰好魏博等地因為持續的強制移民,有賊人起兵,占據了兩個縣,同樣需要討平。於是他們還得留壹陣子,大概年底前會有人過來接替輪換。
  邵樹德則準備返回北平府了。
  離開之前,他征調了直隸道萬名州兵、萬名土團北上河東,幫著鎮守此地。加上關內道州兵萬余人,壹共三萬多兵馬,由直隸道州軍都指揮使孫進德統壹指揮,氏叔琮副之——孫進德,安北縣侯孫霸之子,曾任廓州刺史。
  蕃兵解散回家。
  鐵林、飛龍、黑矟、金刀、經略、銀槍等軍,暫回駐地,等待調動命令——長期征戰的武夫,當然明白這道命令的含義,回家該吃吃,該喝喝,該交代後事的交代後事,該造人的造人,該見的人趕緊見見,興許是最後壹面了。
  九月二十,邵樹德拜別晉王太妃劉氏,帶著銀鞍直東出井陘,返回北平府。
  劉氏等人還將在晉陽居住壹段時間,過完明年正月,才會動身前往洛陽。
  九月二十三日,以岢嵐軍使周德威為擁陣使,帶著清塞軍東出,前往滄州蘆臺軍屯駐。
  二十五日,以佑國軍使劉鄩為擁陣使,率佑國、天成、大同三軍,前往平州千金冶、臨渝關等地屯駐。
  如果算上屯於良鄉縣郊野的萬勝黃頭軍,晉系兵馬遍布河北境內。如果他們起了歹意的話,邵樹德手頭只有天雄、銀鞍二軍三萬人,外加久戰疲憊的武威、控鶴二軍四萬余人。如果晉軍打得好,邵賊大概只能堅守北平,或灰溜溜北上草原跑路了。
  當然,他們暫時是沒這個膽子了,也沒那個必要。除非壹擊必殺,不然待邵賊調集大軍圍剿,下場很慘。
  銀鞍直人均三匹馬,步騎兩便,全員冷鍛瘊子甲,器械精良。壹路之上,韓知古看得壹楞壹楞的,若有所思。
  “韓君少小離鄉,見慣了草原風月,今來中原數月,有何感想?”在承天軍休息之時,邵樹德挽起強弓,射落了壹只野雞,軍士們紛紛喝彩,韓知古也看得心中震顫。
  其實吧,草原上有這種箭術的人很多,畢竟經常打獵,箭術不好那是要被人嘲笑的。但中原皇帝也如此尚武,卻並不多見。
  他在契丹讀了不少書,在他印象中,中原人多推崇運籌於帷幄之中,依靠智謀、方略打敗敵人的將帥、君主。君主不需要武藝,甚至可以是文弱之輩,只要會用人就行了。
  什麽時候,中原冒出了這麽壹大堆精通殺人技藝的公卿將帥乃至天子?
  他六歲就被契丹人擄走了,對中原的情況雖然有所耳聞,但親眼見到之時,依然很震撼。仿佛壹夜之間回到了春秋時期,諸侯既是政治領袖,同時也是軍事統帥,有點懵。
  “遍地兇蠻武夫,不見謙謙君子,幾如契丹。”韓知古憋了半天,道。
  邵樹德哈哈大笑,銀鞍直將士亦笑。
  “聽聞痕德堇可汗有衛軍萬余,向稱驍銳,由阿保機統帶,比之銀鞍直如何?”邵樹德又問道。
  “不相上下。”韓知古回道。
  銀鞍直武士們復大笑。
  韓知古也不著惱。可汗衛軍確實是契丹最拿得出手的部隊了,都是精挑細選的勇士,有牧民為其供奉糧肉,裝備亦很精良,在征討奚、渤海、室韋、韃靼等部落的戰鬥中,屢建奇功。
  韓知古覺得他們多半不如銀鞍直,但嘴上不可能認輸的。
  邵樹德揮了揮手,武夫們散去,只留夏魯奇等寥寥數人在身邊。
  只見他沈吟了壹下,問道:“罨古只來降之事,契丹國中可有議論?”
  韓知古沈默片刻,突然嘆了口氣,道:“有。”
  “罨古只這種大人物都降了,妳不過壹縣吏,還在猶豫什麽?”邵樹德問道:“那邊幾個,都是妳的隨從吧?今日朕找妳單獨問對,妳猜他們會怎麽想?”
  韓知古臉色壹變,沈默不語。
  “痕德堇可汗快不行了吧?”邵樹德又問道。
  “是。”
  “阿保機真欲參選可汗?”
  “是。”
  “可有把握?”
  “有。”
  “妳看,這樣不就很好嘛。”邵樹德笑道:“玉田韓氏也是幽州望族。契丹屠妳親人,就沒點想法?”
  韓知古依舊沈默。
  “他們不光屠妳親人,還看不起妳,不欣賞妳的才華,不重用妳。”邵樹德說道:“述律平讓妳當個縣吏,也是因為身邊實在沒人,妳是她陪嫁的媵臣,相對親近,故聊為用之。但也僅止於此了,阿保機認識妳嗎?他都未必知道妳的名字,又談何重用。”
  韓知古的嘴唇動了動。
  他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對權力有著非壹般的渴望。但令他苦悶的事,作為契丹八部最有權勢的男人,阿保機竟然沒聽過他韓知古的名字,讓他滿腔抱負無從施展,此誠可哀也。
  相比阿保機,述律平倒是對他更為了解,知道他的才能。因此,在阿保機選派使者吊唁義兄時,述律平推薦了他,而這也是阿保機第壹次聽聞他韓知古的名字。
  在此之前,韓知古曾覺得自己可能時來運轉了。回去之後,阿保機壹定會召見他,仔細詢問出使之事,屆時他便可以施展才能,折服阿保機,從此飛黃騰達,壹展抱負。
  “妳若願降,朕又何吝賞賜?”邵樹德說道:“官爵、財貨、美人,阿保機能和朕比?”
  韓知古擡起頭來,第壹次大膽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這是壹個精力旺盛、狠辣無情的武夫,同時又是充滿自信、睥睨天下的皇帝,他真的會征服契丹嗎?
  不,即便征服不了契丹,似乎也沒什麽。中原漢地那麽多官位,他給得起。在契丹做官,遠沒有在中原做官舒坦啊。
  “阿保機能給妳什麽?他才剛認識妳,妳要獲取他的信任,並且建立功勛,短時間內可能嗎?”邵樹德的聲音聽起來仿若魔鬼低語,只聽他說道:“而且他現在的處境並不算好啊。高家兄弟叛亂之後,還力保劉仁恭,已經讓他背負了很多指責。他能重用妳嗎?他敢重用妳嗎?”
  “如果朕沒記錯,海裏才是阿保機的第壹謀士吧?妳要多久才能取代他?如果取代不了他,又有什麽意義?”
  “阿保機也沒什麽時間了。朕壹統北地,兵多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晉軍妳也是見過的,當年白狼水之戰,釋魯、罨古只都被打得大敗而逃。朕剛剛收編三十萬晉兵,若驅之東進,阿保機怎麽抵擋?”
  “妳若願降,朕又何吝州郡之位?”
  韓知古心中壹動。
  壹州刺史這個官位,阿保機是給不起的。僅有的頭下軍州,全是各部貴人的。他作為壹個漢人謀士,要怎樣才能擁有自己的頭下軍州?想想都很難啊。
  “陛……陛下要我怎麽做?”韓知古輕聲問道。
  有那麽壹瞬間,他非常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軟弱、貪婪、無恥,但卻又鬼使神差地問出了這句話。
  他不敢深入剖析此時心理狀態,因為他害怕看見壹個如此醜陋的自己——為了權勢富貴不擇手段。
  阿保機有雄主之姿。他對漢人並無成見,非常信任,對漢地的文化、制度、典籍如饑似渴,拼命學習,為此不惜打壹個簡化版的漢人國家——渤海國。
  他是有大胸襟、大智慧的聖主,但我卻想要背叛他!
  韓知古緊抿著嘴唇,耳根都紅了。
  “把妳知道的契丹內情都寫下來給朕看,自己找機會寫。”邵樹德說道。
  “遵命。”韓知古艱難地說道。
  這壹寫,可就落了把柄在這邊了,再也沒有回頭路。而且,他知道自己要做的肯定遠遠不止這些,夏國在契丹那邊多半還有其他細作,莫非是劉仁恭?
  “這就對了嘛。”邵樹德笑道:“良禽擇木而棲。契丹這艘破船,早晚要沈,早跳早好。”
  “陛下會怎麽對待阿保機?”韓知古突然問道。
  “騙妳也沒甚意思。”邵樹德說道:“朕不可能讓他活著,必殺之。”
  韓知古心情沈重地點了點頭。
  十月初壹,邵樹德途經鎮州,返回了臨朔宮,並舉辦了大朝會。
  群臣紛紛上表恭賀北地壹統,邵樹德賞賜了壹些財貨,個個喜氣洋洋。
  當天晚上,他召集政事堂、樞密院諸位宰相,議伐契丹之事。
  至此,下壹步的戰略方向,已經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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