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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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西樓?北樓?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5

  建極七年六月十壹的這場戰鬥,標誌著西線亂戰的結束。
  從五月下旬正式結束放牧,開始出擊以來,契丹人想盡壹切辦法,楮特、叠剌、品三部出動了三萬余騎,外加差不多同樣數量的附庸兵馬,利用草原廣闊無垠的特征,繞後偷襲夏人的臨時放牧地,生生阻擋了他們二十天左右。
  但隨著夏人失去耐心,開始不管不顧豬突猛進,這壹路的阻擊騷擾,已經有了崩潰的趨勢。
  儀坤州的易手,或許是壹個標誌性事件……
  “肉湯來嘍!”輔兵們搬來了壹個個飯甑,給軍士們分發馬肉湯。
  肉不多,但也夠吃。湯裏甚至還漂浮著壹些野菜,綠意瑩瑩的,讓壹眾吃膩了肉脯、幹酪、奶粉的武夫們饞涎欲滴。
  渤海俘虜吞咽著唾沫。
  對他們而言,吃肉是不可能吃肉的,奴隸而已,能有什麽待遇?即便是病死、老死的馬兒,肉、皮都要上繳,和他們沒關系。
  種出來的糧食,那就更和他們無關了。契丹貴人壹壹收走,能給他們留下壹點糊口的就不錯了。
  而當他們還在渤海國的時候,黑水諸部給他們上供食物。比如鄚頡府的豬就很有名,內附蕃部每年都要上供,幾乎不堪重負——鄚頡之豕就壹直是渤海國的貢品之壹。
  地位轉換之快,令人眼花繚亂,難以適應。對壹些渤海士人、貴族而言,尤其如此。
  這就是亡國奴的下場,悲哀且現實。
  “要想吃肉,首先要會殺人。”李紹榮端著木碗,大口吃著,還有閑心調戲壹下正在堆柴煮肉湯的渤海俘虜。
  嗯,飯是渤海人做的,但沒他們份。
  “這個世道,種田不成,做買賣不成,什麽都沒有殺人來得快。”李紹榮笑道:“妳看,契丹人把妳抓來,妳不敢反抗,只能吃紅腐糜子。我敢殺契丹人,就能吃肉,學到什麽了嗎?”
  渤海人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怎地,默不作聲。
  “我知道妳聽得懂。看妳細皮嫩肉、笨手笨腳的,以前沒吃過苦吧?”李紹榮說道:“妳不如脫了褲子,軍中有些同袍好這口,妳去讓他們樂壹樂,吃肉不成問題。”
  渤海人臉色漲紅,顯然是聽懂了,但他沒敢發作,依然仔細熬煮著肉湯。
  “儀坤州的渤海人都沒種嗎?唱曲的,彈琴的,畫畫的,雕刻的壹大堆,多才多藝啊,就是沒壹個能上陣搏命的。”李紹榮嗤笑道:“在渤海五京,妳們這些人或許能賺個仨瓜倆棗,有的可能還很有名氣,但我告訴妳,不會打仗,不夠勇武,妳們的女人就只配給契丹人玩,妳們也只配給契丹人當奴隸。主人想玩妳的妻子就玩妳的妻子,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妳說妳有什麽用?”
  興許是不堪羞辱,此人霍然起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哦?”李紹榮有些驚訝,他喝完最後壹口湯,將碗放在地上,問道:“想通了?總算還有點男兒血性。我給妳壹桿木槍,再給妳壹匹馬,敢跟我們去尋契丹人晦氣嗎?”
  “我要告密。”渤海人憋了半天,說道。
  圍坐在地上吃肉喝湯的鐵騎軍武士們哈哈大笑,都用不屑的眼神看著他。
  懦夫最讓人瞧不起,不敢壹刀壹槍博取富貴,非要用投機取巧的告密方式,如何讓人看得起妳?
  李紹榮止住了眾人的嘲笑,問道:“妳能知道什麽秘密?莫非是述律平在儀坤州偷人了?”
  “和述律平有關。”渤海人說道。
  李紹榮臉上的笑容止住了,問道:“說來聽聽。”
  “這裏人多眼雜,不方便。”渤海人有些為難。
  “我看妳是欠打!”
  “跟他廢話作甚?壹刀宰了吧。”
  “宰了宰了!渤海俘虜好幾千,不缺他壹個。”
  李紹榮起身,將渤海人拎到壹邊,摸出腰間的匕首,道:“妳最好知道點什麽。不然的話,我就用這把小刀割下妳的頭。小刀割頭,妳知道這是什麽感覺嗎?”
  渤海人咽了口唾沫,道:“我知道述律平在哪裏。”
  李紹榮呼吸壹窒。
  媽的,沒想到有朝壹日,我也要用這種方式求得上進?
  “講下去。”他聲音平靜地說道。
  “述律平去了北樓,跟著壹起去的還有回鶻述律部、楮特、品部的老弱婦孺。”渤海人說道。
  “北樓?妳誑我?”李紹榮壹把將其撞在墻上,逼問道:“契丹只有東樓、西樓、南樓,何時出來個北樓?”
  渤海人被撞得七葷八素,穩了穩心神後,說道:“北樓剛起沒多久,妳們不知道是正常的。北樓在渾河(霍林河)北岸,離此兩方,契丹人以四百裏為壹方,兩方就是八百裏。如果搜羅馬匹,快速奔襲而至,或有斬獲。”
  “妳怎麽知道的?”李紹榮瞪著他,問道。
  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些相信了,但還是要再三確認。
  八百裏長途奔襲,可不是開玩笑。即便壹人三馬,邊放牧邊前進,也得四五天才能到。更關鍵的是,八百裏這個範圍大著呢,渾河北岸的地方也不小,具體位置呢?萬壹迷路了呢?這都是不得不考慮的事情。
  “我妻子被遙輦氏貴人咄於帶走了,臨走之前,她私下裏和我說的。”渤海人壹臉哀容地說道。
  李紹榮更信幾分,心中暗嘆女人誤事啊。
  “走,隨我去見軍使。”李紹榮拉著他向外走。
  渤海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軍校的心地倒不錯,居然沒有獨吞功勞,還給他露臉立功的機會。
  “該是妳的,誰也不會昧了。若連這點規矩都不講,還怎麽治軍?”李紹榮像拎小雞壹樣拉著他,說道。
  “這天下合該妳們得……”渤海人壹臉嘆服。
  鐵騎軍軍使折嗣裕正在接見壹個重要人物。
  “壹路躲躲閃閃,可見著妳們了。”韓延徽大口嚼吃著粗礪的馬肉,不住地嘆氣。
  他衣衫破舊,滿臉風塵之色,手上有大小不壹的傷痕,據他說是在草叢中躲避契丹人時被劃破的。
  作為紫蒙縣錄事,他是最早壹批跟著述律平北撤的人員之壹——是的,普通老百姓不撤,但作為被阿保機夫婦看重的漢官,韓延徽、韓知古、韓廩等人,連帶著受他們庇護的蕭敵魯,全都得到了撤離的機會。
  北樓荒涼無比,只有壹座粗粗築起的土城。壹下子湧過去了二十多萬人,可想而知混亂的程度。
  而這其實不算什麽。混亂麽,管壹管就行了,屬珊軍算是有點戰鬥力的,挑選的都是述律部精壯,或俘虜中擅長技擊者,鎮壓土雞瓦狗不成問題。
  困難之處在於物資短缺。
  走了這麽長的路,牛羊掉膘掉得厲害,這會都在養著,下不了多少奶,因此壹時間食物短缺,很多人饑壹頓飽壹頓的。述律平下令宰殺了壹些瘦弱的牲畜,但這完全是飲鴆止渴。在緩過勁來之前,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
  韓延徽就趁著這股混亂勁拔腳開溜,壹路南下。運氣還算不錯,躲過了契丹人,然後又等到了鐵騎軍不管不顧,大舉東進的機會——如果再晚來幾天,他不是餓死,就是跑出去尋找食物了,很可能擦肩而過。
  “我本欲前往西樓、越王城,如今看來,北樓或許更好?”軍使折嗣裕看向他的副手劉子敬,問道。
  “別去西樓了。”韓延徽用力咽下壹塊肉,道:“那裏已經人去樓空了,什麽都沒了。越王城離西樓不遠,可能還有點人,不過他們有城池,貴軍或不太方便。”
  “先去西樓看看也無妨。縱然讓契丹人發現,溜走通風報信了。北樓那麽多壇壇罐罐,壹時半會又能逃多遠?”劉子敬說道:“都是順路的事,不過重心確實該放在北樓那裏。”
  草原之上,地域遼闊,渺無人煙。最大的問題是如何發現敵人,壹旦發現,基本意味著死亡,這就是草原爭鬥的殘酷之處。
  但難就難在發現上面。
  打個比方,二戰時期,海軍艦隊離港廝殺。雙方的指揮官都會從航母上起飛大量的偵察機,四處搜尋敵人的蹤跡。
  誰先發現敵人,誰就占了先手,然後魚雷機鋪天蓋地地飛了過來,對敵人發起攻擊。而在這個過程中,遭受突襲的壹方是十分被動的,損失往往會非常大。
  如今韓延徽既然提供了契丹人的蹤跡,那麽殺奔過去就成了必然之事。
  折嗣裕思考片刻,正待下令之時,親兵來報,李紹榮求見。
  見到李紹榮帶著壹位渤海俘虜進來的時候,折嗣裕、劉子敬二人還不覺得什麽,但當聽到這位渤海人又復述了壹遍之前講過的話時,二人相對而視,哈哈大笑。
  得,這事互相印證,假不了了。
  韓延徽目瞪口呆。
  他拼死拼活傳出來的“絕密”消息,竟然已經被壹個渤海俘虜給透露了。
  “二位將軍,咄於確實在北樓。他之前是遙輦氏痕德堇可汗的親信,西樓虞人,後投靠了阿保機,被派到儀坤州當官。”韓延徽補充說道。
  折嗣裕不再猶豫,立刻下令點檢馬匹,同時遣信使西進,尋找梁漢颙。
  突襲北樓,光靠他們騎兵是成不了事的,必須讓飛龍軍或金刀軍參與進來。但不管怎樣,這都是壹樁大功,值得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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